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麽這樣啊,一首哪夠啊!不夠不夠!”把他叫下來的女生抗議說。林欽舟笑笑,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讓我想想,最後一首唱什麽。”結果手指有它自己的想法,林欽舟還沒怎麽想,它自己就動了起來,還是那段很熟悉的旋律。那首《餘生》。剛才在樓上隻是彈了一小段,這次終於將它彈完整,十多年沒再彈過的歌,卻像刻在林欽舟的身體裏,不需要費心思量、旋律自然而然就從指尖流淌出來。“……某月某月某個夏天 風過梧桐樹葉輕搖你一頭撞進我眼底 如童話中的彩虹海風輕輕吹 輕舟越山海陽光沙灘冰淇淋 砂礫海螺明信片……你是春夏秋冬 是往後餘生……”唱這首歌的時候,腦子裏映出的是秦越的臉,隻是似乎要比現在更稚嫩一些,但那隻是很短暫的一瞬,之後就便變成了現在這個秦老板。他們明明離得不算遠,林欽舟卻覺得抓不住他,覺得想念。他抬眸,穿過人群望過去,和輪椅中的那人四目相對。錚林欽舟撥錯了弦,弦直接斷了。他心裏沒來由地一緊:“抱歉,弦斷了,彈不了了。”彈了半個多小時吉他,澡是白洗了,迴到房間後林欽舟又進浴室衝了個澡,剛出來就聽見敲門聲。“林先生您在嗎?”是小窈的聲音。“來了。”“林先生,我來給您送創口貼。”琴弦斷裂的時候割破了林欽舟的手指,他自己沒當迴事,也不覺得疼,沒想到小窈卻細心地注意到了,還特地給他送創口貼。林欽舟把東西接過來,“謝謝。”“,您不用客氣,偷偷告訴您,”小窈用手背遮住半張臉,神神秘秘地說,“其實是我們老板讓送過來的,不然照我這粗心樣,哪能注意到這些啊。”居然是秦越。“可是為什麽要偷偷說,”他笑道,“老板不讓啊?”本來隻是隨口的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還真是:“是啊是啊,老板把東西拿給我的時候特地警告我了,不讓我提他。”為什麽。提了就提了,讓員工給他拿創口貼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為什麽不能提。民宿老板關心房客,這不正體現你們店服務體貼周到麽。林欽舟想。“林先生您可別告訴我們老板啊,要不然他得扣我工資。”小窈憋不住秘密,一時口快把真相說了出來,說完又有些後悔,希望林欽舟能幫自己保守秘密林欽舟忍不住笑:“像秦老板這樣的人,還會扣人工資啊?”小窈一臉苦大仇深:“可不是,我們老板就一秦扒皮,但凡涉及到錢這方麵,簡直寸步不讓,別人要想從他這裏得點好處,哼哼”小窈冷笑,“那是想都別想。”“不能吧。”林欽舟顯然不信,秦越這人在他眼裏那分明是高坐在雲端的神仙,神仙怎麽可能沾這種銅臭。最符合秦老板的人設,不該是視金錢如糞土,不願為五鬥米折腰,這才安然在這裏開民宿麽。“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都會被我們老板那張臉給欺騙!算了算了,就讓我這朵脆弱的小白花獨自承受這一切吧!”林欽舟已經笑到不行:“我們這些人是哪些人,人很多啊?”“可不是麽。”小窈翻了個不明顯的白眼,卻沒再往下說,“好了林先生,我就不打擾您了,您好好休息!”林欽舟:“……”本來還想趁機打聽點秦老板的八卦,結果話題怎麽說結束就結束,這樣還讓我怎麽睡得著。他心裏泛起了點酸意,聽小窈的語氣,秦老板一定很受歡迎。不過也是,那樣的一個人,誰能舍得不喜歡呢。他就喜歡得要命。活了快三十年,一顆春心就擱秦老板身上了。“嗯,那明天見。”【作者有話說】歌詞亂寫的,一竅不通,胡編亂造,別當真。第7章 結果第二天並沒有見到小窈,小窈半夜又被家裏喊了迴去,早餐還是秦老板親自做的。也是在吃早餐時林欽舟才知道一些小窈家裏的情況,這姑娘是家裏的老大,底下還有三個弟弟。父親早些年出海打漁時出了意外,身體一直不好,母親便隻能留在家裏照顧丈夫和孩子,一家六口的生活開銷全靠小窈一個人在民宿打工。“那時候小窈剛初中畢業,我也才接手民宿不久,我倆……”林欽舟吃早餐的時候秦越在旁邊撥弄他的蓮芯,說到這裏時停下手裏的活計,笑得很是無奈,“我倆一個新手癱子,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萬幸民宿沒在我們手裏倒閉。”他很少會露出這麽明顯的情緒,林欽舟怔怔聽著,心上就像有隻手在揉,微微的發酸。不用細思就能想象那段日子對秦越來說有多難熬。但林欽舟也聽出了一個細節:“新手?秦老板的腿就是那時候……”他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很不禮貌,他連對方朋友都算不上,不應該問這些。可就是忍不住,迫切地想知道。秦越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垂眸繼續撥弄他那些蓮芯。蓮芯已經曬得很幹,從原來的翠綠色變成了現在的黑綠色,秦越將它們從晾曬的小竹匾裏倒出來,裝進一個類似香囊的布袋裏,係上繩結,然後放在桌子上,手指抵著推到林欽舟麵前。