小小孩兒,老小孩兒,秦塞無奈的搖搖頭,嘴角不禁抽搐了兩下,暗道:恐怕任誰都想不到,那一身白袍以風流瀟灑聞名江湖一甲子的忘機先生,今時竟化身為一個邋遢的矮胖子混進嵩陽書院。這矮胖子後麵不遠處,一個頭頂如霜白發的老太太,在幾位丫鬟模樣的人簇擁之下,拄著一根雕工精美的龍頭拐杖,顫顫巍巍的從屏風的後麵走了出來,這滿頭華發的老太太同樣對著秦塞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我滴個天!


    秦塞強自忍住笑意,這老太太竟然是芮江月!隻是您老人家這喬裝改扮的功夫雖然無可挑剔,但這拐杖也選的也有些太隨意了些。您走一步,晃三晃,貌似一陣微風過來就能把您吹個趔趄似的,這頭發白的,皺紋多的,目測年齡沒有一百歲也差不了多少,隻是這龍頭拐杖,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由整根上好的小葉紫檀精心雕刻而成,這把拐杖比鴨蛋還粗了一圈兒,頂部還雕這那麽大一個龍頭,這分量恐怕最少也有六十斤開外。


    六十多斤的拐杖在手上輕若無物,試問誰家的百歲老人能做到?秦塞趕緊移開視線,唯恐二師兄會順著自己的目光瞧過去,以他那鬼精鬼精的腦子,定然一眼就能看出那老太太不對勁,但他肯定想不到那是專程過來給他送驚喜的師娘。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身穿紫色官衣的西方朔站在客廳前的屋簷大聲喊道。這西方大人果然名不虛傳,喊的字正腔圓,聲音洪亮,這一嗓子喊將出來,全院瞬間安靜下來,頓時鴉雀無聲,西方朔對這一嗓子的效果相當滿意,接著說道:


    “今天,是伊川兄的大喜之日,此等良辰吉日,此間陋室賓朋滿座,群賢畢至,在下禮部西方朔,有幸承蒙伊川兄厚愛——”


    “嗡~嗡~”西方大人準備的腹稿兒剛開了頭,四麵八方就由遠及近傳來的聲音。


    坐在人群後兩把普通交椅上的那個矮胖子和滿頭白發的老太太,沒像滿院的其他人一樣抬頭看向天空。那胖子悄悄的向老太太的耳朵探了探腦袋,心想月兒畢竟太多年月沒走過江湖了,這珠圓玉潤的耳朵,哪像長在百歲老人身上的?


    “這小子來的慢了些,咱不插手,那是欺負孩子,看看老二他們幾個怎麽應付。”


    芮江月點點頭。


    伍豐拉著小石頭擠過人群來到桂天元和秦塞身旁說道:


    “你先躲到你二師伯和小師叔身邊,看師父給你變個戲法,這次不能讓這東西跑了。”然後扭頭對對天元說:


    “二師兄你先別插手,上次在洛陽我讓這小子跑掉了,今天非親手摁住他不可。”說著搖身躍上了天空,同時變戲法似的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個口袋,在離地十餘丈高的地方淩空而立。


    院子裏的人大部分不懂武道,看到天上淩空站著拎著口袋的道人,紛紛驚的瞪大了眼睛,大氣也不敢出。


    看著四周越來越近烏雲般壓過來的毒蜂群,伍豐心中一凜,這次的蜂群與上次在洛陽相比,恐怕多出百倍不止,自己手上這口袋雖然挺能裝,就算裝滿也沒可能裝下這麽多毒蜂呀!


    “哈~哈~”東北方向傳來桀桀怪笑,“臭牛鼻子,你不是挺能裝嗎?老子今天讓你裝個夠。姓程的,你這個老不羞,上次在你這吃了點小虧,今天老子帶著孩兒們給你送大禮來了。”


    “能動手就別吵吵,像你這樣藏頭露尾的鼠輩,一百個也裝不滿我這口袋。一會兒讓貧道摁住你,讓你好好嚐嚐自己的蜂群盛宴。”


    伍豐說著話把右手探進了左手提著的口袋,快速從裏麵掏出一個葫蘆,這葫蘆紅中透紫,包漿厚重大氣,應該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拔掉葫蘆塞,一股酒香很快傳遍了整個院落,美美的喝了一口,伍豐喝道:


