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來串門見著了,幾乎都迴去做了同樣的家裏用,現今周家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了。


    這樣的方式,火盆裏的火不需要燒得很旺,不費碳,就是貧苦的人家也能使,這個冬天受凍的人家都少了許多。


    和家人閑談,不時逗逗小床上的兩個弟弟,日子過得很是安逸。


    日子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六。


    山間還有零星白雪,可這也擋不住周家熱鬧的氣氛。


    今日是石天生來周家提親的日子。


    周家所有人都滿臉喜氣,自己家秀姐兒要定親了,可不是出門子,是往家裏招贅個男人。


    招贅可是女子、哥兒一方出錢去提親,而他家居然還是男方來提親,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這說明秀姐兒值得,臉麵掙得足足的,每個人嘴角眼梢都是笑。


    早在從縣城迴來的那日,石天生就透露出了他想在年前來周家提親的想法,當時可把周家除秀姐兒以外的其他人嚇了一跳,畢竟秀姐兒可是要留在周家招贅的,石天生卻說是來提親。


    可別事到臨頭,兩個年輕人郎情妾意,卻因為這關鍵的事情沒說清,事情出了變故,到時可不好收場。


    看周家人臉色大變,石天生才意識自己沒說清,鬧了個烏龍,趕忙解釋清楚。


    自那以後,周家人心裏就一直敞亮著。


    別說,石天生這小子進了周家門肯定招人喜歡,光是提親這一招,就讓周家人更是喜歡他。


    今日提親,也隻是走個過場罷了,不會招到為難。


    謝景行今日停了練字,他姐姐要定親,他肯定也要在場。


    石天生家裏早已沒有長輩,男方提親時隻一人前來,可不像樣。


    為表鄭重,石天生提了禮請了王福華作底媒,王福華是村長媳婦,村裏婦人大小事都會找她幫忙,她也能說會道,隻要找到她,多少難纏的婆媳、妯娌關係,她一通道理、人生經驗說下去,幫忙去了心裏彎彎繞繞,大家敞開天窗說亮話,事情大都能被解決。


    請她作底媒,也顯出了石天生對這門親事的看重。


    一大早,謝景行就上去了周家,等著石天生前來,他還是第一次見著大炎朝定親,心裏存著好奇,不知道是個什麽流程。


    巳時中,也就是上午十點,王福華帶著石天生準時扣響了周家院門,同時大聲喊道:“周家有女賢良,今日石家郎君有意與之結親,不知周家同意與否?”


    大炎朝習俗,提親時要先征詢女子或者哥兒方同意才能進門,這也是為表對女子、哥兒的尊重。


    周忠義揚聲同意後,王福華和石天生才進了周家院門。


    周家人都穿著簇新的衣裳,端正坐在堂屋,謝景行作為陪客,坐在一旁。


    人已經齊全了,王福華將石天生想與秀姐兒結親的事情又說了一遍,之後才開始說石天生準備的聘禮。


    聘銀五兩,草屋三間。


    大炎朝農家娶一個普通女子,五兩聘銀是中規中矩的價錢,更何況,誰家提親還有一間屋子的。


    三間草屋是不值錢,地下的宅基地可不便宜。


    周家人沒有佯裝不滿意,當即同意。


    雙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生辰八字,當然,石天生的生辰八字是他被石獵戶撿迴家的時候,肯定是不準的,在場的人也不在意,拿出黃曆挑選吉日,最後確定來年三月初五成親。


    石天生當即樂得合不攏嘴,秀姐兒也翹起嘴角,低頭掩飾紅了的雙頰。


    謝景行等兩人含情脈脈的眼神挪開後,才起身走到石天生麵前,“石大哥,姐姐是周、謝兩家的掌上明珠,今日你們定親,以後成為一家人,希望你也能如珠如寶地待她。”


    他是謝、周兩家下一代最長的男丁,也是現在唯一能出麵的和秀姐兒同代的男子,謝景君現在還在嬰兒床上睡得吐泡泡呢。


    今日,謝景行會坐在這裏,目的就是為秀姐兒撐場子,就算石天生和秀姐兒兩情相悅,他也得出麵,表示周家下代還有人,秀姐兒後麵還有他這個做弟弟的撐腰。


    秀姐兒一雙眼瞧著謝景行,裏麵仿佛籠上一層水霧,欣悅地笑了起來。


    石天生也站起身,鄭重其事地道:“我必不會讓秀姐兒受委屈的,你放心。”


    定親過後,雙方就可以隨意走動了,再不用擔心閑言碎語。


    石天生現在就常會來周家,看是不是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可都快過年了,周家哪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幫忙。


