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別這麽說,我一直都當自己是夏家人。我還想叫您一輩子三叔,您千萬別跟我生分。」夏初嵐誠懇地說道。


    夏柏青看了她一會兒,歎了口氣:「嵐兒,蕭家到底是前朝的皇族,皇上不可能不忌憚。如你早被蕭家認迴去,皇上應當也不會讓相爺娶你。如今相爺要遠去興元府,就怕有人進讒言,離間君臣關係。你可得提醒相爺小心應對。」


    夏初嵐應道:「我知道了。」


    夏柏青起身道:「時候不早,我也該告辭了。最近要跟吳家過六禮,家中事務繁忙,我也走不開。是你三嬸和月兒不放心你,一定要我過來看看。若是你跟相爺方便,離開都城之前,來家裏吃頓便飯吧。」


    夏柏青這麽說就是沒有把她當外人,一切照舊的意思了。夏初嵐高興地應了,親自送夏柏青出府,看他上馬走了。


    等她要轉身進去的時候,看到一頂裝飾著花球的轎子過來,這是妓子專用的花轎。轎子在府門前停下,下來一個身姿婀娜,麵容姣好的女子。她抬頭看向夏初嵐,勾起嘴角笑道:「夫人,別來無恙啊。」


    夏初嵐皺眉,這女子正是久未見到的姚七娘。


    姚七娘徑自拾階而上,被門外的護衛擋住,不讓她近前。她依舊笑盈盈的,看著夏初嵐說道:「我今日來,是有要事想見相爺,不知他在不在?」


    「不在。你改日再來吧。」夏初嵐說完就不想再理她,但姚七娘又說道:「相爺曾欠我一件事,答應要還。真是要緊的事,夫人這樣將我拒之門外,不怕他迴來怪罪你嗎?」


    夏初嵐當然不怕顧行簡怪罪,依照他的脾氣,最多笑她小氣。但她又怕誤事。她一見到這個姚七娘就渾身不舒服,大概是這個女人從姿態到說話的口氣,都太具有威脅性了。而且她跟顧行簡私下還有往來,顧行簡居然應承了她一件事,這讓夏初嵐很不痛快。


    她閉了閉眼睛,平複了下情緒說道:「那你進來等吧。他今日入宮了,不知何時才會迴來。」


    「多謝夫人。」姚七娘眼風掃了掃那兩個攔著她的護衛,護衛見夫人都發了話,連忙退到旁邊去了。


    ……


    半個時辰之後,顧行簡和崇明到了府門外。他們下馬,將馬韁交給前來接應的下人。崇明看向顧行簡,幾度欲言又止。顧行簡側頭看他:「有什麽事直說。」


    「相爺,我們去興元府,能不能帶上江流?我會照顧好他,不會讓他添麻煩的。」崇明試探地問道。陳江流因為要跟他分開,已經偷偷哭了好幾次了。他還是小孩子心性,極沒有安全感,又很粘他。


    顧行簡淡淡地迴絕:「我們此去辦案,輕車簡從,帶上他不方便。」


    崇明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顧行簡親口這麽說,還是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江流對於相爺來說,沒有從小養大的情分,是個外人,沒有辦法完全信任。


    其實相爺沒把江流送走,已經是考慮他的感受了。


    護衛對顧行簡說:「相爺,燕館的姚七娘來了,在堂屋已經坐了會兒,夫人與她在一起。」


    顧行簡久未與姚七娘打交道,想必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大步往堂屋走去。


    夏初嵐不好把姚七娘一個人丟在這裏,她陪著坐了會兒,兩個人之間自是無話可說,隻是喝茶。她看到顧行簡終於迴來,連忙起身。姚七娘已經先一步過去,抬手搭著顧行簡的肩膀說道:「相爺可要妾身一頓好等。」


    她身上的脂粉香味濃重,顧行簡立刻移開肩膀,抬手道:「坐下說吧。」


    姚七娘不意外顧行簡會閃開,反而挑釁地看向夏初嵐。


    夏初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要是跟一個風塵女子計較,就顯得太小氣了。何況顧行簡是她的夫君,姚七娘一點機會都沒有。


    姚七娘看著夏初嵐笑道:「我跟相爺有事要談,夫人留在這裏不方便吧?還請迴避一下。」


    「姚七娘。」顧行簡警告地叫了她一聲。


    夏初嵐不理會她,走到顧行簡身邊,抬頭說道:「夫君,我迴去等你。」說完,也不等顧行簡迴話,徑自轉身離去了。


    顧行簡看出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應該生氣了,對姚七娘皺眉道:「她心思單純,你何必激她?」


    「隻是這樣相爺就舍不得了?這世上愛慕您的女子可不止妾身一個,她既然有福氣嫁給您,自然得做好遭人嫉妒的準備。何況妾本就是風塵中人。」姚七娘輕聲笑道,「我們說正事吧。」


    姚七娘要近前說話,顧行簡卻抬手阻止道:「你還是坐在那裏說吧。顧某有家室,敬你是客,以後還請收斂些。」


    姚七娘依言坐下來:「相爺可是生氣了?我就是這樣的性子,平常隨意慣了。怎麽說也給相爺幫過大忙,相爺就多擔待吧。」


    「烏林的事顧某感激在心,不過也應承了你一個條件,你此次便是為了這個條件來的吧。」顧行簡轉而說道,「若我沒猜錯,與興元府一行有關。」


    姚七娘毫不意外顧行簡能猜到,他那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她的來意。她也不繞彎子了,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認真地說道:「我有個重要的朋友一直在興元府一帶支持抗金,但最近幾個月忽然音訊全無。我想請相爺幫忙打聽他的消息。」


    顧行簡淡淡地看向她:「你沒說實話。」


    憑姚七娘的本事,若想找個人並不難。除非這個人所在的地方,她的勢力已經進不去。


    姚七娘僵了僵,手指微微收緊,說道:「他,他欲刺殺金國的海陵王,應該是失敗被俘了。」


    海陵王完顏亮是完顏昌的堂弟,鎮守金國與大宋的邊界,手握重兵。而他與完顏昌的政治主張也不盡相同,在主戰和主和之間徘徊不定,為人狠戾,多謀善算。顧行簡此去興元府,選擇微服出行,也是不想提前驚動完顏亮。他懷疑銅錢流失就是完顏亮一手策劃的。


    若是普安郡王對上完顏亮,遲遲無法取得進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顧行簡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淡淡說道:「看來此人對七娘很重要,竟不惜浪費顧某應允的一個條件。」


    姚七娘的臉有些紅,輕咳一聲:「總之拜托相爺,至少要知道他的生死。對了,我有個交好的商隊會運送物資到興元府去,商隊的行頭與我交情過硬,能信得過。相爺若不嫌棄,可以與他們同行。」


    商隊經常來往於都城和邊境,對沿途十分熟悉,便於打探消息,而且十分適合隱匿行蹤。顧行簡本來也是想找支商隊掩護,又無法全然信任,既然姚七娘主動提出來,便點頭道:「那便多謝了。」


    姚七娘說完正事,便起身告辭了。顧行簡等她出去,才準備從側門迴竹居。這時,姚七娘在外麵喊道:「江流,你怎麽會在這裏?」


    顧行簡腳步一頓,轉身走到門外,看見陳江流低頭站在院子裏,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姚七娘走到陳江流麵前,拉起他的手:「剛剛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你這孩子,怎麽到了都城也不來找我?你怎麽會在相爺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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