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定安盯著謝阿娘,眼裏情緒幾經變化,最後隻剩淡漠,“報官吧。”


    “別報官,別報官。”謝阿爹終於出了聲,把謝阿娘擋在身後,一手抓住她,一手伸向謝定安,想要扯住謝定安的前襟。


    謝定安往後退了一步,謝阿爹手上抓了個空,往前踉蹌了一下,“定安,定安,都是我們的錯,我們馬上迴去,再不來找你們麻煩,不不不,我們再不出現在你們麵前,你別報官,你娘年紀這麽大了,受不住的。”


    謝定順不止偷懶耍滑,還膽小懦弱,此時兩股戰戰,躲在後麵不敢說話,生怕到時官差來了連他一起抓去。


    “已經斷親了,她不是我娘。”麵前這個男人,也隻有在涉及自身利益還有謝阿娘時,才會站出來,總是縮在角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才終於知道急了。


    “是是。”看謝定安他們冷眼看著他,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又趕忙說道:“不是你娘,不是。”


    “那還不趕緊離開,真等著我們報官嗎?”謝景行上前兩步,走到謝定安身前站定,沉聲說道。


    “好,我們馬上就走。”謝阿爹拖著謝阿娘穿過人群往前跑。


    謝定順急急忙忙跟上。


    跑了幾步,謝阿娘還是心有不甘,掙紮著朝後嚷嚷著,“那謝景行是個天生的黴星,出生後,不止自己是個傻子,還克地他父親殘疾,他阿爹早產也是他克的,你們在他家買東西,也不嫌晦氣!”


    謝阿爹一把捂住她的嘴,謝定安也上前扯起她的手臂,“你不要命了,真想去見官?”


    謝阿娘臉上閃過恐懼,三人不顧後麵人的反應,腳步匆匆逃走了。


    第049章


    這是一定要讓謝定安不舒坦,不能毀了他的生意,也要惡心惡心他。


    如果圍著的客人真信了她的話,她就更滿意了。


    嶼哥兒‘噠噠噠’幾步跑下階梯,氣地臉都紅了,“你才是傻子,你還是個大黴星。”


    看他還想往前跑,謝景行一把逮住他,扶著他的背順毛,“冷靜,別氣,你看我都不生氣。”


    “可是謝哥哥那麽好,她……她居然這麽說你。”話裏都快帶上哭腔了。


    謝景行哭笑不得,真跟小貓似的,受不得一點氣。


    “她氣糊塗了,是在造謠,你看我哪裏像個傻子了,別跟他一般見識。”謝景行繼續順毛,抬眼四顧,“你看這裏所有人都沒當真,當看笑話呢。”


    “小老板這樣的都算傻,那我家孩子可怎麽說?”謝景行已經在這裏擺了幾天攤,謝定安不管事,攤子上大大小小所有事情,謝景行全一手包辦,把這麽一個不小的攤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哪家十來歲的孩子能做到?


    “我家那傻孩子要是能像小老板這麽聰明懂事,我就是睡著了也能笑醒過來。”他家孩子跟小老板差不多的年齡,隻會混吃混喝,天天滿街上亂跑,要不是親兒子,真想送出去,眼不見為淨。


    謝景行垂下眸子,笑著看嶼哥兒,“聽見了吧,大家都不信。”


    嶼哥兒一個個地從旁邊人臉上看過去,見確實都如謝景行所說,才鬆下剛剛因生氣繃緊的身體,“她就是胡說的,謝哥哥運氣好著呢,那日在溪裏抓小魚,我和祝爺爺都沒抓著幾條,剩下的全跑進謝哥哥網兜裏去了。”


    說完,還自我肯定地點點頭,“謝哥哥就是運氣好。”


    謝景行這次實在沒忍住,趁徐護衛沒注意到,伸出手快速捏了下嶼哥兒的耳垂,這小哥兒也不知是怎麽將抓魚與運氣扯上關係的。


    謝景行站起身,就算會有人因為謝阿娘的話,心裏犯嘀咕,應該也沒幾個。


    被耽誤了這麽長的時間,他們的生意還得繼續做,沒必要對幾個客人爭辯。


    正準備招唿客人們,卻又被旁邊傳來的聲音打斷。


    “小哥兒說的對,景行這孩子就是個福星。”


    謝景行詫異地看過去,誰在幫他說話?