    “還是自己的酒好喝!”說著肩膀一晃,衝這東方的蜂群迎頭而上,先是深吸一口氣,“噗~”的一聲,噴出一大片酒霧,接著對著那片酒霧和酒霧裏的蜂群瀟灑的打了響指,那方圓過丈的酒霧應聲變成了一大團火,裏麵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聲音,整個院落的酒香很快被肉被燒焦的氣味取代。


    “這個伍豐,惡心人呢這是!”桂天元皺了皺眉說道,


    “得了,大敵當前,這隻有您這種高手中的高手,才有閑心關心惡不惡心吧?一會兒這些毒蜂撲下來,能保住命就不錯了。”秦塞同樣沒有絲毫擔心的樣子,自己師父就在院子另一邊的牆角下老神在在的坐著,這些毒蜂今天若真能在這傷到人,才真正成了笑話。


    天空中,伍豐正大展神威,拎著那個不知什麽布料做的口袋四處噴火,被燒焦的毒蜂不知道落下了多少,然而這次的蜂群規模也太大了些,伍豐一葫蘆酒馬上就要見底了,天空中由毒蜂匯聚而成的烏雲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明顯變薄變小。


    院子裏的眾人中,此刻最為惴惴不安的是程伊川,這麽些年以來,自己從未得到機會替三無齋那神仙般的師父做點什麽,自從收到秦塞的信以後,每天都幹勁十足,哪怕四個副山長和自家的母老虎輪番上陣給他使絆子,都沒能影響到他把這件事做漂亮的的決心。上次被這毒蜂叮了一次以後,雖被秦塞很快救治,現在想來仍是心有餘悸,後來再自己的那間大書庫數翻了很多這方麵的書籍,出來查到細腰胡蜂和黑頭胡蜂的些許簡單介紹外,並沒有找到對付這種一隻就可收割掉常人性命的毒蟲。


    桂天元安靜的看著天空中的戰鬥,伍豐道人已將空葫蘆掛到了腰間,開始緩慢揮動手中的布袋,他身周的毒蜂紛紛被收入袋中,雖不至於立時落敗,但院子中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以那口袋的大小,恐怕十個也不可能裝下天空中的蜂群。桂天元隨時準備出手換下伍豐,以他的修為,雖然需要費一番手腳,突破蜂群衝到那鍾樓上擒下指揮蜂群的人,料也不是太大的難事。


    正當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看著天空時,從門口屏風的後麵傳來“啪”的一聲,接著從上方屏風飛出來一個身影,這身影的雙手在空中緊劃拉,邊劃拉邊叫道:


    “我滴個去呀~”


    秦塞一聽就知道是潘玉醉,隻是不著調的潘家二少怎會以這種姿勢飛進來?正奇怪著,潘玉醉落地後在往後退了好幾步並帶翻了好幾個中年讀書人後,才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接著又聽到“啪”的一聲,從那屏風後麵有飛出來一個人,不過這人是翻著跟頭兒飛出來的,動作舒展瀟灑,接著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輕若無物,不過落地後嘴裏的話讓他露了原型:


    “我滴個去呀!這麽厲害!”


    正是學走了潘玉醉口頭禪的邵俠。


    “那小白臉子,你嘴巴不是挺橫嗎?來~來~來~,讓爺把腦袋給你揪下來。”


    一道炸雷般的聲音隨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屏風東側傳過來,院子裏的眾人扭頭一看,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個冷氣,我滴個娘喲!這是人嗎這?


    這個人的個頭恐怕七尺還得有餘,腿上穿了一條燈籠褲,在這一年中最寒冷的臘月裏,上身僅穿了一個坎肩兒,露出紫中透亮的胸膛和雙臂,胳膊粗的超過了大多數人的大腿,兩條小臂上纏著寸許粗的鐵鏈一直排到肘部,隨著兩臂的擺動嘩啦嘩啦的響,從屏風東側轉出來時,院子裏的眾人看過去,這巨人的頭頂的高度恰好和屏風平齊。


    “喲嗬~,這是娶媳婦兒呀這是?新娘子呢?快點出來讓老子爽一爽!”這巨漢把雙臂的鐵鏈一碰,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此時潘玉醉已從地上站起來,邵俠也站穩了腳步,二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邵俠肩膀一晃騰空而起,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自收到秦塞寫給他的一套源自知本台的功法後,修為已突飛猛進到了學理境盈級,離明理境也僅差一個契機。


