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紹弘一把攬住她的肩膀,“雙兒,這事情能被我們得知全是你的功勞,你同他們說說,他們是如何敗露的?”


    那名為雙兒的女子,柔柔地抬起眼對上了顧紹嘉淩厲的視線,可眼角餘光卻落在了不動如山的泰安帝身上,很快,她又低垂下眼睫。


    泰安帝看見她後眼中閃過一抹微光,嘴角似乎往上挑了一下,可眨眼不到的時間便又恢複了原樣,就算有人看到他的動作,也隻當是眼花了。


    被太極殿所有人注視著,雙兒似乎有些害怕,她往顧紹弘懷裏擠了擠,被顧紹弘安慰地輕拍肩部,才鼓起勇氣道:“奴家姓秦,名雙兒,乃是晟王侍妾。”


    顧紹弘早已被剝奪王爵,可此時卻沒人將注意力集中在雙兒口中的晟王侍妾一說上,隻恨不得讓她快點繼續,好為他們解答心中疑惑。


    顧紹嘉眼神微凝,想起什麽,臉色一變道:“當初那接生婆的丈夫便是姓秦,你與他是何關係?”


    “他是我爹。”雙兒聲音細柔,可在幾乎落針可聞的太極殿中,也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楚,“當初我繼母,也就是為長公主殿下接生的接生婆被護衛護送迴來後,因是大半夜,他們以為我睡著了,交談之時沒避著我,不小心被我全聽見了。”


    “我才知那次繼母離開好幾日去接生的對象就是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對我繼母有恩才會尋她參與到這等絕密之事中,可到底事關重大,繼母聽了殿下的安排,也不想因報恩丟掉性命,就準備連夜離開京城。”


    顧紹嘉凝眉,“她沒帶你一同離開?”


    雙兒點點頭,“我隻是她的繼女,爹在繼母生下弟弟後便因故離世,繼母能帶我生活便已是難得,要離開逃命之時,自然不願再多個負擔。”


    “不過她也並不是完全沒管我,她給我親娘送了一封信,讓我娘第二日將我接了迴去,還給我留了銀子。”


    見雙兒將話扯開,顧紹弘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可他還是按捺著性子,溫柔道:“雙兒將你聽到的你繼母與護衛交談之語再與大家說說。”


    雙兒溫順地繼續道:“那護衛在我繼母收拾東西時,曾囑咐她絕不可透露那次她不隻為長公主殿下接生,當夜還為另一位女子接生的事。”


    “且讓她牢牢記住,長公主並不是隻誕下了一位小哥兒,而是因大夫沒有診斷出她腹中雙胎,身體負擔過重,才早產誕下了一對雙胞胎,分別是一個漢子和一個小哥兒。”


    話已至此,在場眾人皆都明白了事情原委,這世上還有誰能讓顧紹嘉拚上性命還不顧腹中胎兒身體為之早產,唯有泰安帝。


    再加上安庭軒與泰安帝的長相,實情已是彰明較著。


    第225章


    顧紹弘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容,“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絕不曾預料到你們行事這麽隱秘,居然隻是因為一個小女孩兒被揭穿。”


    “上天垂簾,雙兒才入了我後院,也讓我有緣得之你們十幾年前就布下的這滔天巨網。”


    可謝景行有一點想不通,既然這位秦姑娘早在小時就已知道此事,看顧紹弘對秦姑娘的態度,想來秦姑娘進入晟王後院也有了一段時間,且頗受寵愛,為何到此時才將此事說出?


    顧紹嘉沉默片刻,視線落在羞怯地垂下眼眸的秦霜兒身上,問出了謝景行心中疑惑,“你為何此時才將此事告知顧紹弘?”


    秦霜兒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又抬眼看向顧紹弘,得到他肯定的視線後,才道:“我隻是一個平民弱女子,無論是長公主還是安將軍,都是我絕不可能接觸到的人物,隨著年歲日長,我已逐漸淡忘了此事。就算後來因緣際合之下入了晟王後院,也隻在後宅一畝三分地待著,日日所見不過是後宅上方狹窄的一片天,而心裏眼裏全都是我的丈夫。”


    “加上我當時年少,才不過三四歲,印象也不深刻。長大後又得晟王殿下寵愛,日子過得平順,這不過是小時發生的一件小事,早已藏在了記憶深處,平日裏自然不會提起。”


    “前兩日會突然提起此事也是巧合。”說到此處她溫柔地笑了笑,方才一直緊張的抓著裙擺的手抬起,輕輕的放在小腹上,“我懷孕了。”


    謝景行眼皮跳了跳,大概已知曉後續,怕是秦姑娘不隻是忘記了這件舊事,許是連拋下她的繼母都已記不清模樣。


    可差就差在秦姑娘的繼母職業乃是接生婆。


    秦姑娘現在懷孕了,作為肚中孩子的母親,她當然會滿懷期盼,孩子生下來是如何?是男孩、女孩還是小哥兒?