    祥嬸子左擠右擠鑽進人群,後麵跟著方安康和華子,“各位客人別信那個老虔婆的話,景行是我們村子的人,我還不了解嗎?”


    趁著今日天氣好,家裏閑,祥嬸子和華子奶奶將這幾日方安康兩人打迴去的柴火背來了鎮上,在臨著城門那條街上叫賣。


    就一點柴火,也用不著好幾個人看著,她就打發了方安康和華子兩人自己去街上閑逛。


    方安康兩人不知不覺來了這條街,恰好見到謝阿娘來找茬,趕忙迴去告訴了祥嬸子。


    祥嬸子緊趕慢趕,到的時候,謝阿娘已經逃走了。


    可她的到來也不是全無用處,祥嬸子走進人群裏麵,先對著大家咧嘴一笑,之後又將方安康拖到自己麵前,“這是我家孫子,夏天時不小心掉進河裏,救上來後氣都沒了。”


    揮著枯槁的手扇了華子腦袋一下,“就是這小子不小心推下去的。”


    華子憨笑著撓撓頭,“對對。”


    這小子一看就老實,說不出謊來。


    “都沒氣兒了?那怎麽還站在這兒?”


    這可出乎大家意料,沒氣兒不就是死了嗎?怎麽可能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處?


    有那膽子小的往身旁人邊上躲了躲,直到往下瞅見了方安康的影子,有影子,還是活人,又趁人不注意挪了出來。


    “可不就是嘛!”祥嬸子拍了下大腿,繼續說:“這可是我們家的獨苗,當時全家人哭得肝腸寸斷,什麽辦法也沒有。多虧景行這個福娃,也是我家安康有點運氣,命不該絕,恰好遇見景行從鎮上迴來,他也沒動手,就指揮著他阿父和我兒媳婦,幾下就把安康救活了。”


    “這般神奇?沒了氣的人都能救活?”


    “肯定是真的,誰家當奶奶的能詛咒自己家唯一的孫子沒氣啊?”


    “那不是,我可不像那些個沒親緣的老虔婆,對我家安康疼著呢。”祥嬸子一瞪眼,又變臉一樣,滿臉慈愛地摸了摸方安康的腦袋。


    方安康害羞地笑,點頭說:“是真的。”


    這下,就算有那迷信的客人,覺得謝景行能被親阿奶說‘黴星’,克阿父克阿爹,心裏存有一絲芥蒂,現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場麵是徹底被祥嬸子唱念俱佳的一番說辭弄活泛了,生意比平日還好,謝景行忙得騰不開手腳,隻能抽出空對祥嬸子幾人感激地笑笑。


    祥嬸子看謝景行家生意沒受影響,就帶著方安康和華子悄沒聲息地離開了。


    天天忙著做生意,日子過得飛快。


    謝家攤子的生意越來越紅火,臘肉湯圓更是一炮就打響了知名度,謝家攤位上又增加了幾張桌凳。


    隨著家裏存錢罐中的銀錢越來越多,秋天的身影早已隱沒,不知不覺步入深冬。


    當日過後,許是真被嚇破了膽,謝景行再沒見過豐裏村謝家人,生意做得平平順順。


    入冬後,天氣急劇變冷,幸虧家裏有了多餘的銀錢,周寧趕著給出門做生意的三人一人縫製了兩身新棉襖,就是這樣,一來一迴的路上,謝景行幾人也都被凍得頭臉冰涼,得在火爐旁緩過好一陣,才能讓手腳暖和起來。


