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成醫,嶼哥兒或多或少看得出安庭遠的傷勢是怎麽來的,甚至安庭遠的傷口這麽久都沒愈合,他也知道是大哥趁他不注意故意撕裂的。


    而這些不過就是因為安庭遠想要麻痹通州府前知府,好讓他暗中的那些計劃能順利進行。


    嶼哥兒跟著祝世維讀了這麽久的書,他也不是那等榆木腦袋,恰恰相反,他很是聰慧,隻看著安庭遠這幾月間的種種行徑,全是為了一舉扳倒前知府,除去太後爪牙,他已經能理解“生胎飲”之事了。


    他體弱是真,家裏人愛護疼愛他也是真,阿娘會印下生胎飲,讓他早產,定然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事情,讓她不得不如此。


    就像大哥這次一樣,那麽大一道傷口,怎麽可能不疼?不過是因為他要達成的目的,比受疼更重要罷了!


    有很多事情,嶼哥兒仍然是被家裏人瞞在鼓裏,可他在黃娘子和祝世維跟前,哪裏不知道家裏人是在為了天下百姓而與太後一黨作鬥爭。


    光憑稅收翻倍,嶼哥兒也能了解晟王和太後的荒唐,現在坐在皇位上的還是皇舅舅,他們都能如此,要真讓晟王登上皇位,到時候大炎朝天下百姓還不知道會被他們禍害成什麽樣子。


    雖然不知那件逼迫阿娘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可他也已經不在意了。


    因為就算是他,也不願意晟王和太後得逞。


    第089章


    無論謝景行如何掛念嶼哥兒,日子還是得過。


    在距離考試還有幾個月時,隻覺得日子怎麽過得這麽慢,可報完名之後,卻覺得時光流逝,轉眼就到了要去府城考試的日子。


    而這次考試,謝景行沒有讓謝定安跟著去府城,路程太遠了,考試的流程他也熟悉,而且他和寇準規一同去,兩人之間互相也有個照顧,再多加個謝定安來迴奔波,實在不值當。


    臨去的前一天,祝世維又告知他,有天下商行恰好來寧和鎮送貨,他和寇準規可以跟隨商隊一起前去府城,商隊裏有那許多人,就更不用擔心了。


    難怪都說,有熟人好辦事,天下商行遍布大炎朝各地,送貨的商隊來來往往,各地的路都走遍了,來往路上哪些地方可以歇息用飯,哪些地方可以住宿,都是門清。


    到府城時,太陽西斜,拉的人影子比路邊的大樹還高。


    遠遠瞧見通州府城高大的城牆,謝景行遙遙鬆了口氣,終於到了。


    因為是同商隊一起趕路,商隊裏有車有馬,還有從寧和鎮運往其他地方的竹扇,他們是從陸路走的,沒有趕水路。


    之前從周家村到寧和鎮,甚至是到中興縣那一段路程根本不算什麽,一直在車上坐一整天,馬車搖搖晃晃的,那滋味才叫難受。


    謝景行自從穿越到大炎朝,還是第一次如此懷念現代的那些便利,不用飛機,就是高鐵,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這裏居然整整花了一整天,要知道他們可是寅時中就從寧和鎮出發了。


    跟隨商隊一同進了城門,入眼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街邊攤販吆喝的聲音不絕於耳,兩邊的建築規規整整,街道橫平豎直,看著大約可容商隊運貨的那種一米來寬的馬車,三輛並排而過。


    不愧是府城,比中興縣繁華熱鬧許多。


    馬車一路未停,穿過幾條街,抵達了一間名為“迎來送往”的客棧。


    這個名字起得倒是有趣,可謝景行現在隻想快些吃完晚飯,好好休息一晚,幸虧他年輕,身子骨□□,要是換個上了年齡的旅客,骨頭都非得給他搖散架了不可。


    商隊的漢子們都不如一開始有精神了,連他們這種常在不同地區跑的商隊成員都覺得累,更莫說是謝景行和寇準規了。


    這間客棧應該與天下商行有些合作關係,商隊進來後,有熟悉的小二迎上前,直接將一行人引進了一個院子,裏麵早備好了洗漱用具。


    祝世維肯定是囑咐過,商隊領頭的漢子劉百全對謝景行兩人非常熱絡,而且畢竟是做生意的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也保持得恰當,謝景行兩人一路行來,被他照顧得極為妥帖。


    劉百全先讓謝景行和寇準規兩人選房,知道他不是客氣,謝景行也沒推脫,在院子裏西麵靠角落的位置選了個房間,寇準規則選在他隔壁。


    趁謝景行放行李的功夫,劉百全也進來,笑容熱情地說:“把你們送到地方,我也算是完成了祝先生的交代,明日一早我們就要繼續上路,你們兩個半大小子,沒有問題吧?”