    而孩子要生下來,自然少不了接生婆的參與,這不就與秦姑娘的繼母聯係上了嗎?就算秦姑娘對繼母的印象不深了,可定然不會忘卻繼母乃是接生婆,再由她繼母迴想起此事便更是順其自然。


    “哈哈哈……”顧紹弘得意的笑聲再次響起,“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你們隱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就這樣巧合地被我們揭穿了。”


    他伸出手,一手輔扶住秦霜兒的後腰,一手蓋在秦霜兒的雙手上,輕柔地拍了拍,“真是個好孩子,更是本王的福星。”


    秦霜兒側首看向晟王,甜蜜一笑,然後才捂著肚子又退迴了原處。


    顧紹嘉冷眼看著他二人動作,待顧紹弘複抬起頭時才冷聲道:“這便是你們造反的緣由嗎?”


    她眉眼間籠罩著一層寒霜,可眼裏確實唿之欲出的怒火,“若不是太後娘娘當初欺人太甚,不止給陛下下毒,讓他不能處理政事,更是將陛下後宮牢牢把持住,不許陛下擁有子嗣,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她冷哼一聲,“若是軒兒在後宮出生,怕是早已經屍骨無存了。”


    “又有何用呢?你不惜以自己親子體弱為代價護住他,可老天終究是站在我們這邊,今日過後,他還是留不下性命。”太後也不甘示弱地冷嘲道。


    安淮聞也上前一步,“這裏可是站著滿朝的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你們就算殺了我們,到時登位又如何能堵住全天下的悠悠眾口。”


    太後臉上笑意更濃,“這就不勞侯爺操心了。”


    顧紹弘卻勾唇一笑,“無論我們後果如何,總比丟了命強,至於我上位之後如何應對百姓們的口誅筆伐?”他眼中滿是自信,“曆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隻要堵住你們這些人的嘴,事情如何還不是任由我們言說。”


    “混帳。”


    “亂臣賊子啊!”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老臣就等著你們被全天下百姓唾罵。”


    顧紹弘眼睛微眯,“那時候的場景,諸位中怕是許多人都再也見不到了。”


    一直站在後方,不出一語的何懷仁這才向前,老態龍鍾的雙眼中閃現出許久未見的精光,“諸位要知識時務者為俊傑啊,若是有人願意棄暗投明,日後大家還是同朝為官的同僚,若是執迷不悟,老夫也隻能狠心了。”


    可在他的話說完後許久,都不曾有一人踏出一步。


    何懷仁的眼皮經不住歲月的侵蝕,早已往下耷拉著,可此時他看著對麵往日攜手談笑的同僚們時,卻遮不住眼中的狠厲。


    顧紹弘本應該等泰安帝支撐不住因身體破敗而亡,才好名正言順登位,可在得知安庭軒乃是泰安地資質的現在,他們已等不及了。


    恰巧京營左指揮使攜部下出京訓練,簡直是天賜良機,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就輪到他們下地府去抱頭痛哭了。


    謀反又怎麽樣,隻要將泰安帝與安庭軒斬盡殺絕,再將顧紹嘉和安淮聞除去,剩下的不足為懼。


    到那時,整個大炎朝唯一還擁有直係皇室血脈的唯有顧紹弘,成王敗寇,能坐上皇位的,自然隻剩下顧紹弘。


    至於謝景行,也不必除去他,隻要軟禁起來,期刊自然就能被他們握在手中,再寫幾篇新聞通過期刊傳遍大炎朝,等到事情塵埃落定,民間的風向,不也任由他們抉擇嗎?


    何懷仁愉悅地抬高了嘴角,順勢,他的眼神落在了孔起元的麵上,“首輔大人,你我同僚幾十載,曆經三朝,以後我還是想與你繼續同朝為官的。”


    他伸出手向後攤開,隨後,一直隨在他身後的張文進將托在手中的明黃聖旨放在了何懷仁手中。


    何懷仁拿著甚聖旨往前兩步,期盼地看著孔起元,“孔首輔,這乃是陛下傳位的聖旨,隻差蓋印了,以往都是您帶著聖旨去尋陛下蓋印,不若今日也依此規矩?”


    太後眼波流轉,目睹孔起元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卻巧笑道:“對了,瞧哀家這記性,居然忘記告知首輔大人一個好消息。”


    謝景行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若他沒記錯,孔起元的孫女便是顧紹弘的正妻。


    “我兒後院可不止秦姑娘懷孕了,您的孫女無霜也懷孕了。”太後眼中閃過勢在必得,“無霜可是我兒的正妃,等弘兒登基後她便是皇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漢子,自然便是嫡子,日後再被封為太子,便是這大炎朝除了我兒外,萬萬人之上的存在。”


    這下連顧紹嘉和安淮聞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可在這時,一直注意著顧紹弘的謝景行卻發現在站在顧紹弘身後的秦霜兒驀然抬起了頭,眼中是藏不住的驚訝。


    雖然她很快垂下了眼眸,可謝景行心中卻升起了一抹怪異之感,“秦霜兒為何會這麽驚訝?若是擔心她腹中胎兒的地位,眼中該不隻是驚訝,還有忌恨和擔憂才對,可那雙眼中除了驚訝之外,找不到分毫其他負麵情緒。”