    嶼哥兒身體不好,謝景行原以為他堅持不了多久時間,沒想到嶼哥兒卻一日沒落下,天天準時來報到,做事也越來越順手,甚至還能在他忙不過來時,幫他收拾幾個碗。


    黃娘子居然也放任了嶼哥兒天天來他們這兒受凍,若不是徐護衛仍然盡職盡責守在嶼哥兒身邊,謝景行都要以為嶼哥兒是失寵了。


    嶼哥兒今日穿著一身雪白色的織金長袍,外搭一件繡著水藍色仙鶴紋樣的短褂,腰上束著同樣顏色的寬腰帶,其上掛著一枚樣式精巧的玉佩,脖子上還圍著不知什麽動物皮毛做成的雪白圍脖,完全是一副出身於大富大貴人家中的小仙童模樣。


    謝景行剛開始還以為圍脖是嶼哥兒買迴去的白狐毛製作的,嶼哥兒卻說白狐在他家裏好吃好喝,現在天天躺床上躲懶睡覺,都不陪他玩了,那圍脖是從家裏帶來的,他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


    說著以為謝景行喜歡,想要摘下來送給他。


    謝景行趕忙拒絕,他就是隨便看看。


    已經忙過了一陣,沒人再要付錢,嶼哥兒得了閑,把桌上客人吃完後留下的碗一一收起來,端到秀姐兒麵前。


    秀姐兒正在洗碗,滿手水跡,隻抬頭朝著嶼哥兒匆匆一笑,就又低頭忙碌,盆子裏本來摸著還有點燙手的水,現在隻是微微暖手,她得快點將碗全部洗出來,不然景娃又要給她重新燒水,少不得會耽誤做生意。


    入冬後,謝景行一直想要跟她交換位置,他來清掃桌凳加洗碗,讓秀姐兒去火爐邊煮湯圓。


    火爐邊比其他地方要暖和許多,謝景行擔心秀姐兒受涼,總摸涼水對身體不好。


    無論謝景行怎麽說,秀姐兒都沒同意,一是她招唿不來那麽多客人,這裏不少客人都和謝景行熟識了,有的時候都不需要客人開口,謝景行都能說出他們想要些什麽,那麽多人來往,秀姐兒連人都沒認完,也不知道謝景行是怎麽記下的。


    這倒還好,記不住可以問,關鍵是秀姐兒作為姐姐,可不願讓謝景行來受凍。


    謝景行沒強過秀姐兒,最後隻能時不時燒熱水給秀姐兒用,如此,雖然還需要一直將手泡在水裏,確實再也不冷了。


    就是謝景行得受些麻煩,需要不時重新拎桶水燒開,也多虧天下商行院子裏就有口井,離得近,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嶼哥兒腳步輕快地走到謝景行身邊,抬頭看著謝景行專注的側臉,“謝哥哥要喝點水嗎?”從上午來這裏就開始忙,謝景行一直站在火爐邊,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也沒過幾個月時間,謝景行已比剛到周家村時長高了不少,他正穿著一身天青色的棉衣,全身上下都是周寧新做的,原來的那些衣衫全都短了一截。


    謝景行搖搖頭,“不了。”冬日時節,就算一直待在火爐邊,他也沒出汗,隻覺暖和,沒感覺到口渴,“你快去一邊坐會兒,一直站著,腳不疼了?”


