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鬱:“……”


    丹鬱:“……你這個人。”


    而實際上,丹鬱也沒問什麽,隻不過是擔心他會做一些無法預估的舉動,所以用著病曆上的詞句問他,如果不完成“係統”給他的任務,會怎麽樣?


    餘悸隻會覺得丹鬱真會問。


    完不成任務,會受到懲罰。


    怎樣的懲罰呢?


    “不知道。”餘悸說。


    然後他聽見丹鬱很輕地歎了口氣:“因為你忘記了,是嗎?”


    如果這麽說的話,他忘記的事情可太多了。


    那些他去過的小世界,認識的一個又一個的人,和他做下的一件又一件的事,也都忘記得差不多了。他甚至記不住,畫在他這張白紙上的第一筆,是什麽內容了。


    後來丹鬱還想問點什麽,一道通訊打來,就急急忙忙去了學校,臨走前百般囑咐,讓他就在家裏等他迴來。


    餘悸點頭答應,轉頭就去了禁閉區。


    博士對他的到來感到意外,一邊領著他往裏走,一邊說道:“要是早知道您要來,我該在您家裏多坐一會兒,等您一起才對。”


    這話說得客套,又實在虛偽,博士想說的大約是,早知道他要來,就不用一大清早特意去一趟別墅了。餘悸沒有把話點破,微笑:“臨時起意。”


    資料室。


    浮在四周的信息流飛速掠過,流淌的光芒灑在餘悸身上,時不時掠過遮在眼睛上的柔軟布料上。


    每當那些明顯一點的光從布料上擦過時,餘悸似乎都有點想把那塊布扯下來。


    博士停下操控信息光幕的手,“比對結果顯示,大部分alpha向導二次分化後的精神域數值都是大致平穩的,在合理區間內,不存在忽高忽低的現象,更不存在重新分化的現象。隻有一個是例外,那個逃出白色監獄的罪犯,他的精神域,不太正常。”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據我說知,有些人因為分化不滿意,或者從一開始就選擇冒險,他們會通過某些渠道獲取一種不合規的試劑,那種試劑可以分化到s級或者以上,但是成功率很低,或許還會帶來一些別的影響。但是,除開那個罪犯,其他所有分化成向導的alpha,使用的都是同一種試劑,也就是由我們禁閉區所提供的試劑,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餘悸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然後餘悸問:“在你說的那些使用同一種試劑分化而成的alpha向導裏,也包括我嗎?”


    遏蘭家族的前身是兩個家族合並而成,分別是遏氏家族和蘭氏家族,巧合的是,這位博士,姓蘭。顯然博士並不依附於遏蘭家族,但初遇時從博士身上散發出來的、非同一般的不信任,餘悸仍然記得。


    可博士卻說:“是的,包括您在內。”


    餘悸忽然來了點興致,說道:“我記得我們的博士先生,上次說我給你的感覺變了,現在呢?我現在給了你什麽感覺?”


    博士想了一想,迴答:“虛弱至極。”


    餘悸:“……”


    倒也說得對。


    後來餘悸問博士是不是和遏蘭衡有什麽過節,博士擰擰眉,說:“我隻能表示,他騙得了我的本家,騙得了軍方,騙得了指揮官,可他在我這裏從來不是什麽好人。”


    那就合理了。


    餘悸說:“有這麽一位兄長,那我應該也不是什麽好人。”


    博士笑了笑:“我曾經的確這樣認為。”


    餘悸問:“那現在呢?”


    “現在仍然這麽認為。”博士說,“所以,您可別想為所欲為。”


    餘悸笑著離開了。


    而話又說迴來,博士的專業判斷,應該不會有錯。他一直以為他的分化是係統為之,但如果是係統所為,就一定會在精神域留下非自然的痕跡,這一抹痕跡,逃不過禁閉區的眼睛,也逃不過博士的眼睛。


    所以他的二次分化……並不是被操控的。


    不是試劑,也不是係統,是他本身就該是向導。


    如果曾經的他沒和係統做交易,如果當初的七十九區沒有遭到入侵,他還是會成為指揮官。穿越無數小世界,重新踏上這片土地,他延續的,竟從來都是他自己的人生。


    但這樣的人生,可能要到終點了。


    他的時間,不多了。


    第75章


    “療愈指揮官的精神域很費勁吧?”


    丹鬱打開抽屜的手一頓,隻聽室友繼續說道:“我平時療愈s級哨兵的精神域都覺得好費勁啊,指揮官那種等級的,簡直不敢想。”


    “對了丹鬱,你能告訴我精神域破損後第一步該怎麽做,才能最大限度減緩精神力的流失嗎?”


    “……”


    新生將要入住,學校要清理宿舍了,今天是最後的期限,丹鬱急著迴來,是為了取那枚戒指。


    結果沒想到一迴來,室友們的問題會這麽的多。


    問完了一些療愈相關的問題後,室友又問:“餘悸指揮官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他……”


    丹鬱有點不知道形容才比較的好,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另一位室友說道:“我隻在哨塔下麵遙遙地見過那位指揮官一次,沒看清模樣,但我聽說他又高又帥,還特別溫柔。”


    “是啊,還是遏蘭家族的呢,好像什麽都很好的樣子,就是眼光不怎麽好。”


    “你是說……原沐生?”


