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還住大通鋪嗎?”大柱又問謝定安。


    住大通鋪肯定不成,會影響謝景行休息,“不了,要一間普通房,一間上房。”謝定安把東西拿上,進了客棧。


    “爹。”大柱朝客棧櫃台後喊。


    “聽到了,聽到了。”一個穿著黑長棉褂,臉續長須的四十來歲漢子高聲道,“你還不快去將馬拴好。”


    登記好後,一個半老婦人過來,引著謝景行兩人去了房間,又送了熱水洗漱。


    聽了謝定安說,謝景行才知道這家客棧是民戶改造的,客棧裏從掌櫃到跑堂全是一家人,安靜還便宜,每每有來縣城做工的村裏人,都是來這裏住,雖然偏僻,生意卻還不錯,人多的時候甚至還要打地鋪才住得下。


    謝景行幫著謝定安將家裏帶過來的棉被、褥子鋪好。


    謝定安知道這家店雖便宜,待客也實誠,可就是人太多,客棧裏幫忙的人又少,店裏自帶的被褥不如家裏的幹淨,春、冬日裏頭還有著一股潮氣,出發前幾天就將家裏得一應東西打包好,一起帶了過來。


    收拾齊整後,兩人在客棧大堂裏吃了飯食,謝景行就迴去歇息了,明日需要早早排隊進場,還需休息好,以免影響考試。


    第076章


    縣試當日,謝景行寅時中就從暖和的被窩裏出來,淩晨四點,正是寒氣最重、困意最深的時辰,縣試需要在卯時一刻就到達考場外排隊,所有參考的學子都差不多這時起床。


    福安客棧安靜,謝景行昨晚休息得好,起早床沒覺太艱難,有些昨晚緊張一夜沒睡好的學子,今日才難熬。


    謝景行打開房門,讓門外敲門的謝定安進來,接過他手上的洗漱用具,開始洗漱。


    弄完後,困意頓散。


    一旁謝定安則提過他的考籃,最後檢查了一遍,考引、筆墨,一應物事擺放得整整齊齊,也沒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存在。


    把考籃封好,謝定安不假他人手,拎著跟在謝景行身旁。


    下樓時,大柱見著他們,立即去後廚端了兩個碗出來,“這是昨晚你們吩咐要的素麵,做好在灶上溫著的,剛適合入口。”


    謝景行笑著道謝,要考一整日,中途不能出考場,還是吃這種不傷腸胃的素麵最好。


    兩人用過飯,出了客棧,這條街上除他們外,隻有寥寥幾個行人,深吸了一口外間冷冽的空氣,謝景行打起精神,往考場而去。


    客棧離著考場有三條街,謝景行是估算著時辰到的,還差一刻才到時間,考場外已排起長龍。


    考場設在縣衙北麵,排隊等候的位置是考場北門,又稱“龍門”。


    此次參考學子有六百餘人,考場前有執勤的衙役將排隊學子分成了好幾列,離著排隊學子約五十米遠處有數個衙役執杖站成一排,不許外人入內。


    謝定安在衙役之前將考籃遞給謝景行,沒有多說,隻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景行接過考籃,感受著肩上的力道,笑著說:“阿父,你且先迴去歇著,別一直在考場外等候,凍手凍腳的,可別傷寒了。”


    謝定安點頭,站在一眾送考生的人群中,目送著謝景行朝考場裏去。


    謝景行將考引出示給衙役看,才被放行,過去隨意選了一列排隊。


    每列隊伍前都有幾個衙役守著,每個學子都需經過仔細的檢查才能進入考場,進度慢,謝景行隻穿著一身薄棉襖,混在人群裏不時動動手腳,不是他不願多穿,而是但凡科舉考試為了防止考生夾帶、作弊,隻允許他們最多穿一件薄棉襖。