    謝景行卻有,之前謝景行一直想練箭,可石天生剛開始傷沒好,後來又緊著忙提親的事情,現在他倆都有閑時間,謝景行剛好可以找石天生請教。


    他自己盲目摸索,可別反傷了手,而且射箭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入門的。


    石天生先幫著謝景行在謝家院子立了個靶子,準備工作做好了,謝景行將嶼哥兒送他的弓箭拿了出來。


    弓體一從弓囊裏全露出來,石天生就“咦”了一聲。


    謝景行看向石天生,“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石天生搖頭,幾步走到謝景行身邊,“你這弓身可是上好的楓木製成,硬度和穩定性都遠遠好於其他材質的弓身,關鍵是同等氣力,楓木弓身彈性還更好,射力也大,很適合初學者,尤其是氣力小的孩子。”


    孩子,謝景行,木著臉,看了看石天生手裏的弓箭,很明顯,他手裏的這把弓箭顏值也異常突出,嶼哥兒送的這副弓箭真是處處體現了他的用心。


    石天生是典型的古代粗神經男人,沒注意到弓箭好不好看,隻關心好不好用,“這把弓箭,景行可以放心大膽地使,楓木穩定性高,不容易傷著使用之人,壽命也長,不容易斷裂。”


    謝景行點頭,兩人正式開練。


    左手伸開,握住弓身,右側肩胛骨連帶著使力拉開弓弦,左手臂直推,右手臂直拉,一前一後在同一條直線上的手纖細白淨。


    嶼哥兒背部使勁,眼睛順著箭頭和弓身瞄準對麵院牆上靶子的靶心,左右手往相反的方向用力,力道順著手到全身,整個身體姿勢自然、協調。


    右手拇指一鬆,箭急如飛雲,破浪般飛射而去,直直衝向箭靶,準確地命中靶心。


    嶼哥兒高興地抿嘴笑笑,看來他射箭技術沒有退步。


    他剛一接觸射箭,準頭就不錯,練了一段時間後,連二哥都比不上他射箭的準頭。每每比試,都會輸給嶼哥兒。


    “嶼哥兒,練了許久了,休息一會吧。”自從謝家湯圓攤不開張,嶼哥兒幾乎又沒再出過門了,祝世維也給他放了假。


    想到開年後要與謝景行比試射箭,嶼哥兒就開始天天練習,到時候定要讓謝哥哥嚇一跳,自己射箭可厲害了。


    等侍從將靶子上的箭全部取下來,嶼哥兒接過黃娘子手裏的果茶,喝了一口,茶香濃鬱,彌漫在他鼻尖,沁人心脾,是他最喜歡的茶,“我再練習一會兒,謝哥哥現在肯定也在練,他那麽聰明,肯定很快就學會了,明年比試,我輸了怎麽辦?”


    “不會的,嶼哥兒射箭是我見過最好的,謝家小子再怎麽聰穎,也比不上的。”黃娘子說的是真心話,嶼哥兒射箭的天賦頂尖,少有人能及。


    “會的,謝哥哥那麽厲害。”嶼哥兒有時也很固執,他不想射箭輸給謝哥哥,是想給謝哥哥看看,他也有很厲害的地方,想要得到謝景行的誇讚。


    可現在黃娘子說謝景行比不上他,他又不樂意。


    不等黃娘子再勸他,嶼哥兒伸手又抽出一支箭,食指和中指扣住弓弦,拇指上扳指緊靠箭尾,小臉嚴肅,手穩穩握著弓箭,眼、箭頭、靶心成一條直線,手指一鬆,撒放的動作又輕又穩,弓箭刹那離弦而出。


    箭“咻”地一下射出去,險險擦過謝定安的肩膀,插在了院子大門上,箭尾左右抖動了好幾下,才終於停了下來。


    “阿父,你沒事吧?”謝景行放下持弓的手臂,大步跑到剛走進院子的謝定安身旁,擔心地看了又看。


    謝定安手裏牽著一頭羊,站在院門口,臉上帶著絲驚嚇,任誰隨意地走在路上,迎麵射來一枝箭,無論射沒射中,都得被嚇一大跳。


    周寧也趕忙過來,他剛剛在堂屋裏看謝景行練箭,雖然準頭差了點,十箭裏能有八箭挨不上靶子,剩下兩箭,運氣好的時候,能離靶心近點兒,其他都是淩亂分布在靶子上。


    沒想到,這一箭偏得這麽遠,靶子可是在院門右手邊院牆的中間,離院門隔著有十幾米,還恰好在謝定安進門時射了過去。


    謝定安沒被箭碰到,看謝景行兩人焦急地圍著他轉,忙安撫道:“就是被嚇了一下,沒傷著。”


