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玉見關應鈞油鹽不進,頓時不吭聲了。


    簡若沉洗完手迴來。


    一開門,靜默的氛圍撲麵而來。


    李長玉抱著手臂坐在邊上,眼皮耷拉著,嘴角微抿,好像不太高興。


    簡若沉眨了眨眼,起了個話頭:“關sir,飯也吃完啦,該說說江永言的事情了吧?”


    “好。”關應鈞平鋪直敘,“江永言認為你遲早會迴到江家,代替江含煜的身份成為真正的繼承人。他喜歡江含煜,不想看心上人傷心,於是有了讓你消失的念頭。”


    關應鈞頓了頓,“但從江永言的供述來看,這起案件如果成功,既得利益者是江含煜。我不認為江含煜會完全不知情。”


    簡若沉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


    關sir的謹慎和疑心病平等地輻射到了每一個人。有趣。


    “江永言的供述足夠定罪嗎?”


    關應鈞道:“足夠。你協助破案有功,我會弄一封表揚信發到你們學校,你可以借著這封表揚信的勢頭轉專業。”


    簡若沉心情好極了。


    剛來就把江永言送進去了。


    業績加一。


    關應鈞舉杯道:“江永言是江鳴山的左膀右臂,知道的秘密隻多不少,對整個西九龍總區警署來說至關重要。這次還要謝謝你的配合。”


    他仰頭喝完杯子裏的酒,還想再說點什麽,包廂的房門就被敲響。


    關應鈞隻好咽下到嘴邊的話:“進來。”


    侍應生進門,手裏拿著一個信封,視線在包間裏轉了一圈,落在簡若沉身上,“有您的信件。”


    簡若沉起身去接,“什麽東西?”


    他拆開一看,裏麵是一張華麗的邀請函,封麵上用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中文黑體字貼著:“一份禮物。”


    什麽禮物?


    “嗶嗶嗶。”


    關應鈞工作用的尋唿機響起來。


    他拿起聽了片刻後沉沉看向簡若沉道:“出事了,深水警署死了一個巡警。”


    簡若沉不解:“怎麽跟我說?”


    關應鈞道:“死的是發現馮嘉明屍體的巡警。”


    簡若沉的臉色變了。


    難道江永言買兇案還沒結束?


    可這怎麽可能呢?


    江永言早已伏法,整個案件的邏輯鏈也已經十分完整了,難道江永言背後還有別人?


    簡若沉將手中的信封緩緩轉向關應鈞,“我剛剛收到了這個。”


    邀請函封麵上的一行黑體字貼得整整齊齊,每一個字的間距像量過似的一模一樣。


    那油墨黑得令人膽寒。


    沉默在包廂中彌漫開來。


    原本輕鬆的氛圍蕩然無存。


    第10章 默契初現


    邀請函與巡警的死訊一同送到,算好了時間似的。


    顯然不同尋常。


    邀請函的背麵有燙金質地的勾邊,正文部分寫著:周日晚九點,白金會所。


    紙張灑金,拂動間有香味散出。


    簡若沉翻轉手腕,拿著信封一倒,裏麵掉出來一張白金會所的vip卡。


    他臉色微沉。


    這個送信人所寫的“一件禮物”究竟是指巡警的死訊,還是這張白金會所vip卡?


    關應鈞走到侍應生麵前問:“有沒有看到送信人長什麽樣?”


    他眼神如刀,淩厲兇悍,侍應生被看得縮起脖子,小聲迴答:“是我們店的外送跑腿。”


    90年代沒有外賣app,外賣還被稱作電話訂餐。


    提供這項服務的大多是中高端餐廳。


    他們會雇傭動作利索,車技好的送餐員來滿足客人的需求。


    皇記就是其中之一。


    “他人呢?”關應鈞掏出證件展示,“西九龍cid(重案組)查案,配合一下。”


    侍應生忙不迭點頭,“我現在就去幫你叫。”


