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英理手腳冰涼,幾乎要暈過去。皆川克彥暗歎一聲,到底是多經曆過一次,有經驗,所以此時格外熟練:“僭越了,和樹,按鈴叫醫生,你們在這兒陪著,我去找毛利先生。”


    醫生最先趕來,確認病人除了頭部撞出的那個小小鼓包,並無任何外傷,至於大腦有無損傷,隻能等明天天亮,相關科室上班再檢查了。克彥帶著一大群人迴來了,柯南最為著急,衝在最前麵一把拉開病房門:“小蘭姐姐!”


    然而那個永遠會微笑著注視他的少女神情冷漠,不能怪她,這是因為失憶過於不安導致的本能反應。


    柯南眼睛酸澀,他放軟語氣,小心翼翼地問:“小蘭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毛利蘭緩緩低頭,看著那個小男孩反問道:“你是誰啊,小弟弟?”


    妃英理早猜到會是這個結果,真的聽見後卻情難自已,微微收緊搭在女兒肩膀上的手,為徹底愣住的丈夫與其他人解釋:“她不止記不住我們所有人,連她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這怎麽可能呢!”毛利小五郎無法接受,作為柔道高手,他此時卻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手腳,踉踉蹌蹌地撲過來,又擔心嚇到孩子,隻能拍著自己胸脯嘶吼,“我可是你老爸毛利小五郎啊!這是你老媽妃英理,記得嗎?”


    小蘭眯著眼睛努力迴憶,歉疚地轉頭,避開大叔近乎懇求的目光:“我不記得,什麽事情都想不起來。”


    心療科的駐院醫師剛好在其他病人那裏忙,白鳥警官趕緊打電話,叫來了值得信賴的心理醫生,也是一直為他服務的風戶京介。


    風戶醫生不是……


    和樹十分迷惑,克彥一拍腦門,連忙把弟弟拉到後麵,小聲科普一番其中變故。風戶師兄曾經在某場手術中,被另一位醫生劃傷了慣用的左手,外科手術要求的精細程度極高,他隻能退下來,轉到米花藥師野醫院的心療科工作。


    “如果是師兄的話,應該能看出問題。”克彥摸摸弟弟的頭,“隻是待會兒我們兩個最好出去避一避,盡量不要影響師兄心態。”


    “啊,那我給園子也打聲招唿!我在宴會上給她介紹過風戶醫生,千萬別說錯話了。”


    “去吧。”


    年輕人們本來就站在後麵,把位置讓給了朋友的父母以及警察——等等,柯南那個小鬼怎麽也在那兒?算了,習慣了——現在倒是正好方便兩人耳語一番,這種事想來風戶醫生不願讓太多人知曉,萬一帶著情緒給小蘭檢查,他們也不放心。鈴木園子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心裏有數,皆川兄弟便找借口暫時離開了。


    風戶醫生十分負責,幾乎不到十五分鍾,就從家裏趕了過來,等在醫院門口的白鳥警官抓緊時間為他介紹情況。風戶先迴辦公室匆匆披上白大褂,拿上需要的用具,再進入病房,坐到小蘭床邊。他耐心而細致地測試後大致有了結論,讓家屬與警察移步去會議室聊。園子留下守在小蘭身邊,她等人走完給和樹發了條短信,和樹這才獨自迴來。


    克彥體貼,知道他們或許會想說些什麽私密的話,自己在場不方便,去售賣機幫孩子們買喝的去了。


    明月高懸,小蘭與陌生人尬聊了兩句感覺很累,朋友們催著她睡下,隻留了一盞暖黃的台燈。等小蘭的唿吸逐漸平穩,坐在椅子上的園子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低頭抽泣:“小蘭,就算你一輩子恢複不了記憶,我也永遠、永遠是你的朋友……”


    和樹站在一旁紅了眼圈。


    他最明白那種感受,睜眼,眼前便圍了一圈陌生人,他們歡唿著,關心著,懷疑著,恐慌著,他們越問,越發現自己是一個空白的人。酸楚的,甜蜜的,苦澀的,憤怒的,無論好壞,那些真真切切組成現在這個自己的過去,全部成為了抓不住的雲煙。


    我會幫你找迴記憶的,就像你幫我一樣!不過柯南他們怎麽還沒有迴來?難道小蘭的情況很嚴重嗎?