    寒風刮過,謝景行都能聽到前後學子牙齒發出的咯咯聲,不知道這裏有多少人會堅持不住寒冷,病倒在考試後。


    謝景行每日騎馬、練箭,身體素質還不錯,還天天一大早從周家村到寧和鎮,冬日坐在敞篷的車上,更是凍人,此時這些寒意他還受得住。


    他排在後麵,無所事事地望著前方,到他還有一段時間,他隻能開始打量周圍參考學生打發時間。


    科考之難,從此時排隊的人群中就有所體現,裏頭有頭發斑白的老人,還有一米出頭的小兒,還真是應了那句“從小考到老”。


    謝景行的目光從前往後移,忽然,他的目光頓住,這位學子的背影看著有些眼熟啊,可他一開始就跟著祝世維讀書,除了有嶼哥兒陪著,應該再無其他認識的學子才對。


    疑惑間,謝景行本還散漫的眼神忽地一凝。


    那個眼熟學子背朝著他,身著一身藍衣,背脊挺拔,站立如鬆。


    藍衣學子身前有一高一矮兩個穿錦衣的學子,正和他說著話,身後也有三個身穿錦衣,身材高大的學子。


    藍衣學子被五人圍在中間,交談間旁人隻會覺得幾人是關係交好的熟人。


    外人在這個考試的緊要關頭,也根本不會多看那幾人,誰也沒想到裏麵有個正閑著無聊,隨意觀察的謝景行。


    藍衣學子讓前麵人拉著說話,注意力被吸引,絲毫沒注意到後麵三人一人緊挨著他,另兩人一前一後交錯並排,擋住了後麵人的視線。


    隻見緊挨著藍衣學子的那人,手裏捏著一張被卷成針狀式的薄紙,左右打量,謝景行立馬轉迴頭,隻用眼角餘光看著那邊。


    發現排隊的人都緊張地看著前麵衙役,沒人注意到這邊,那人一矮身,悄悄將手裏的東西動作輕柔地插進了後腰學子的腰帶與衣衫之間。


    藍衣學子也是一身薄棉襖,腰係一根黑色粗腰帶,被塞進去的東西細小,他絲毫沒查出異樣。


    謝景行在一旁隊列裏卻看得清清楚楚。


    謝景行眉頭緊皺,那身著錦衣幾人對藍衣學子是有多大仇多大怨,要在縣試考場前,幾人合作一起誣陷他作弊。


    大炎朝對科舉作弊抓得極嚴,五人互保、廩生結保都是為了降低考生作弊的可能。


    依《大炎朝律》,凡是科考舞弊者,被當堂抓獲,經查明屬實後,立時帶枷示眾一月,後於大堂廣眾之下罰杖五十,再即刻發往邊疆苦寒之地,服役九年。


    能受得這一係列懲罰還活著迴來的人,寥寥無幾。


    就算縣令公正嚴明,查出藍衣學子是遭誣陷,此次考試也被耽誤,又得再等一年。


    那幾位錦衣男子得手後,互相打了個眼色,結束話題,前麵兩人主動退後,讓藍衣學子上前幾步,五人湊到一起,嘴角都掛著一抹惡毒的笑意。


    眼見藍衣男子距到達衙役搜查之處,中間隻隔著有七八人,謝景行將考籃換至左手,大步走過去,攬過他的脖子,將他扯出了排列隊伍,“兄台,找你良久,原來你是在此列,不是說好等我一起排隊入場嗎?”


    帶頭的錦衣學子驚疑不定地看著謝景行兩人,不知謝景行是發現了他們的小動作,還是兩人真是早就約好。


    對著變了臉色的幾位錦衣男子歉意地一笑,謝景行來不及看一眼藍衣男子,將他拖著往後走。


    “謝兄,我何時同你做了約定?”藍衣學子被他拖走,也不反抗,隻疑惑地問。


    謝景行聽著真是認識的人,轉眼一看,居然是因為陪林涵來湯圓攤上,與他有過幾麵之緣的寇準規。


    隻不過,後來在他跟隨祝世維讀書後,兩人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謝景行這才一時沒想起來。


    兩人一起出了隊伍,隻能重新排在隊伍最後,與那幾位錦衣學子隔了幾十號人,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往後看,隻能作罷。


    兩人一前一後站好,謝景行從寇準歸的腰帶裏拿出紙條,低聲說:“寇兄也太過大意,若是這個東西被衙役們搜出來,你這次考試可就止步於此了。”


    寇準歸震驚地從謝景行手中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極小,巴掌大的紙條上居然寫有孟子和尚書原文各一篇。


    難怪,今日他一過來,書院裏幾位往日看他不順眼的富家子弟,一改往日瞧不上他的狀態,一直拉著他說緊張,幾人圍著他,還說是要從他這裏沾沾學氣,好讓今日考試順利。


    同在一位夫子手下讀書,抬頭不見低頭見,不過說幾句話,他無從拒絕,沒想到他們居然是想要聯合起來汙他科舉舞弊。


    寇準規臉色緊繃,他們之間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如此害他?