    謝景行兩人才放下心。


    周寧接過謝定安手裏牽著的羊,將它牽到一旁拴著,等著謝定安歇過勁兒後,再來殺掉。


    大山裏濕氣重,尤其是到了冬天,下雪後能冷到骨子裏。


    方安成家裏養著那麽多羊,幾乎都是在入冬後殺了賣錢,都是鄉裏鄉親的,周家村人在方家買羊會便宜許多。


    鮮美的羊肉餃子,熬成乳白色的羊骨湯,在冬日裏吃上熱騰騰的羊肉,手腳都能暖和起來。


    周寧自入冬後,晚上睡在床上手腳冰涼,謝定安幫他暖半天才能熱過來。


    冬天進補對身體好,尤其能補元氣,周家村幾乎家家戶戶或多或少都會買些羊肉迴去,隻不過都是幾家合買一頭羊。


    方安成家也會殺了散賣,有那實在錢不趁手的,也可以隻稱個一斤兩斤的,過年了,總得讓嘴裏、肚裏有點油水,日子才能有個盼頭。


    想著周寧的情況,謝家人商量後,決定幹脆買一整頭羊,冬日裏寒冷,也不用擔心放壞,謝家五口人,可能吃羊肉的隻有三人,能吃一整冬了。


    謝定安就是忙完家裏活計後,去方安成家買的羊,沒想到迴來家裏後,劈頭射過來一箭。


    謝定安是緩過神來了,謝景行卻是驚魂未定,他還是頭一次這麽挫敗,石天生教他射箭教得詳細,還給他演示了不止一遍。


    他聽懂了,可一上手就不是那麽迴事兒,冬日裏練箭,手凍得通紅不說,箭還總是脫靶,練了兩天也沒什麽進步,今日更是險些傷了家裏人。


    難道是因為大腦進化太快,手跟不上腦子?


    周寧見謝景行木呆呆地站在院子裏,垂頭喪氣的,不發一語,小心翼翼地說:“景行,要不我們先不練了,手凍,難免不聽使喚,等過完年,雪化之後再說。”


    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也沒幾天。


    謝景行點點頭,也隻能這麽辦了,不過,“我先將靶子換到小舟山背側那處山林裏,那裏少有人去,今日這種事可千萬不能再出現了。”


    他過去拆了靶子,抱起來出了院子。


    院門外,院牆上門楣、門框處本是什麽都沒有,今日周家翻出了去年剩下的紅紙,拿到謝家,讓謝景行寫了對聯和福字,貼了上去。


    往年,要麽是去鎮子上花錢買現成的對聯和福字,要麽帶上東西去三方村找老童生寫,今年有了謝景行,再用不著這般麻煩。


    對聯,謝景行見過的也不少,上輩子過年時家家戶戶也會貼,他隨隨便便就想到了幾個意頭好的,提筆寫好。


    謝家、周家高高興興地將對聯、福字貼好,年味瞬間重了起來。


    謝景行這時卻沒心思看自己寫的對聯和福字,出了大門,拐彎往山上爬,他選的位置離謝家不近,他先爬上小舟山頂,再翻下半山腰,才總算是到了地方。


    將靶子放在看好的那處位置,掛在一棵謝景行張臂都抱不住的大樹上,樹冠密密實實,完全用不著擔心雨淋。


    謝景行拍拍手,等過完年,他就跟這弓箭耗上了,他就不信邪了,他真是對射箭一點天賦都沒有?


    上坡再下坡,謝景行來來迴迴花了半個多小時才迴去謝家。


    謝家不止謝家人在,周廣德、周忠義也在。


    還有不少村裏人,都快將堂屋圍了個滿滿當當。


    “哎呀,景行迴來了。”先看見謝景行的一個老婦人喊道。


    謝景行往後退了一步,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眾人七嘴八舌的,謝景行好一會兒才弄明白事情原委,原來周家得了謝景行寫的對聯和福字,周忠義前不久剛得了個好贅婿,侄兒又這麽出息,心裏高興的沒邊,去找了村裏相熟的兄弟顯擺。


    這下,村裏不少人都知道謝景行會寫對聯和福字,裁了紅紙,手裏拎著些過年時可以用上的物事,求上門來。


    不少人心裏還想著,有了謝景行的對聯和福字,說不定明年他們也能走點福運。


    就這樣,不少人撞在了一起,大家一起來了誰家。


    周忠義看著謝景行,眉眼深邃的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


    舅舅可真能給他找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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