    他不是沒見過警察,但關應鈞的眼神幾乎能殺人,他腿都被看虛了,出門時撞到了門框,痛得倒吸一口涼氣,但停都不敢停,跌跌撞撞去找人。


    簡若沉等人走遠,舉起邀請函對光觀察。


    發現“一件禮物”這四個方塊底下都有一道細而虛的灰色橫線,黑體字也比紙麵高出一小截。


    四個正方形紙片裏麵的字大小不同,但卻都被貼在了紙片中間。而且這些正方形紙片裁剪的大小完全一致,直角尖尖,像用尺子量過。


    但那個“件”字比其他三個字都小。


    按照它在文章中的排版,切下來時應該能切到它周圍的字才對。


    可這個“件”字切得幹淨又利落。


    簡若沉看完,拿著邀請函給李長玉展看,“老師,這個人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他有點不確定。


    畢竟他擅長的是犯罪心理學中的微表情心理學和審訊心理學。其他方麵不如從業多年的李老師經驗豐富。


    李長玉戴上老花鏡,細細看過,鼓勵地問:“為什麽會有這種判斷?”


    “大多數犯人在利用報紙來遮掩字跡時,不會特意將大小不一的字剪成完全一樣的方塊。”


    簡若沉直說結論:“這些字分明是從報紙上一筆一劃地刻下來,粘貼到大小一致的正方形中央,最後才統一貼在了邀請函上。”


    “正常人做不出這麽多此一舉的事。您看,這個人貼字時甚至還在下麵用鉛筆畫了一條線對照著貼,這種對整齊近乎偏執的追求,讓我懷疑他多半有ocd焦慮障礙。”


    這種病症有個更讓人耳熟能詳的名字強迫症。


    李長玉欣慰地看著簡若沉,“判斷不錯,知識麵很廣,分毫不差……還有嗎?”


    簡若沉頗有一種上課時突然被老師點名的酥麻感。


    為什麽這麽問?難道看漏了?


    他謹慎想了想,迴答:“沒有了。”


    李長玉一拍手,“確實沒有了。”


    簡若沉:……


    李老師竟然在逗他玩?


    簡若沉抬手摸了一下耳朵上的紅痣,轉頭問:“關sir要看嗎?”


    “嗯。”關應鈞湊上前,半彎下腰,擺了個紮馬步一樣的姿勢低頭打量邀請函。


    兩人湊得近了,關應鈞鼻尖鑽進一股奇妙的香味。


    像柚子香氣,又涼又甜,間或摻雜了一絲甜膩嗆人的香水味。


    他眯起眼,微微側了一下頭,鼻尖不小心蹭到了簡若沉垂落在頸側的發絲,蹭過了一個溫軟的尖。


    關應鈞垂眸一掃,看見簡若沉耳朵軟骨尖上的漂亮紅痣近在眼前。


    他意識到兩人貼的有點近,那股不自在又猛地升上來,甚至比坐在沙發上時更甚。


    關應鈞後退一步,從兜裏掏出一張手帕攤開在手心,“邀請函放上來,我看一下。”


    “哦。”簡若沉把邀請函放上去。


    關應鈞用手帕捏著邀請函的一腳,往鼻尖上湊了一下,然後被熏得打了個噴嚏,“e tresor 的香水。”


    他又聞了一下,這迴打了兩個噴嚏:“璀璨係列,這一款名字叫珍愛。”


    這邀請函簡直像是在香水裏醃過,熏得人發昏。


    關應鈞想到了之前聞到的柚子味。


    香水是邀請函上的,那檸檬柚子味就是簡若沉身上的了?


    “這也能聞出來?”簡若沉不信,湊過去聞了一下。


    香味也不刺鼻,感覺和大多數香水沒什麽兩樣,味道甚至沒有關應鈞身上的紅茶煙味重。


    這人怎麽會打那麽多噴嚏?


    他抬手聞了一下自己,沒有味。


    關應鈞是狗鼻子不成?


    簡若沉探頭問:“還有什麽?”


    關應鈞側目,對上一雙亮晶晶滿含期待的眼睛。


    他僵硬了片刻,從兜裏掏出幾根棉簽,逐一蹭了蹭邀請函上的字。


    擦前兩個字時,棉簽隻有頭部微微發灰。到“禮”字的時候,棉簽猝然變黑。


    簡若沉恍然,“禮物這兩個字的油墨很新,應該是最近印刷的報紙。”


    關應鈞嗯了聲,又甩了兩下邀請函,紙張發出硬挺的嘩嘩聲,香水的氣味頓時更加馥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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