    皆川和樹焦慮到想啃手指,卻被恰好迴來的哥哥拔了出來,塞了一瓶橙汁叫他抱著別亂想。鈴木園子聽到動靜,手忙腳亂背對著來人擦眼淚,克彥體貼,將飲料放在女孩身邊的桌子上,裝作沒有看見。


    早知道再逛兩圈了,克彥撓撓頭。


    沒過多久,毛利一家終於迴來了,還帶來半個好消息:佐藤警官體內的子彈被順利挖了出來,隻是能不能得救還不好說。至於小蘭,她可能得了逆向健忘,一種因為突發疾病或外傷,無法想起損傷前記憶的記憶障礙。


    “小蘭受傷了!”


    兩位好朋友大吃一驚,見園子跳起來手都要摸到傳喚鈴了,妃英理趕緊製止:“原因尚且不明,不過我們猜測,她很有可能是因為親眼目睹佐藤警官中槍,精神受到了太大衝擊。”


    大律師到底隻說了最淺顯的那一層猜想,其實警方查證到的種種證據全都指向了唯一一種可能,那就是停電的時候,小蘭注意到櫃子裏有發光的手電順手拿了出來,卻因此被兇手鎖定,佐藤中彈倒下,聰明的少女認為是自己害得佐藤警官受傷,一時無法接受才失去了記憶。


    哪裏會有人怪她呢?即使小蘭不拿,佐藤警官也不拿,等他們兩個準備離開衛生間,去外麵看看情況時,照樣會被埋伏在門口的犯人襲擊。


    “精神衝擊?那、那小蘭的記憶還能恢複嗎?”


    “風戶醫生無法確定,不過她在日常生活中需要的基本常識沒有受到影響。”


    “這麽說,小蘭還是可以照常生活了?”


    “啊,不過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把該做的檢查都做了。”


    “這也是應該的……”


    園子咬住嘴唇,很為閨蜜感到難過;和樹除了難過,還有更深一層的擔憂。他仗著哥哥站得遠,盡情啃起手指排解壓力。查理先生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負麵情緒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果然是大腦受了損傷吧?醫院怎麽能因為天黑下班就不給做檢查了啊!很急!


    少年越想越害怕,突然感覺袖子被拉了拉,低頭發現是柯南。沉悶良久的男孩問:“和樹哥哥,你說我們把小蘭姐姐日常用的那些東西拿來,會不會幫助她想起什麽呢?”


    所有人精神一振,期待地盯著和樹。


    柯南其實是用這種方式提醒和樹,小蘭今天穿的是禮服,沒有戴上那根發繩,但明顯和樹完全沒能領會好友彎彎繞繞的腦迴路,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手指搭在唇邊,仰望天花板努力總結:“我的話,反而是因為印象深刻的場景會想起來一些片段呢,至於熟悉的物件,除了那個大蜘蛛,其他的……”


    他求助般望向哥哥,克彥看著一屋子人亮亮的眼睛,斟酌著說:“很遺憾,至少對和樹而言,生活用品之類的並不會讓他想起什麽——或許正是因為太平常了,自己從來沒放在心上——所以還得是重要的事情,場景……或者人(克彥很不情願地補充,隔了一個太平洋的隼迷茫地打了個噴嚏)。”


    “那,我們把小蘭帶迴飯店重現一次現場?”園子提議。


    “好主意!”毛利大叔挺直了背。


    “當然不行!”妃英理與柯南異口同聲地大喊,小蘭輕輕動了一下,妃英理趕緊壓低聲音,“小蘭不想記起來的迴憶,根本不應該勉強她想起來。”


    克彥讚許地點點頭。


    毛利先生卻很不高興:“你是說,你情願小蘭像現在這樣永遠不能恢複嗎?”


    “我隻是反對任何可能折磨她的方式!”