    而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泰安帝卻是眉頭一跳,而一直扶著他的魏總管臉上更是掩飾不住的詫異。


    死寂在太極殿中蔓延開來,何懷仁等人眼神中幾乎是篤定,篤定孔起元權衡利弊後會站在他們這方。


    孔起元方才還稍顯激動的麵色逐漸變得平靜,他站得筆挺,身高與何懷仁相差無幾,可看著何懷仁的眼神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意味。


    在沉靜之中,他輕輕一笑,語聲淡然,“老夫乃是大炎朝的首輔,先帝的托孤之臣。”這一句話像是什麽也沒說,又像是將孔起元剖析得徹底。


    泰安帝抬眼定定看他,眼中滿是複雜,可很快又垂下眼,唇角微微向上一勾。


    十拿九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何懷仁漸漸沉下了臉,可很快笑又迴到了他臉上,隻是顯得有些猙獰,“看來我是勸不動您了,正好,無霜就在偏殿,我現在就讓她過來。”


    孔無霜進來時,兵士們為她讓開了一條道,而她走到晟王身邊前,正從謝景行身邊路過。


    隻一眼,謝景行便認出了麵前這個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原來她便是孔無霜。不過兩人隻接觸過一次,謝景行並無其他感覺。


    可嶼哥兒卻是眼神一凝,想起方才兩人見麵的場景,他之所以會一直到了平度殿才準備出手,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孔無霜的話。也就是他有防身的能力,若是他是尋常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哥兒,就算謝景行來得及時,他怕是也要受一番驚嚇。


    經過這事,他以為孔無霜會出言勸說孔起元改變主意,可沒想到等她站定後,卻一直不發一言,甚至在顧紹弘想要拉起她的手時,往外避開了。


    顧紹弘立時便黑了臉。


    太後似笑非笑,“無霜,你腹中可懷著弘兒的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孔無霜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表情,滿是嘲諷,輕飄飄地抬眼依次掠過太後、何懷仁,最後不屑地掃過顧紹弘。


    顧紹弘心中憤怒止不住地往外冒,“好,很好,既然你們要自尋死路,我便成全你們。”


    “動手。”咬牙切齒的兩個字從他口中喊出。


    不能拉攏孔起元沒關係,隻是一道蓋了印的聖旨罷了,等將這些人全部收拾了,大不了他翻遍皇宮,總是能將玉璽翻出來的,隻要是蓋了印的聖旨,誰敢說他的皇位來路不當。


    站在泰安帝身後的官員和皇親們,急得眼眶通紅,額冒青筋。


    可就算腿再打顫,他們也堅守著站在泰安帝身後,沒有哭喊著投向何懷仁。


    刀劍入肉的聲音響起,謝景行已拉著嶼哥兒跑向了對麵。


    等他們抬起頭時,顧紹嘉和安庭軒才發現他們居然穿著京營兵士的盔甲躲在對麵兵士之中,表情都呆了一瞬。


    而顧紹弘更是猝不及防,等發現他們乃是誰,立即喊道:“快,先攔住他們。”


    可沒人追過來,他一狠心,幹脆親自追了過去。


    可才沒跑兩步,一道淒厲的聲音喊住了他,“弘兒,別追。”


    晚了!


    謝景行鬆開嶼哥兒的手,腳步慢下來的同時,看見安庭軒伸出手將嶼哥兒拉了過去。


    放下心,他轉過身,在顧紹弘猝不及防下,反身急走兩步,一把扣住呆立當場的顧紹弘手臂,將他一手反剪在身後,另一隻手卡在了顧紹弘的脖頸上。


    不過短短兩息時間,顧紹弘便被謝景行轄製住了。


    他抬起頭看著何懷仁和太後,臉上勾出一抹笑,“晟王殿下,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不是尋常的讀書人。”


    看見顧紹弘被製住,孔無霜未曾變色,可看謝景行同嶼哥兒一同出現在太極殿中,而嶼哥兒完好無損的模樣,她眼神卻微微閃了閃。


    謝景行沒將一丁點兒眼神落在她身上,見太後滿臉焦急,何懷仁更是露出擇人欲噬的眼神,兩人嘴裏都拚命喊著士兵救人的話。


    謝景行忍不住揚了揚下巴,笑道:“兩位,先看看你們身後。”


    太後和何懷仁俱是莫名,可他們也看見了顧紹弘麵上驚駭欲絕的神情,心中升起不妙預感,連忙轉過頭。


    他們同時看到了互相砍殺在一起的士兵,兩人眼中滿是震驚,“怎麽會?”


    安庭軒將手中長刀點在地上拖著往前行,刀尖劃過大理石的聲音響起,在太後和何懷仁驚駭的眼神中,他緩緩道:“真是多虧你們這般沉不住氣啊,不然我手下的兄弟們,也不知得在宮中躲到何時。”


    肅殺的聲音方才落下,他便提刀殺進了人群之中,而緊隨他身後的禦林軍也都橫刀向敵。


    第226章


    濃稠的血腥味伴隨著急促的唿吸聲,穿透了整個太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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