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反正趕是趕不走了,他也隻能安慰自己人多熱鬧,撇撇嘴,鬱悶地一口悶了那杯酒。沒一會兒,林欽舟感覺桌子底下有人碰了碰他的腿,起初他還以為是不小心的碰觸,但幾分鍾後那人的腿又伸了過來,腳尖在他腳背上有規律地輕踩了幾下。等等,這不是之前他在二樓房間的地板上給他哥敲的那段旋律嗎?林欽舟心念一動,抬眸望向他哥,後者卻低著頭,慢吞吞吃著一隻紅豆卷,麵上看不出一丁點的情緒。“……”林欽舟試探著伸過去一隻手,下一秒那手就被人截住,握在掌心中。盡管看不見,林欽舟也知道抓著自己的那隻手有多漂亮,多讓人心動。而那人不輕不重地摳了摳他掌心,然後很快將手收了迴去。再多的不高興也被這個動作給取悅了,這是他和他哥之間的暗號,以前隻要他倆有了什麽小矛盾,或者林欽舟又闖了禍被姥姥教訓,秦越就會這樣哄他,意思是:別不高興,我哄你。而隻要他哥哄一哄,天大的難過都算不上什麽了。林欽舟笑眯眯地給自己添了酒,在渾小子啃完雞腿前將另外一隻掰下來,放進了秦越碗裏a:“哥,吃雞腿。”他哥掀了掀眼皮,唇角勾著笑:“嗯。”小窈舉起酒杯,說:“難得過年這麽熱鬧,大家一起碰個杯吧!”“這樣,我提議大家一人說一句吉祥話,我先說,我就祝老板和老板娘長長久久、白頭到老!”林欽舟很喜歡這句祝福,彎著笑眼,從口袋裏取出個紅包:“會說話你就多說點!”“謝謝老板娘!”沒想到還有紅包拿,小窈美滋滋地接過來,又轉向秦越,“老板娘給過了,那老板呢?”秦越輕飄飄一句:“雙人份的。”就把人打發了。小窈翻了個白眼:“有了老板娘的老板依舊這麽摳門,老板,您這樣當心老板娘跑了!”“嗯?”秦越抬眸看著林欽舟,“會跑嗎?”林欽舟笑盈盈地吃他夾過來的水煮魚:“不跑,用竹條抽我都不走。”“嗯。”秦越唇角勾著笑,朝小窈輕飄飄遞過去一個眼神。“跑不了。”小窈:“……救命,我為什麽年三十還要吃狗糧。”同樣不爽的還有林驄,啃完雞腿開始啃鴨爪,小窈掃了他一眼,懷疑他這是拿鴨爪當老板娘在啃。“咳咳,那什麽,接下來該你了,蹭飯的。”林驄頭都沒抬,嘟囔了句:“我沒什麽好說的,我就是個蹭飯的。”“……”被拿自己說的話給懟了,小窈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憋死,記著今天不能說髒話,才皮笑肉不笑地嗬嗬了兩聲,然後轉向林欽舟,“那……老板娘?”老板娘很敷衍:“那我就祝大家吃好喝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吧。”老板夫唱夫隨:“虎年大吉多多賺錢。”小窈:“……”“行吧。”小窈咬了咬牙,率先舉起杯子,“是很實用的祝福,來!幹杯!”其餘三人也紛紛舉杯:“幹杯!”一頓年夜飯熱熱鬧鬧吃了快兩小時,到後麵林驄已經有些醺醺然了,蹲在門口偷偷抹眼淚。快1米9的大高個,縮成一團,哭得眼睛都紅了。林欽舟走到他邊上坐下,林驄也不看他,別別扭扭地問:“所以你們又在一起了?”“本來也沒有分開過。”林欽舟說。他語氣理所當然、好似自己真的從未離開過珊瑚嶼,從未有過分別,林驄氣死了,恨不得給他一拳:“你還要不要臉?!”林欽舟側眸看著他:“在我心裏,我們就是從來沒有分開過。”又說:“我哥也一樣。”“你……”林驄衝他揚了揚拳頭,林欽舟卻仍舊堅定地看著他,目光不多不避,林驄忽然泄了氣,“算了,我如果打了你,秦哥會不高興。”他臉上是醉酒之後的坨紅,一米八多的大高個委委屈屈地坐著,腿都不知道怎麽擱,又因為不知道怎麽麵對林欽舟而神色懊喪,但一會兒之後他就很兇地瞪著身側的人:“你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我還是很討厭你,隻是看在秦哥的麵子上才不跟你計較!”“不過姓林的你給我聽好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又辜負秦哥,我肯定揍死你!”林欽舟又笑了下,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塞進他懷裏:“知道了。”秦越坐在書架前,在看他沒看完的那套修真小說,見林欽舟進來,掀了掀眼皮,神色有些懶:“他走了?”“嗯,朋友過來接走的,走出大老遠還在唱死了都要愛,對你用情至深啊哥。”林欽舟故意虎著臉,“還警告我要是對你不好,他就要把你搶走。”秦越哪裏聽不出他語氣裏的酸意,笑道:“你也唱過。”林欽舟不記得有這迴事,不承認:“怎麽可能,哥你別瞎說。”秦越便真的不說了。倒是林欽舟偷了個親,“腿疼不疼?”當年到底傷得很重,又耽誤了十年的治療,現在雖然做了手術,但到底落下了病根,哪怕已經能夠站起來了,每逢陰天下雨還是會痛。那條藍底白雲的珊瑚絨毯子就又被拿了出來。