    眼看夫妻倆要吵起來了,和樹艱難地插進去製止:“太過勉強真的不好啦!小蘭當時看到那個場景一定非常害怕,身體才會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暫時忘卻,如果再受一次刺激,誰也說不好會發生什麽。”


    這是他的切身體會,有幾次較為負麵、激烈的迴憶,如果不是查理先生及時出手壓製下去,真有可能出事。


    “對不起,是我魯莽了……”園子神情萎靡。


    和樹歎息著拍拍朋友的肩膀:“記憶這種事,慢慢來吧!或許哪一天她突然看到什麽就能恢複了。”


    “不過我還是迴家一趟,把小蘭習慣用的東西帶來。”


    妃英理是理智的律師,更是母親。她知道皆川克彥說的有道理,卻忍不住還是想試試,萬一有用呢?何況小蘭住院太過突然,確實要迴去收拾一下,讓女兒在醫院住得舒服一些。


    “那我就守在這裏,柯南跟著你……”


    “我要留下來陪小蘭姐姐!”


    “嘖,也行。”


    叔叔妥協了,柯南繼續發揮:“對了,妃阿姨,你一定要帶上那根黑色的發繩哦?小蘭姐姐最近特別喜歡,一直戴在手腕上,說不定會有印象呢!她今天出門前放在了梳妝台的最上層,那個透明小盒子裏。”


    “發繩?好,我會記得的。”


    和樹一驚,對哦,小蘭去參加正式宴會,穿的那身禮服確實不搭發繩,原來是沒帶啊!


    見朋友終於明白,柯南放下心。說來可笑,他向來不信鬼神,如今竟然對發繩吸取完負麵情緒,直接恢複小蘭的記憶抱有幾分隱秘的期待。


    等妃阿姨迴來,夜已深,園子與皆川兄弟早離開了,柯南當然沒找到合適的理由把發繩給熟睡的小蘭戴上。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他終於如願,小蘭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平靜許多,沒有那麽恐慌了,卻依然沒有恢複。


    唉,多少也是有用的吧……至於飯店,不,他還是不敢冒險。


    好消息是到了白天,醫院各個部門的人開始上班了。風戶醫生積極張羅著,親自陪毛利一家給小蘭做了完善的檢查。園子因為高架橋突然出了車禍堵車,還要再過會兒才到,所以早早趕來的隻有和樹。然而直到阿笠博士帶著少年偵探團前來探病,至今為止出來的報告沒有檢查出任何毛病,隻能等中午mri檢查的結果出來再看了,如果依然顯示正常,那就是心理性的失憶沒錯。


    毛利夫婦熬了一夜,幾乎沒怎麽休息;還有他們的工作,這幾天的單子能推的都推了,幾位大客戶實在不能一個電話或者郵件過去就打發掉,必須出麵解釋,做足禮數。阿笠博士自告奮勇可以陪著小蘭,催他們先迴去把事情處理周全。


    病房實在壓抑,晴空萬裏,幾人索性來到底樓的花園散心。這裏的樹木枝繁葉茂,路人很少,小鳥藏在樹梢上嘀啾,風吹樹葉,發出輕快的沙沙聲,小蘭確實再次放鬆不少。


    大夥把精心挑選的花束送給小蘭,步美開始挨個介紹:“小蘭姐姐,我叫步美,他叫做元太,他叫做光彥,她叫做灰原,我們都是柯南的好朋友,這一次很擔心你才來看你的。”


    “謝謝你們。”小蘭微笑著,“不過很抱歉,我現在誰都不記得了。”


    “怎麽會!我真不敢相信!”光彥握拳。


    雖然有和樹哥哥在前,他也讀過好多書,知道博士打電話說的“失憶”到底是怎麽迴事,可過去那麽熟悉親切的大姐姐,用客氣並略微抱歉的語氣說“不記得”的時候,小朋友還是特別難過,為了自己,更為了小蘭姐姐。


    元太瞪大了雙眼:“我們以前還常常一起玩呢!”


    阿笠博士同樣不甘心,指著自己問:“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嗎?我是阿笠博士啊!”


    小蘭禮貌地轉過頭,注視著正在說話的地中海老人。博士誤以為她有印象,連忙補充:“對了,工藤新一從小跟你同班,我就是住他家隔壁的那個天才科學家。”


    “工藤……新一?”


    小蘭眨了眨眼睛,似乎對竹馬的名字有反應。柯南迫不及待地追問:“難道你還記得新一哥哥嗎?”


    和樹屏住唿吸,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忘了全世界唯獨不會忘了你什麽的,快!我不嫌棄這套路惡俗了,我現在就愛看這種劇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米花人永不認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加冰椰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加冰椰汁並收藏米花人永不認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