    邵俠躍起四五丈高來到巨漢的頭頂,下落時整個人在空中翻起跟頭,同時收起左腿,右腳化為虛影向巨漢頭頂砸去。潘玉醉在邵俠躍起的同時也向巨漢衝了過去,在距壯漢丈餘處墊步提起左腳,眨眼就踹在巨漢那一堵牆似的小腹上,與此同時邵俠的腳也砸在了巨漢的腦袋上。


    眾人隻聽到“咚、咚!”兩聲悶響,接著是“啊~啊~”兩聲慘叫。再看巨漢,臉上除了輕蔑的微笑外沒有任何表情。此時的雙賤,則是一起蹲在地上,一個揉著右腳,一個揉著左腳。


    “猴兒崽子們!繼續~”巨漢對雙賤擺擺手,輕蔑道。


    潘玉醉和邵俠對視一眼,再次拉開架勢。


    不遠處的秦塞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這個巨漢他聽說過。這種塊頭和裝扮的人,恐怕宋、燕、夏三國僅此一家,再無分號了。北燕鐵戰鋼,性如烈火,生性殘暴,江湖傳言,一身橫練功夫所向無敵,人送綽號“支離破碎鐵戰鋼”。鐵戰鋼人如其名,與人交手,非但從未留過活口,更是連全屍都沒給人留過,殺人從來隻憑喜好,不問對錯,自十餘年前起,收羅了幾百號亡命之徒,長期活躍在宋燕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秦塞的五師兄數次派兵剿殺,都被他帶著一眾手下逃入了北燕境內。從未聽說過這畜生在大宋境內活動過,這麽會在這裏出現?


    秦塞分開人群,來到雙賤身旁,拍拍作勢準備再次往前衝的邵俠的肩膀搖了搖頭,示意他和潘玉醉先到一邊,輕聲道:


    “你這廝不在宋燕邊境做你的劫匪,跑到這兒幹什麽?”


    “喲嗬?又一個小白臉?”鐵戰鋼眯起了眼睛,點點頭自言自語道:


    “這新娘子到底長啥樣也不知道,弄兩個小白臉玩一玩,也不錯啊!”指了指秦塞接著說道:


    “本來想搶個新娘子玩一玩,不過看你和剛才那小子,倒是也挺水靈的,洗幹淨點,玩過還能吃,嗯嗯,不錯,別磨嘰,跟爺走吧,小子?”


    秦塞“噗呲~”一聲被氣樂了,看來這小子是葷素不忌啊,說是從宋燕邊境跋涉萬餘裏,來這搶個新娘子,估計牆角那條津津有味啃著骨頭的小花狗都不相信,這口味獨特據說親生父母都被他生生吃掉的東西一定是有其他的企圖。


    秦塞仍是保持著微笑,不慌不忙的說道:


    “你這東西不在家玩駱駝,不怕你家那幾位親媳婦兒給你帶了綠帽子麽?”


    鐵戰鋼自幼食量巨大,到十幾歲就能吃下十餘人的分量,家裏被他吃的一貧如洗,十五歲那年他餓的受不了,就把自己的親生父母殺了,也僅是吃了三天。父母被他吃了後,村裏的左鄰右舍就遭了殃,不是牛不見了,就是羊丟了兩隻,但是全村人都敢怒不敢言。有一天鐵戰鋼吃飽喝足後,無所事事的轉到了他二叔家的牲口圈外麵,看到兩頭發情的駱駝正在配種,一時興起,衝上前去摔死了公駱駝取而代之,結果剛開始快活沒多久,就被聽到動靜的二叔和二嬸發現了,鐵戰鋼惱羞成怒之下把二叔和二嬸也給摔死了。村裏其他幾乎人得知此事後,紛紛帶著牛羊遷往了其他地方,而鐵戰鋼生冷不忌無所不吃的醜名也逐漸傳了出去。


    後來鐵戰鋼就消失了幾年,不知道在哪兒學了幾年功夫,重新出現在人前時已是一身橫練功夫,聚起數百人吃喝不愁後,竟懂了些禮義廉恥,最恨的就是有人提起他生吃父母和張羅駱駝的事情。聽聞秦塞竟連續提了自己最忌諱的兩件事,鐵戰鋼隻覺氣的肺都要炸了,揮手“咣咣”砸了兩下自己的胸膛,咬牙切齒道:


    “小猴崽子,老子生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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