    謝景行笑笑說:“劉叔盡管去忙,就是幾天考試,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考,哪裏還有什麽問題。”


    “那就行,這個院子是客棧專門為我們商行商隊空出來的,你隻管住,也安靜。明天你再找個時間出去趟趟路,這裏離府衙也近,考場就在府衙不遠,到時去考場還方便。”劉百全將事情一一交代好。


    “多謝劉叔,我記下了。”


    謝景行打起精神送走劉百全,用了飯,洗漱好後躺在床上,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等他起床,商隊早已離開。


    用完早飯,他和寇準規一同出門去看了看考場,確實離他們不遠。


    他和寇準規慢悠悠地走,也才用了不到半刻鍾。


    明日就要考試,現在考場已布置完畢,就是距離府衙不遠處一塊平地上。


    平地上早已搭建了一眼看不到頭的棚子,邊上有衙役值守,他和寇準規沒有靠近,隻遠遠看了幾眼。


    “府試本該是知府做主考官,現在知府已被押送進京,也不知道這次府試的主考官會是哪位大人?”寇準規站在謝景行旁邊,雙眼望著考場問道。


    謝景行搖搖頭,他也不知。


    來看考場的不止他們二人,邊上還有許多由家人或同伴一起陪同而來的學子,嘴裏也都在討論此事。


    前任知府在四書五經中,尤其好《尚書》,早已為通州府所有讀書人所知,這裏的讀書人幾乎都將複習重點放在了《尚書》上,可現在知府入獄,換的主考官是誰,他們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不少人臉上都有焦慮。


    不過謝景行和寇準規兩人倒是淡定,反正大家都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隻看大家真實實力誰強誰弱。


    通州府下設八縣,以中興縣來說,本次縣試錄取人數為四十人,其他縣有大有小,多的錄取八十人左右,少的也有三十幾人,平均以每縣五十人通過縣試,就有四百餘人。


    府試錄取名額按比例取人,十一取一,這麽算來,他們隻要考在前四十,就能取中童生。


    得了童生之名後,就算是明年的院試沒考過,也再不用重考縣試和府試,可若是府試沒考過,明年可就得又從縣試開始,這年縣試的成績一律作廢。


    道阻且長啊!謝景行在心中默默感歎,和寇準規一同迴了客棧,為明日的考試做準備。


    昨日的估算看來還算是少的,第二日一早,謝景行和寇準規到了考場外時,已排了很長的隊。


    一共八條長隊,分別是按照八個不同的縣城排列的,謝景行和寇準規排在隊列中間偏後,很快人就到齊了,他看過去,有比他們隊長一倍的隊列,可比他們少的寥寥無幾。


    這麽看來,八個縣聚集到府城一起參加考試的學子,最起碼該有五百人以上。


    同樣的流程,守門的衙役喚名、檢查、搜身,互保的五人同去,廩生劄誌才作保。


    府試可比縣試查得更嚴,謝景行連頭發都披散下來,一一被扒過之後,再重新紮迴去。


    幸虧自己在不傻後,著實練了幾日,不然就憑周寧不放心他,天天要幫他梳頭發的架勢,他今日就得成為這裏第一個紮低馬尾的考生了。


    謝景行想想自己紮著低馬尾的樣子,打了一個寒顫,真是想象不能。


    摸了摸頭上穩固的發冠,像這種現代古裝劇裏麵常見的書生頭,他倒是還能接受。


    也許是緊張,也許是被衙役間肅穆的氣氛所影響,整個考場檢查的過程都極為順暢,隻有聽到衙役簡短的問話聲,物品翻動的聲音,以及考生們時不時的幾句應答。


    府試一共三場,不知其他人如何想,謝景行心裏正好奇他們的主考官,在前任知府獲罪的情況下,誰會來擔下這個爛攤子。


    不說其他,最起碼考題得現出吧?


    被帶去位置上坐好以後,謝景行看著麵前的一排排樣式如一的桌子,難怪考棚那麽大,五百多號考生每一個考桌前後左右都相隔三尺有餘,也就是一米還多。


    看來府試管控得極嚴,生怕考生作弊,不止外間檢查更嚴格,連桌間距都這麽寬。


    很快考生一一入座,該輪到主考官訓話了。


    謝景行在第四排,距離主考官所在的位置不遠,十米以內,一身青黑色袍服的青年人進來時,他看得清清楚楚。


    這眉眼,謝景行一怔,若是臉再窄一些,眼睛再大些,線條再柔和些,不就和嶼哥兒幾乎一模一樣?


