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壺裏的茶水已經涼了,即便是冬日,這不可能在這麽快的速度內結出冰晶,而此刻他卻親眼見證了一杯茶水變成冰坨子的過程。


    是硝石,如此廉價的東西卻有如此大的作用。


    他抬眼看著祁秋年,真是個奇妙的人。


    而前段時間食之禪源源不斷贈送的冰塊的來曆,此刻也明了了。


    難怪,有那麽多人都查不到祁秋年的冰塊是從何而來,卻沒想到人家居然可以自己把水變成冰。


    “怎麽樣?神奇吧?”祁秋年洋洋得意,“用硝石,就可以把水變成冰,而且硝石還能反複使用,隻不過有個弊端,硝石做出來的冰塊不能直接食用,得用其他器皿隔開,這些都跟百姓說清楚了。”


    “確實是終身受益,惠及後人。”


    祁秋年的嘴角揚得更高了,從前還有人說高級貴賓送冰活動,哪怕充值一萬兩,那也是虧本的,說他傻。


    現在看呢?


    到明年,冰塊將是最不值錢的消暑之物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消息被赫家知道後會如何,嗬嗬。


    我還等著看好戲呢,聽說錢隼又挖了幾個大冰窖,又招了好多人挖冰,等這個消息傳到錢隼耳朵裏的時候,希望他們不要覺得白忙活了一場。


    不,不會白忙活。


    現在城外還缺大冰塊坐冰屋呢。


    嘻嘻。】


    祁秋年心中的狡黠沒能瞞得過晏雲澈,但他不打算幹涉。


    天價的冰塊,赫家每年瘋狂撈金,確實該整治了。


    “可還有我能幫得上忙的?”晏雲澈這會兒也不自稱貧僧和老衲了。


    祁秋年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一些大夫過來義診,冬衣不可能一兩天做完,現在又下雪降溫,災民怕是受不住。”


    而且現在百姓們都活動了起來,深入災民群眾,祁秋年有些擔心會傳染感冒。


    疫病他不擔心,上輩子就沒有發生過疫病,怕的就是風寒傳染。


    晏雲澈明了,“明日就會有大夫帶著預防和治療風寒的藥物過來義診。”


    祁秋年笑著,也對他拱了拱手,不倫不類地行了個禮,“那本侯也替災民們先謝過佛子的大恩。”


    晏雲澈眼中彌漫笑意。


    接下來這幾天,事情發展得都很順利,祁秋年每天一大早就出城,天黑了再迴府,凡事親力親為。


    直到這天。


    祁秋年正在和藥童們混在一起熬製板藍根。


    這是預防風寒的好東西啊,也便宜,又有藥商捐贈了一大批,再配置一點別的藥材,熬製出來,每人喝他兩大碗。


    暖胃暖心又能預防風寒。


    可就在這個時候,兩名將士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民夫急匆匆地衝過來,“大夫,大夫,快來人,這有人受傷了。”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趕緊湊了過去,“這是咋迴事?”


    隻見那受傷的民夫頭上破了好大一道口子,胳膊也曲折成了一個健康人體難以達到的角度。


    可見,是手臂骨折了。


    祁秋年也趕緊走了過來,讓老大夫立馬醫治,他認得這些人,都是去挖冰修建冰屋的,“發生什麽事情?這是械鬥?”


    抬人迴來的將士趕緊迴話。


    “侯爺,我們原本在河邊挖雪鑿冰,但是那邊還有另外一批人在挖雪鑿冰,那邊人覺得我們搶了他們的冰,先是起了口角,爭吵了幾句,然後就突然打起來了。”


    第23章 受傷


    整個京城,現在頂著風雪在挖雪鑿冰的,除了他們這些要修建冰屋的,那就隻有赫家的冰鋪子了。


    祁秋年有些氣憤,招唿老大夫,“大夫,您趕快給傷員治療,好藥都用上,務必把人治好了。”


    說完,他又趕緊安撫民夫,“你放心,大夫會治好你的,後續的安置,還有你的家人,你都不用擔心,我侯府都會給你安排妥當的。”


    民夫,也是災民之一,他別的不會,隻有幾把力氣,隻能跟著大家去挖冰造冰屋,也想出一份力,可沒想到會跟人打起來。


    被砸到的時候,他看著自己流了那麽多血,這種程度的傷,在他貧瘠的見識裏是不好治的,他是難民,沒錢找大夫,他都已經認命了,隻是擔心自己的老娘該怎麽辦。


    可是侯爺現在不嫌他身上髒,握著他手,告訴他,一定會治好他,還會幫他安置家人。


    民夫直接來了個猛男落淚,“以後我三虎子的命就是侯爺的了。”


    祁秋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會沒事的,安心養傷。”


    老大夫也給了肯定的迴答,“放心,不是多大迴事,腦袋上的傷口就是看著嚴重而已,包上金創藥,幾天就結痂了,就是手臂骨折會麻煩點,幾月都不能使力氣,傷筋動骨一百天嘛,修養好了都不成問題。”


    有了老大夫的保證,眾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祁秋年又趕緊安排幾個將士,“麻煩幾位兄弟再幫個忙,去把剛才械鬥的人都抓過來,本侯倒是要看看,是誰在這個節骨眼上鬧事。”


    幾個將士也沒穿軍服鎧甲,穿的也是便利行動的便服,聽了祁秋年的命令,也沒有違抗,趕緊招唿兄弟去抓人去了。


    人群中,有人偷偷離開。


    沒一會兒,幾個壯漢就被將士們五花大綁地捆了迴來,連帶著剛才參與爭鬥的民夫也被帶了過來。


    “侯爺,那邊跑了幾個。”將士們也吐槽,“那些個像猴子似的,抓都抓不住。”


    祁秋年:“跑了的就先不管了,先說械鬥的事情吧,誰先說,到底是誰先動手的?為什麽要打架?”