林欽舟愣了愣,沒敢接:“給我的?”“嗯,泡水喝清心安神。”林欽舟這才將那隻小錦囊緊抓在手裏:“謝謝。”秦越隻是笑了笑,沒應聲。林欽舟知道他這是準備把剛才那個話題揭過了,不願意多說。但這算不算是一種默認?如果是,那也太湊巧了,姥姥去世,秦越受傷,他生病離開珊瑚嶼,而姥姥又將民宿轉給了秦越……所有事情都發生在同一時間段。所以這當中會有什麽聯係嗎?是姥姥將民宿轉給秦越在先,還是秦越受傷在先?那麽姥姥早就認識秦越嗎?或者說,他之前認識秦越嗎?林欽舟腦子很亂,有無數種猜測湧進他腦子裏,爆炸一般攪得他頭疼。手心又開始出汗,隻是這一迴不是因為緊張,而是難受。他很久沒有吃藥,現在卻覺得自己需要一片帕羅西汀。“林先生?”秦老板推著輪椅靠近林欽舟,雙手扶著他的肩膀,“林先生您沒事吧?”“沒事。”對方的聲音很好地撫平林欽舟的情緒,他下意識將手掌覆在貼著自己肩膀的那隻手上,那手還是很涼,不該是這個季節會出現的體溫。但很快,秦越便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抽迴,看著林欽舟:“可是您臉色看起來很差。”“可能是昨晚沒睡好。”“這樣啊。”秦越不知有沒有信,目光仍落在他臉上,很久才垂下眼睛,緊接著對著林欽舟的手指笑了下,說:“很可愛。”林欽舟早就忘了自己手上的傷,是直到這時候才想起來,他循著秦越的目光,動了動手指,笑說,“是啊,得多有意思的人才會挑這麽可愛的圖案。”他貼的這個創口貼上印了很可愛的柯基圖案,很像是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所以要不是小窈告密,他絲毫不會把那盒創口貼和秦越聯係到一起。就這麽一個小小扁扁的盒子,就把秦老板從雲端上拉了下來,浸染上了煙火氣。好像……沒那麽遠了。“或許吧。”秦越很輕地接了一句,比起迴應林欽舟,更像是他自己的自言自語。林欽舟覺得有點怪,卻又找不出頭緒。難道秦老板不認為自己是個有意思的人?這是多沒有自知之明啊,林欽舟想。“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今天就別出門了,好好休息一下,珊瑚嶼就在這,不會跑。”林欽舟發現了,這人有個特點,就是不愛談某件事的時候,就會直接沉默,或者很生硬地轉到另一個話題。當然,很多人也會這樣做,但這人就是有本事做的理直氣壯,又讓你沒法感到生氣。天氣預報說今天是個陰天,結果一頓早餐的時間,外麵突然下起了大雨,很多遊客站在門邊看雨勢,嘴裏抱怨著今天的出行可能要受阻。林欽舟把碗碟收拾好,摞在一起。他手還在微微發抖,這種狀態確實不適合出門,得迴房吃藥去。“也好。”秦越幅度很輕地點了下頭。“這些不用動,我來收拾就好。”“秦老板,”他看著秦越的眼睛,“你每次都這樣優待我,我會覺得自己在你這裏是特殊的。”這話說的簡直太大膽了,也太衝動了,像個初入愛河的愣頭青。不過忽略吉他上那個奇怪的字母縮寫,他又的確沒喜歡過什麽人,臨30了,衝動一把,似乎也無可厚非。有首歌不都唱了麽,再不瘋狂就老了。他突然就很想瘋狂一把。秦越又開始不說話,目光沉沉地望著他。外麵天很暗,大堂裏亮著暖橘色的燈,嘩啦啦的雨漸漸澆涼了林欽舟燥熱不已的心。他知道不可能等來什麽想聽的迴答,說了句:“我先迴房了。”就端著碗碟進了廚房。出來時秦越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也沒在大廳,林欽舟心裏止不住的失望。唐靖愉可能是睡過頭了,九點一刻了還沒下來,他便給對方打了個電話。那邊很久才接起:“唔,林,你等我下,我馬上下來!”說話聲很含糊,像是在刷牙。“沒事,不急,我就是想跟你說,外麵在下大雨,我身體也有些不舒服,要不我們就休息半天,或者你想出去的話”“我出去個屁啊,下雨天淋一身水的,正好用來睡覺了。”唐靖愉吐掉口中的泡沫,說,“不過林老師,我真特麽煩你這客氣勁,是不是你覺著自己現在是博士了,和我不是一個層級了,所以要和我疏遠了?”兩人念研究生時在一個導師門下,關係一直很好,隻不過唐靖愉畢業就迴國了,林欽舟又繼續念了博士,一直到這個月才迴來。當天去機場接他的人就是唐靖愉。林欽舟本來已經走到房門口,聞言站住沒動:“這都哪跟哪啊,我隻是覺得因為自己的緣故影響你行程,挺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個屁,是兄弟就別講這些有的沒的。”電話裏響著的聲音,聽著像是唐靖愉又把自己摔迴了床上,“而且吧,我總覺得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林欽舟笑得更明顯:“那我應該是什麽樣的?”“不知道,反正就不該是這樣,一直這麽覺得,從剛認識你就這麽覺得。”唐靖愉說。和高中畢業就生活在國外的林欽舟不同,唐靖愉在讀研之前從來沒出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