    “是啊,大名人呢。”


    “丹鬱你說,指揮官真的很喜歡原沐生嗎?”


    丹鬱把壓在抽屜底層的戒指拿出來,握在手裏,勉強扯起一個不怎麽好看的微笑:“哈哈。”


    他這次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迴答了。


    “說起來,丹鬱隻是借調過去的臨時助理,應該不會知道指揮官的私事吧。”


    “就算知道,也不能往外說啊,我聽說待在指揮官身邊的人都要簽保密協議的。”


    “……”


    等丹鬱從宿舍走出來,已經過去了半小時有餘,軍部提供了宿舍,但他還沒去過,以後可能也沒什麽機會去。


    “丹鬱。”


    學校已經放假了,路上也沒有什麽學生,於是這道來自身後的聲音,就顯得更加有穿透力。丹鬱迴過頭,站在離他不遠處的是一個生麵孔,疑惑問道:“你是?”


    看著應該是個高等級哨兵,跟他並非同屆,或許是個學長,但丹鬱沒見過他。哨兵問他:“你不記得我了嗎?”


    丹鬱:“……我應該記得你嗎?”


    哨兵試圖提醒道:“第七十區。”


    第七十區……


    這個區丹鬱的印象很深刻,那時他去七十九區參與搜救,中途有個附近的基地遭遇入侵,他被臨時調去支援。正是第七十區。在快要淪陷的關鍵時刻,是餘悸及時趕到,解決了那場危機。


    但他還是有點認不太出這個人是誰。


    “當時我的精神域瀕臨崩潰,你走過來幫我療愈,我拒絕了,”說道這裏,哨兵的眼底似乎閃過了一絲光芒,然後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可你沒聽我的。”


    丹鬱有點印象了,“哦,是你!”


    “對,是我。”


    “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丹鬱問。


    “我一直想親口跟你說聲謝謝,可是後來軍務又一直很繁忙,沒能顧得上,後來打聽到你的消息,卻聽說你已經……”


    “還好你沒事。”


    丹鬱笑了笑:“沒事的,不用跟我說謝謝。”


    可哨兵卻說:“要謝的。當時我都以為基地要淪陷了,如果不是你堅持為我療愈,我的精神域後來一定會出大問題。”


    聽他這麽一說,丹鬱也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當時他隻是舉手之勞,而且,他當時太難過了,不做點什麽,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過下去。


    他救的是那裏的士兵,或許,也是在救自己,他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覺得該那樣做。那是他最困惑也最矛盾的一段時間。


    但所有的所有,都過去了,他現在很好。


    “可能有點冒昧,”哨兵繼續說道:“我想問一下,你有男朋友嗎?”


    丹鬱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我……我已經……”


    “有了麽……”哨兵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不,不全是,”丹鬱說:“其實我已經有伴侶了。”


    可正如聞祈總也不信一樣,這話從丹鬱這麽一個還未畢業的學生嘴裏說出來,總是不怎麽真實,反倒更像是為了拒絕而編造出來的虛假謊言。


    長久連綿的雨有了暫時的空歇,零星水珠從樹葉上滑落,滴在腳下未幹的道路上,濕潤的空氣裏滿是涼意,丹鬱說出的話也似乎因此透進了骨頭。


    直到丹鬱說:“我很愛他。”


    不可否認餘悸曾經的惡劣,對此,他始終無法認同,可是有些事不是非要去分個對錯的。餘悸獨自一人背負了一切,沒了記憶,沒了自我,在一開始的地方,最初的起點,是因為他的死亡。


    在如此沉重的真相麵前,記不得了就記不得了,見不得光就見不得光吧,過去了就過去了,沒關係的。但這份愛意,又為什麽也得沒關係呢?


    當然不能沒關係了,隻有這個,是一定要承認的。


    所以丹鬱坦誠說出了那句話。


    然後丹鬱轉過頭,朝著道路的盡頭走去,跟哨兵之間的距離漸漸拉大,直到消失在拐角。


    過了拐角,就是那條長長的林蔭大道。


    丹鬱剛一拐過去,卻不留神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首先聞到的是一股熟悉的味道,它掩在阻隔貼的隔絕之下,隻淺淡地透了些微淡香出來,於是丹鬱沒有後退,抬起眼就看到了那張過分熟悉的臉。


    “你怎麽來了?”


    眼前的人微微偏頭,長發垂落下來,在衣服上輕輕淺淺地滑過,扶起丹鬱:“有事去了趟禁閉區,順便就來了。”


    丹鬱下意識看了周圍一眼,幸好現在學校沒什麽人,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看到有兩三個學生正往這裏走過來,丹鬱不安地站穩身形,懸在半空的手伸出又收迴,最後很輕地拉住了餘悸的衣袖。


    “可真夠順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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