    被五花大綁的幾個壯漢都不說話,民夫們也不說話,現場就這麽沉寂著。


    祁秋年也不急,“今日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本侯一定會給你們主持公道,但你們什麽都不說,本侯就隻好把你們送到官府去了。”


    官府,無論是百姓還是災民,都是敬而遠之的地方。


    有個賊眉鼠眼的漢子轉了轉眼珠子,在地上咕湧了兩下擠了過來,“侯爺,我們也是聽命行事,挖不夠冰塊,我們也吃不了兜著走,您大人大量,放過小的們吧。”


    祁秋年像是不解,“你們是哪家的?是你們先動的手?”


    “不是我們先動的手,我們主子是承平候赫家旁**壯漢也怕風頭正盛的祁秋年,更怕被送進官府,他們也知道,主子是不會來救他們的。


    情急之下,說話不過腦子地,直接把家門給報了個清楚。


    估摸著,也是有想要震懾祁秋年的意思在裏頭。


    京城百姓心道果然如此。


    城外忙活幾天了,也沒見到承平候派人出來幫什麽忙,但你不幫忙也就算了,反而還來添亂。


    一時之間,百姓們對承平侯的印象更差了。


    祁秋年像是十分公道,“本侯不管你是哪家的下人,現在問的是誰先動手,總要有個對錯。”


    民夫裏有個小夥子撲通一下就跪了,“侯爺,是我先動的手,三虎子是為了幫我才受了傷,要殺要剮都可以,隻求您安置賤民的家人。”


    還在治傷的三虎子掙紮著起身,扯著嗓子就喊,“侯爺,這事情怪不上二狗,是那些殺千刀的,說我們災民又髒又臭,腳踩在雪地裏都是汙染了環境。”


    有人起了頭,其他民夫也鼓起勇氣開始補充,


    “不止是如此,他們說我們災民就該去死,活著都是浪費糧食。”


    “說我們住在城外,把京城都熏臭了。”


    “還有,他們說,他們說……”


    那人支支吾吾地,祁秋年眉頭緊皺,“他們還說什麽了?”


    “他們說我們還不如京城裏的小乞丐,說侯爺給了我們一點好處,我們就掙著做侯爺的狗,還說侯爺也就是運氣好,否則就隻是個低賤的商人,隻配給他們主子提鞋。”


    一旁的將士也佐證了幾個民夫的說法。


    嘩!民夫的話,就如同冷水進了油鍋。


    無論是百姓,還是災民,通通都怒了,對著幾個壯漢指指點點,忍不住唾罵,有那種膽子大的,把承平候都給罵進去了。


    祁秋年也惱怒歎息,“可以說我是商人,但商人並不卑賤,沒有商人,北方的人們如何買得到南方的商品,南方的百姓如何嚐得到北方的特產?”


    是這麽個道理。


    有個衣著光鮮的小姑娘站出來,“祁小侯爺的縣侯爵位是皇伯伯特封的,你們幾個賤奴居然膽敢這麽侮辱侯爺,侯爺脾氣好,本郡主可沒那麽好的脾氣,來人。”


    那位略顯刁蠻可愛的郡主,帶著自己的護衛直接把人揍成了豬頭,百姓一片叫好聲。


    這還沒完,那郡主又說讓侍衛把這幾個壯漢全部送到承平侯府去,讓承平候府給個說法。


    那冰塊生意,說是承平候旁支親戚家的,但誰不知都一直都是承平候在給冰鋪子撐腰?


    就在這時候,三皇子晏雲耀在侍衛開出來的小路裏姍姍來遲。


    “發生何事了?怎的還有人受傷了?”晏雲耀還是那一副做派,“快,去我府上把那一支老參送過來。”


    往常碰到類似的情況,他這麽處理的話,都能得到百姓撫掌稱讚,高唿三皇子仁義。


    可這次,他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人群中似乎沒有他想聽到的歡唿聲。


    “三哥。”小郡主是老皇上胞弟的女兒,有幾分得寵,平日裏有些囂張,但卻是善良的,“是赫家的狗奴才把挖冰的民夫打傷了,你不也不管管,那些狗奴才不來幫忙安置災民就算了,還來添亂。”


    報信的人已經把事情說了,晏雲耀當然清楚,所以他才來,承平候赫家,那是他母妃的娘家,也就是他外公家。


    打傷的不過就是一個災民,鑿冰是祁秋年這個侯爺安排的,雙方都是權貴,一般都會賣個麵子給對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沒想到祁秋年還沒說什麽,這個小郡主也要來摻和。


    這事情不能善了了。


    晏雲耀喚來自己的侍衛,“本宮定然會給民夫主持公道,這些狗奴才欺上瞞下,仗勢欺人,拉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他心裏清楚,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包庇這幾個人,反正就是幾個低賤的奴才罷了。


    相反的,他還要加重處罰,以表自己對民夫的看重。


    這迴百姓裏有人叫好了,晏雲耀滿意了,可他沒注意,大多數都保持著沉默。


    百姓們互相打著眉眼官司,誰不知道承平侯是三皇子的外公?


    三皇子前幾天帶來的人,現在都還隻做著燒熱水的活兒呢,有災民去問能不能在水裏加一把鹽,還被那些家丁給吼了幾句。


    都知道現在雪還沒能凍結實,隻能去河裏挖冰蓋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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