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由著她來。閨房樂趣罷了,沒有外人,也沒什麽以夫為尊的講究。


    顧行簡的懷抱很安穩,夏初嵐入睡很快,不過一會兒,就鬆了掛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顧行簡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裏,又將她抱得緊了一些,好像這樣才踏實。今日宮中設宴時,他能感受到背後坐著的陸彥遠一直在看他。他知道陸彥遠在想什麽。隻不過想要在他手裏搶人,得看陸彥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他抬手摸了摸懷中人的臉頰,細膩光滑的皮膚,觸手十分柔軟。她真是太漂亮了,連睡著的樣子,他都可以癡看很久。他這個人其實沒有什麽安全感。以前從不求什麽,因為不稀罕得到,得到了也不指望長久。可唯獨這個丫頭,近乎霸道地占據了他所有的感情寄托。他絕不能失去。


    與其把她留在都城裏,整日提心吊膽,還不如就帶在身邊親自看著,他才能放心。


    他忽然想起從前給那隻貓兒脖子上戴的鈴鐺。它走到哪裏,那鈴鐺都在響,他一下子就能找到……他抓起她纖細的手腕看了看,隨即又打消了念頭。太孩子氣了,還是以後給他們的孩子打一對手鐲吧。


    過年的這幾日,相府有很多人來拜年,每日門前都車水馬龍的。還有很多夫人送了禮給夏初嵐,夏初嵐見南伯已經忙得團團轉轉了,就自己整理這些禮單。以前在夏家的時候,逢年過節的人情往來,也都是她打理的。


    隻不過商人間往來,送的都是生意,或者是優惠,比較俗氣。這些顯貴之家就不一樣了,送字畫的,送古玩的,送金銀玉器的,每一件拿出來,都很有名堂。夏初嵐做生意的時候,見過的好東西已經不少了,可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民間的那些東西跟權貴手裏的比起來,還是太一般了。


    思安和六平正在把拜貼和禮物一一登記入冊,思安「咦」了一聲,看向夏初嵐:「這裏有個盒子好像是恩平郡王府送來的。」


    恩平郡王不會送禮給她,應該是夏初嬋送的。她已經悄無聲息地進了府,據說皇後娘娘還特意從宮裏挑了兩個有經驗的嬤嬤照顧她。其實恩平郡王的新府邸離相府並不遠,但夏初嵐並不想去看她。她雖然如願以償地跟恩平郡王在一起了,但這件事說到底並不光彩。


    夏初嵐叫思安把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尊玉觀音,懷中抱著一個嬰孩。原來是送子觀音。底下還壓著一張紙:「入府多日,甚是思念三姐,空暇時不妨過府,姐妹一聚。初嬋。」


    送子觀音其實也是個好的寓意,希望她能早生貴子。夏初嵐看著觀音,猜測夏初嬋在王府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否則以她這個五妹的心氣,怎麽會主動請她去府上探望呢?但這條路是夏初嬋自己選的,當初存了攀高枝的心思,就應當知道要承擔怎樣的結果。


    那些花團錦簇,看著無限風光的高門,哪個背後不是一個個心酸的故事。


    「姑娘,我們送什麽迴禮呢?」思安試探地問道。


    「我再想想吧。」夏初嵐將送子觀音放迴錦盒裏。


    隔壁的屋子裏,幾個戶部的官員向顧行簡送禮拜年。顧行簡讓南伯把禮物一一收下,謝過他們。官場上這些往來,還是必要的。他若不收,反而會讓官員們惶恐不安,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這些官員本來就是到宰相麵前混一個臉熟的,送禮之後就告辭了。隻剩下一個官員站在屋中不走,似乎有話要講。


    顧行簡抬眸,淡淡問道:「陳大人還有事?」


    那姓陳的官員幾步走到顧行簡的書桌前,低聲道:「下官還有個禮物在門外,剛才人多,不方便送進來。」


    「陳大人方才不是已經送過禮了?我這裏的規矩你知道,不收重禮。」顧行簡說道。


    陳大人湊近了說:「相爺,不是重禮。就是個清風院新進的清倌,幹淨得很,沒有伺候過人的,下官想送給您玩玩。要不,您先過目?」


    清倌?顧行簡的眉頭微微皺起。他都已經娶妻了,這些官員怎麽還想著往他這裏塞男寵?這是什麽風氣。他可從來沒有去過清風院那種地方。


    陳大人以為宰相是不好意思收,低聲說道:「上迴跟您迴府,好像看到您府中有個俊俏的小郎君。官員養一兩個在府中,就當成姬妾一樣,也沒什麽。這個長相十分清秀,您不如換著來玩,也有新鮮感……」


    顧行簡想起來了,上次夏初嵐在他屋裏睡著了,他當著官員的麵抱她迴屋,讓他們誤會自己好男風了。他摸了摸額頭,對陳大人說道:「你誤會了。那小郎君正是內子,不過穿著男裝罷了。顧某沒有斷袖之癖,從頭到尾都隻喜歡女子。還請陳大人將人帶迴去吧。」


    陳大人愣住,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這麽說,朝堂上傳了許久的顧相好男風,原來隻是個誤會?這誤會可鬧大了。


    南伯送那位還在怔忡的陳大人出去。顧行簡搖了搖頭,側頭對崇明說:「你去忠義伯夫人那裏傳幾句話。」


    崇明以為是什麽要緊事,連忙低頭聽。等聽完之後,他的嘴角抽了抽。這大概是他執行過的最奇怪的任務了。


    幾日之後,官員們都聽自家夫人略帶酸味的口吻說起,顧相如何寵愛新娶的夫人,夫妻感情如何好,還叫自家夫君多學學顧相的溫柔體貼。枕邊風一吹,這下便沒有人再傳顧行簡好男風了。


    崇義公府裏,吳氏聽來拜年的宗族裏的夫人說起顧行簡,也是滿口的羨慕:「您說這夏家姐妹,是不是命太好了?相爺那頭就不說了,老夫少妻的,自然格外寵愛,聽說就跟寵女兒似的,予取予求。近的就說吳均,算是咱們吳家這輩裏頭最出色的了,明年春闈說不定能夠高中狀元的,卻被夏家三房早早定下來了,害我家女兒都沒有機會。」


    吳氏喝茶淡笑道:「這都是夏家的造化,咱們羨慕不來的。」她腦海裏又浮現夏初嵐的模樣。那相貌氣質,就跟當年的倩娘如出一轍。這樣的女人,天生就能降服最優秀的男人,沒什麽好奇怪的。


    那宗婦又湊近了說道:「夫人,公子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沒想著娶妻?我這兒倒是有個人選……」


    蕭昱的事情,吳氏向來是不大管的。她沒辦法生育,蕭昱生出來之後,便記在她的名下撫養,但一直是由嬤嬤和乳母帶大的,母子關係很淡。這件事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外人都以為蕭昱是她親生的。


    「他自己有主意,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好幹涉他。」吳氏笑道。其實她是根本做不了蕭昱的主。


    宗婦惋惜道:「都說您和令公開明呢,子女的婚事都由著他們自己做主。以清源縣主的條件,配蜀中那破落的鳳家,真是委屈了。」


    吳氏不以為意。蕭碧靈不過是蕭儉醉酒之後,寵幸一個婢女生下的孩子。後來幫她請了縣主的名號,她才身價倍增的。


    這個時候,侍女來叫吳氏,說是蕭儉請她去書房。


    吳氏有些受寵若驚,但當著宗婦的麵不敢表露出來。在尋常人家,丈夫叫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在她這裏,卻太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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