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落針可聞,隻剩下剪刀的哢嚓聲。


    關應鈞捏著半濕不濕的發尾,在指尖勾了勾,發梢打著卷,繞在了他的食指上,繾綣纏綿。


    紋身男打了個寒戰,憋了半晌才看向身側的簡若沉,“你、你就這麽……”


    “光明正大?”簡若沉替他說,又掀起眼瞼,將身側兩人上下打量一遍,“要是連喜歡什麽都不敢說,算什麽男人。”


    紋身男咂嘴道:“愛果然是可以讓人所向披靡的東西。不過呢,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太重感情,不得好死啊。”


    簡若沉立刻變了臉色,沒再說一個字。


    九哥挑眉。


    有趣。


    居然真的落臉。


    明明像到幾乎是同一張臉,卻如此不相似。


    簡顧問那樣的狠人絕不會這麽情緒化,更不可能因為別人說了一句他的……愛人,就直接沉下臉。


    能在短時間內混成那樣的人,絕對是八麵玲瓏,無論什麽時候都會笑臉迎人。


    九哥想著,食指和中指並攏夾著分出來的第一層頭發剪,白金色的碎發落下來,掉在白色的遮布上又滑下去,落在地上。


    很多事,很多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簡若沉太狠了,能把香江三合會的巨頭連鍋端。


    不警惕一點不行。


    他畢竟隻是小本生意。


    簡若沉不接話,紋身哥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本想就這麽算了,一抬眸,卻對上九哥威脅的眼神,隻好開口賠罪,“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嘴巴快,主要走江湖走習慣了。”


    簡若沉瞥過去一眼,抿著唇沒立刻接話。


    紋身男又轉頭對沙發上玩頭發的關應鈞抱拳賠罪,“對唔住。”


    關應鈞低低笑了聲,左腿微微抬起,腳踝架在右腿膝蓋,囂張匪氣又有種帥而不自知的肆意。


    他掏了根煙出來,對著紋身哥一扔,“沒事,交個朋友。”


    簡若沉沉默一瞬。


    他發現關應鈞的交友公式隻有一個。


    點頭,發煙,隨便說點話。


    偏偏大多數男人都很吃這套。


    可謂一招吃遍天下鮮。


    他也很吃這套,覺得關應鈞這樣應付別人的時候很倜儻,很勁。


    紋身哥接了,抵在鼻子和上嘴唇之間用力一吸,陶醉得雙眼眯起,“好勁的煙!”


    簡若沉透過鏡子盯著看了幾秒,這個品煙的姿勢可不一般。


    他似笑非笑,“喜歡就好。”


    紋身哥一哽,隨即點了煙,深深吸了一口,靠在椅背上邊吐煙邊道:“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簡若沉伸出右手,“劉玉成。”


    紋身哥一挑眉,這名字在這個叫一聲嘉明大街上三五個人迴頭的年代,還挺別出心裁。


    他剛迴香江,拿不準這是真名還是假名,便咬著煙頭,伸出右手握上去,“寶家雲。”


    他抓住那伸過來的手握了一下,忽然知道了為什麽有人會喜歡男人。


    掌心是熱的,手指修長,手指根部有點繭,但不像尋常老爺們那麽厚,總體還是軟的。


    寶家雲忍不住抬手聞了一下,滿手的煙味裏混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香氣。


    “寶家雲。”關應鈞叫他。


    寶家雲愣了瞬,抬眸,從鏡子裏看迴去,見男人翹起的二郎腿毫無遮掩,那勁瘦的蜂腰別著一把手槍,小腿上還綁了一把戰術刀,看綁法絕不是從條子那學來的。


    這把戰術刀就用個皮筋紮帶潦草一箍,條子可比這講究多了,不用個尼龍皮扣刀套誓不罷休。


    可紮帶雖不講究,但絕對輕便又好拔,必要時還可以用來搶救止血。


    娘的,好像是同行。


    寶家雲咽了咽口水,合掌賠笑,“不好意思啊哥們兒,鬼迷心竅。”


    和氣生財,是他理虧。


    簡若沉適時假裝打圓場,“煙好抽嗎?我男人也喜歡勁大的。”


    實際關應鈞已經一年多沒抽過煙了,他好像已經染了別的癮,沒事就喜歡埋在他脖頸吸一吸。


    寶家雲嘿嘿一笑,“我們這種都愛勁兒大的。”


    九哥正在給簡若沉做最後的修飾,聞言恨不得直接踹寶家雲一腳。


    蠢貨。


    要是這兩人有問題,那這一句和自爆有什麽區別?