    其實安庭遠和嶼哥兒不在同一處時,隻單看一個人後,再去看另外一個人,不會覺得他們倆長得很像。


    可謝景行太熟悉嶼哥兒了,記者出身的他,在人臉辨認方麵又有著獨特的敏銳,才能一眼看出兩人的相似性。


    不用再想,這位主考官大人,定然就是嶼哥兒的大哥,英護侯世子安庭遠。


    應該是通州府下獄了不少官員,京裏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出人來,他作為欽差,直接頂了上去。


    安庭遠麵朝著府試的所有考生,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他沒注意到其中謝景行的視線有何特別,簡短幾句訓話過後,就示意考試開始。


    府試和縣試有處不同,那就是府試試題不再是用竹筒裝好,事先放在桌麵上。


    為了防止作弊,主考官會當場默出自己事先擬好的題目,寫在一張宣紙上,再由衙役貼在一塊三尺長兩尺寬的貼板上,舉著在考場裏慢慢走動,讓每位考生都能見到考題,並抄寫在試卷上。


    府試隻考三場,首場隻有兩道題,還都是作八股文。


    第一題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


    出自《中庸》第十三章 ,全句是,子日:“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注)


    孔子說:“道並不排斥人。如果有人實行道卻排斥他人,那就不可以實行道了。”(注)


    道之所以為道,其本意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能在上麵自由行走,若是為道又遠人,這道又有何意義?


    引申意義便是要追尋中庸之道,中庸,便是接納所有人。若是遠離人群,便不能稱之為道了。


    謝景行隻在腦裏思考了一圈就想出了破題思路,“聖人戒遠人之道,以不可為者惕之焉。”(注)


    接著,以“夫道自有所以為道也,乃為之而遠人焉,道之實不於是掩乎?”(注)承題,筆鋒流轉,一句一句繼續往後寫,起講、入題、起股……謝景行寫得順暢,不多時,一篇蘊含中庸之道的八股文就寫好了。


    第二題為:“而好犯上,令色”


    倒是比第一題難些,居然是截搭題,幸虧是比較簡單的“有情搭”,在參加府試學子的能力範圍內。


    上句全句為: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人之本與?”(注)


    下句全句為:子曰:“巧言令色,鮮仁矣。”(注)


    兩句都出自於《論語。學而》,雖是截搭,可前後兩句之間不是全無聯係,畢竟隻是府試,出題的官員還是要顧慮考生的學力,要真來個“無情搭”,才是讓諸多考生叫苦兩天。


    兩句之間的關聯是一個“欺”字,以此為基點破題,不難將兩句聯係起來。


    謝景行稍作思考,落筆寫上:“士之能不欺乎夫天下者,必其能不欺乎一己者也...”(注)


    令色後接“仁”,一個“仁”字是孔子和儒家學說的核心,而其中孝與悌最能表現出何為仁,接著以正破破題,正麵闡述。


    謝景行揮毫落紙,洋洋灑灑地寫下第二篇。


    第090章


    第二場考的是雜文,隻一道題,一般是論題或表題,這次府試是論題。


    題目為“論君子和而不同”,這一場考試的主要目的是檢驗考生的書法和習作能力,謝景行先在統一規格的草稿紙上打好稿,又仔細檢查了好幾遍,將其中幾個字作了修改。


    拿過一旁以紅色格線分行,每頁十四行,每行大概可以寫十八到二十字的答卷(注),一筆一劃地謄抄在上麵,這一場題目雖少,也簡單,可因為要考查寫字能力,謝景行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疏忽。


    寫好後,謝景行拉了懸在桌旁的小鈴,兩個衙役輕手輕腳走了過來,將他的試卷糊名後放在了匣子內,草稿紙也一並被迴收了上去。


    等桌上一張紙也沒有時,已經快到申時。


    最後一場考的是策論,題目不外乎是大炎朝法律、時政和吏治相關,府試時主考官一般不會太為難,考的都是些常見的,或是學子們較為熟悉的問題。


    不出意外,這次安庭遠出的題,正是旱災時如何救治的策問。


    他和寇準歸在交流時,也曾猜過這道題,兩人互相私下都思考過,不止他們,相信在場幾乎所有學子,應該都壓中了這道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攻的種田科舉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一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一行並收藏穿越攻的種田科舉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