    謝景行拍拍他的肩,“當務之急是先冷靜下來參加考試,其他事情等考完再說。”


    這紙條絕不能讓衙役見著,隻能丟了,謝景行拿過紙條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等你進了考場,再考出個好成績,看他們氣得咬牙切齒卻有無可奈何的模樣,不是更爽快。”


    寇準歸深吸幾口氣,穩住情緒,待他考出來再去尋夫子做主。


    夫子平時待他們雖嚴苛,為人卻公正,對他也頗有看重,到時定會追究此事。


    想通後,寇準歸拱手對謝景行深深一揖,“此事多虧謝兄,若不是謝兄相助,不知待會兒會是什麽情景,還請受我一拜。”


    謝景行沒多客氣,免得拉拉扯扯的,惹人閑眼。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兩人才到了衙役麵前。


    謝景行看著寇準歸將考籃遞給衙役,任由其檢查他考籃裏的筆墨和考引,裏麵沒有食物,考場午間會讓人給每位學子送上兩個大白饅頭和一碗熱湯,飯量小的已夠填飽肚子,不夠的也隻能等著出考場大門後再吃一頓。


    每一樣都被打開後細細查看,甚至連毛筆的筆頭都被來迴搓了好幾次。


    檢查完沒有發現其他東西夾帶,一位衙役才將考籃遞給身後站著的另一人,讓他領著寇準規進入考場內特設的房間。


    “寧和鎮周家村,謝景行。”一位衙役比照著考引叫道。


    謝景行點頭應是。


    接下來便如同剛才一樣,檢查完後謝景行被另一人領進房,脫下外衣,任由兩人搜檢他身上衣衫。


    等檢查通過後,謝景行才拿迴自己的考籃,被一個執燈的衙役引著進入考場。


    寇準歸在他之前,等謝景行到剛好滿十人,有監考官開始唱名。


    到謝景行時,唱保人念道:“學生謝景行,保人廩生趙正明,互保者有……”


    謝景行高聲應是,這一批十人便點完名了,十人一起朝坐在上麵的縣官拱手一揖,隨後被人領著去往各自考場。


    謝景行和寇準歸互一拱手,各自跟著引領考官離開。


    謝景行的考場裏擺了幾十張桌子,行列整齊,間隔也開,不過都是按順序排列。


    順利找到自己的座位,謝景行看見上麵放著一個寫著號碼,用蠟封著的竹筒和答卷,他聽祝世維說過,這竹筒裏就裝著此次縣試試卷。


    還沒到打開的時間,他也不急,先把竹籃中的筆墨拿出來,放在桌麵自己順手的位置上,坐定等著所有人入場。


    他本就排在隊內最後位置,算上其他隊伍,後麵也沒有幾人,沒過一會兒,所有人全部到齊。


    衙役封門,主考、副考和廩生代表發言後,天色已大亮,銅鑼聲一響,這便可以開始答題。


    謝景行旋開竹筒,從裏掏出試卷,鋪開置於桌麵上。


    他先沒看題,而是先將答卷排頭的考號填好,才把視線落在試題上。


    第077章


    縣試共五場,今日隻是第一場,也是縣試的正場。


    試題數量少,祝世維早已給他講過題目類型。


    果然,試卷上隻有三道考題。


    第一道是“君子學道則愛人”,出自《論語》, 第二道則是“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出自《中庸》,兩道都是四書文。


    第三道是讓作一首五言六韻試帖詩。


    謝景行一邊磨墨,一邊迴想, 第一題釋義是:“君子學習了禮樂就能愛人”可後麵還跟著有一句,“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意指“小人學習了禮樂就容易指使。”注


    通俗來說,就是“當官的學習禮樂後,就會以禮樂中的道理愛護百姓,而百姓學習禮樂以明理,會更理解並服從政令。”注


    提煉出主旨就是官員努力學習,為民請命,百姓努力學習,敬明權威,再將其以標準的格式寫一篇八股文即可。


    謝景行無論平時如何想躲懶,進了考場就會嚴肅起來,花了一盞茶的時間,理清思路後,他先把答卷放在一邊,將底下的稿紙抽出來,提筆就寫,他已習慣大腦的記憶力,將剛剛的腦裏的起承轉合一一寫下,一篇條理通順的八股文便落在了紙上。


    文字規整,思路明晰,主要觀點成列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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