秦越搖搖頭:“不疼。”“哥,你又騙人。”怎麽可能不疼,臉色都不怎麽好,林欽舟心疼地親了親他唇角,“哥,我真的對你不好。”兩個人這時候是一個站一個坐的姿勢,秦越微仰著頭:“嗯?”大廳的燈光碎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他凝著林欽舟,眼底的溫柔漫開到眼角,連眼窩處的痣都活色生香。林欽舟止不住心動,低頭和他接吻,滿含著憐惜和溫柔,並不深入,重逢道,“哥,我真的對你不好。”兩人額頭相抵,林欽舟的唇落於秦越的眼睛、鼻尖、耳垂,最後又落迴到那兩片柔軟的唇上。““我把你一個人留在島上,我對你不好。”這次的吻帶著淚水的鹹濕,林欽舟臉還在笑,情緒卻已經有些繃不住,也說不下去了,他將臉埋在秦越的頸側:“哥……”秦越的手掌輕輕覆在他後背的肩胛骨上,接著是一聲含著歎息的輕笑:“大過年的掉什麽金豆豆。”林欽舟用臉蹭了蹭,有些想笑,又收不住眼淚,心髒像被人用力掐了一把般微疼酸澀,他自覺丟臉,撒嬌似的將秦越抱得更緊,接著又蹭了蹭:“哥,你別笑。”秦越悶笑著:“那我也哭?”“不能哭,我以後都不會讓你哭。”林欽舟抬起頭,有些倉促地抹掉臉上的眼淚,親了親秦越的唇,“哥,你再信我一次。”秦越將他攬進懷裏,唇落在他發旋上,聲音有些緊:“嗯。”林欽舟便笑起來,笑著笑著眼睛又開始發酸,他扭過頭,將眼底的眼淚憋迴去,視線盯著院子,不知什麽時候,外麵居然開始下雪了。“哥,外麵下雪了,要不要去看看?”“好。”“那把外套穿了,外麵冷。”他就是把秦越當成了個保護動物,吃飯穿衣樣樣都要叮囑,秦越縱著他,把外套穿了,又戴上圍巾和手套。“還有我前幾天買的護膝,穿上了嗎?”秦越:“……”林欽舟睨著眼:“沒穿?”秦越麵無表情:“……穿了。”林欽舟一臉不信:“那我摸摸。”秦越:“………”看他哥這個樣子,林欽舟就知道他肯定沒穿,眼神哀怨地盯著人,“哥……”“知道了,現在去穿。”秦越苦笑著,快到門口時突然說,“其實你們某些方麵挺像的。”林欽舟一時沒反應過來:“嗯?”秦越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麽。”雪下得很大,不知不覺間已經積起了挺厚的一層,周圍許多小孩從家裏出來,跑著、鬧著。“哥,是不是很漂亮。”林欽舟用手接了一片雪花,遞到秦越眼前。薄薄的一片,不仔細看的話甚至很難發現,很快在他掌心融化。秦越用指尖碰了碰那點不明顯的水漬,很給麵子地說:“嗯,很漂亮。”東城很少會下雪,秦越記憶裏像這麽大的雪一共下過三次。第一次是在他四五歲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有被丟到福利院,他媽媽也還沒離開那個家。下大雪那天他和幾個同伴一起鏟雪、堆雪人,用胡蘿卜和黑色的彈珠給雪人做鼻子嘴巴和眼睛……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下雪,玩得很開心,迴家之後就想將這樣的喜悅分享給爺爺和媽媽,天真的以為他們也會高興。可他媽媽隻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對他說:“別來煩我。”別來煩我。秦越對母親的記憶很有限,而這四個字是他從對方嘴裏聽過的次數最多的話。媽媽並怪他,隻覺得他是不該來這世上的累贅。而那之後沒多久,他媽媽就拋下他走了,他也很快被丟進了福利院。此後東城沒再下過雪,秦越也沒機會找到一個願意陪他堆雪人的人。第二次大雪是十年前,那天也是除夕,他的少年風塵仆仆趕迴來陪他過年,他們一起包餃子、貼春聯,吃了一頓熱騰騰的年夜飯,對這個新年,對未來,充滿著無限期許。那時候他們誰都想不到,他們會在雪地裏麵對離別、麵對死亡、麵對往後支離破碎的十年。更想不到他們還有能夠重逢的一天。第三次就是今晚,同樣是除夕夜,他的少年迴到了他身邊。有那麽短暫的一瞬,秦越甚至覺得過去的那十年或許真的就是一場荒唐大夢,他被困在夢魘裏很久很久,現在夢醒了,一切就迴到了正軌。而他的少年其實從沒有離開過。就如之前天和林欽舟說的那樣。第129章 雪逐漸停下來,兩人走在雪地裏,身後留下並排的兩串足跡,一個大點、一個稍微小點。目力所及之處銀裝素裹,林欽舟覺得他倆像處在童話裏的冰雪世界,隨時可能躥出隻發著光的麋鹿。但周遭其實又是喧囂的、熱鬧的,孩子們的笑聲、叫聲混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奇妙的融合在一起,不突兀、不排斥,意外的美好。“林欽舟,我在網上看到y國的冬天會下很大的雪,你在那裏的時候有沒有和別人堆過雪人?”“沒有。”林欽舟迴答得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