    簡若沉不接話,笑著勸他:“在外麵呢,現在香江查得嚴,這話少說。”


    他長發變短之後,顯得格外蓬鬆濃密,額發自然垂下來,白皙的額頭從劉海之間透出來,碎發將略有些鋒銳的眉眼遮住,突出精巧的鼻尖和下巴。


    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笑起來時格外妖異,但配上這句平穩的勸告,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沉靜。


    寶家雲看愣了。


    九哥也愣了一下,現在的劉玉成有簡若沉那股感覺了,他手上的剪子稍稍一頓,又看見簡若沉蹙眉冷了臉。


    藕色的唇瓣微張,簡若沉冷冷道:“再這麽看我,抽你。”


    寶家雲條件反射別開頭。


    好勁。


    他理解那些喜歡男人的英國人了。


    確實勁。


    什麽小意溫柔,什麽柔順體貼,都不如用這張臉,這張嘴冷冷吐出“抽你”兩個字。


    半晌過後。


    “哢嚓。”


    最後一刀落下,九哥抄起吹風機隨意吹了吹,滿意看向鏡子內的作品。


    眼前這個人的條件太好了,怎麽剪都好看,他理發技術是為了應付差佬學的,學著學著也練出點手藝,來他這裏剪的小名人不少,但能剪出明星風采的,就這一個。


    簡若沉隨便抓了一把頭發,站起身,把身上的遮布解開,拿下來的時候,那塊布和身上的衣服摩擦靜電,粘起來一些,露出一截腰。


    理發店外旋轉的藍白紅燈條閃爍著混亂的光影,這光影照進店裏,落在簡若沉冷淡又豔麗的麵孔上。


    簡若沉將遮布往下一扯,扔在椅背上,姿態肆意、囂張又強硬,帶著一種別樣的風情,美得令人震撼。


    寶家雲看呆了。


    這個發型,他也剪過,看著像是個要進廠打工的,但……放在“劉玉成”身上,就隻能想到君子如玉四個字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


    簡若沉隻看關應鈞,衝著他笑,“哥,怎麽樣?”


    很難想象,這張嘴說得上一句話是,再看抽你。


    “嗯。”關應鈞應著,又捏了捏指尖。


    他想,要是簡若沉一大早頂著這樣的頭發,敞著肚子在沙發上吃冰棍,那別說他再貪吃一根,再吃兩根他也能答應下來。


    短發的簡若沉,沒有人會弄錯他的性別,美得極有攻擊性。


    在他眼裏,關應鈞能清楚地看到一種態度那麽多人喜歡我,但你是特別的。


    關應鈞掏出幾張一千的,“多少錢?”


    九哥道:“一千塊。”


    關應鈞一頓,似笑非笑,“坐地起價啊?”


    “給他算了。”簡若沉撥了下劉海,“剪得不錯,要是能打薄點更好。”


    打薄是個技術活,九哥不會。


    他不能直說,隻道:“蓬鬆點好看,顯小。”


    關應鈞覺得簡若沉真不能再顯小了。


    顯得變態。


    他抽出張1000遞出去,手搭在簡若沉臂膀上,攬著他道:“下迴還找你。”


    九哥打哈哈應付過去,轉頭對寶家雲道:“去送送貴客。”


    關應鈞是同行的信號有點明顯,得打探一下。


    簡若沉這張臉也讓人不放心,哪怕演得很好,就這麽放走也不安全。


    他小聲吩咐寶家雲,“看他們往哪兒去,有沒有開車,開什麽車,迴來匯報,迴來給你剪。”


    寶家雲覺得九哥有點多此一舉,但九哥是親表哥,他有點害怕,還是起身給簡若沉開門,“請。”


    簡若沉與他擦身而過時,又衝他笑了一下,緩聲道:“家雲哥,銅鑼灣這邊有沒有什麽好吃的飯店?”


    寶家雲被一聲家雲哥叫得五迷三道,他看了關應鈞一眼,見人什麽都沒說,就掏出兩張名片遞過去,“這老板我認識,去吃飯報我名字,鮑魚海參魚翅都免單。”


    簡若沉接了,“家雲哥麵子好大,那我去試試。”


    他一轉身,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不見,背對著寶家雲一撮手指,合成一張名片的兩張展開,其中一張寫著寶家雲的名字。


    “這人。”關應鈞冷笑一聲,當著他的麵就想撬人了。


    他拿過寶家雲的名片,用拇指刮了一下側麵,抹出一些白色的晶體狀粉末。


    “怪不得你打噴嚏。”簡若沉和關應鈞擠擠挨挨,裝作黏黏糊糊地往前走,“別往停車場走,寶家雲看著呢,往飯店方向走,這理發店那麽不對勁……九哥又如此嚴防死守。”


    他頓了頓,低聲問:“榮升cib總警司的關先生,您就這麽走了,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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