    嶼哥兒之前曾跟謝景行說過他會腳酸,也不是抱怨,就是想對著謝景行撒撒嬌。


    其實嶼哥兒自己也沒意識到他是在對謝景行撒嬌,自然而然就那麽做了。


    是不小心被黃娘子看見了,晚上黃娘子哄他睡覺時,忍不住醋了幾句,說嶼哥兒在他們這些相處這麽多年的人麵前都不曾撒過嬌,對著謝景行一個外人,卻那麽自然就做了。


    嶼哥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現在被謝景行調侃,已經過了這麽久,嶼哥兒根本不在意,“才不會再疼了,謝哥哥總愛笑話我。”


    謝景行看見街那邊好像又有人朝他們過來,沒再多逗嶼哥兒,“那邊來人了,又到嶼哥兒上工時間了。”


    嶼哥兒皺皺鼻子,用腦袋在謝景行後背輕輕碰了一下,才轉向來人。


    是林涵,這次他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身邊人也不是林老太,而是一個比林涵約高一個頭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分明年紀不大,卻是一副嚴肅臉,看著有些不近人情,隻有在看著林涵時,眼裏會閃過一絲柔情,他便是和林涵有婚約的寇準規。


    寇準規比林涵大不到一歲,寇準規阿娘在懷胎十月時,知道了對家林涵娘也懷了身子,兩家關係親近,一日,兩家一起閑聊時,寇準規娘隨口說了句幹脆兩家以後就做親家,林涵娘當即同意了。


    本隻是玩笑之言,沒想到自林涵出生後,寇準規明明還是一個小娃娃,卻無緣無故地就愛挨著林涵,林涵也一樣,隻要有寇準規在身邊,哭的次數都少了,越長大關係越親近,當年的無心之言也被當了真,就算林涵娘改嫁離開了林家,兩家還是當著親家處著。


    前幾年寇準規家還擔心,林涵是地坤,寇準規隻是個普通人,兩人成不了,沒想到寇準規前兩年突然分化成了天乾,天乾地坤成婚,皆大歡喜。


    寇準規自小就一張嚴肅臉,也隻在林涵麵前能露出個笑臉,性情端正,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愛讀書的一麵,寇準規家裏人咬咬牙,供他進了學,現在在縣城書院讀書,隻有放長假時才迴來。


    書院裏有勤學崗,寇準規從沒在同窗麵前掩飾過他家貧,大大方方爭取到了勤學崗位,平日認真跟著夫子讀書,還要幫著夫子打理藏書閣,忙完後又會借著藏書閣的燈火抄書賺錢,隻能趁書院放長假才能得空迴寧和鎮。


    昨日一迴來就聽林涵說起這裏新擺了一家湯圓攤,攤子上老板很好,有一個特別乖巧可人的小哥兒,他還和那個小哥兒交上了朋友,攤子上的桂花醪糟湯很好喝。


    寇準規問林涵:“那湯圓也好吃嗎?”


    林涵搖搖頭,他家十天半月的才能省下一文錢,帶著雞蛋去讓老板衝碗醪糟雞蛋湯,還花不起買湯圓的錢,“還沒吃過,就喝了醪糟湯。”


    謝景行看林涵和嶼哥兒投緣,曾提過請林涵吃湯圓。


    他和嶼哥兒交朋友,純粹是因為他看著嶼哥兒就喜歡,沒想靠嶼哥兒得什麽好處。


    林涵也知道嶼哥兒就隻是在攤子上幫忙,攤子實際上跟嶼哥兒沒有關係,他和謝景行也不熟,不願意給嶼哥兒添麻煩,就沒有同意。


    隻要謝景行或者嶼哥兒一提起請他吃湯圓,他就找借口離開,次數多了,謝景行和嶼哥兒也不再提及。


    不用林涵說,寇準規也知道林涵沒吃湯圓的原因,摸了摸懷裏的錢袋,昨日他迴來就將在縣城賺得的銀錢絕大多數給了家中長輩,他清楚家裏供他讀書的難處,他絕不能一事無成,必須得為家裏也為自己搏個功名,因此還是更多地將精力放在讀書上。


    在縣城快半年的時間,他也隻存下了幾百個銅板,一兩銀子都不到。


    寇準規家裏人知道他讀書辛苦,存下這些錢更不容易,給他留了幾十文花用,這時他帶林涵去吃湯圓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嶼哥兒見來人是林涵,沒等林涵走到近前,就說:“林涵哥來了,今天還是要碗醪糟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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