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吳皇後迴宮之後,高宗想著去莫貴妃那兒看看她,蕭昱來求見。他跪在殿上,抱拳道:「皇上,烏林逃脫之後,皇城司雖已在全城大肆搜捕,但人犯至今還未捉拿歸案。臣建議,讓殿前司加強對各個城門的盤查,不要讓可疑之人出城。」


    他覺得此案複雜,烏林應該還有同黨。若是光盯著烏林一個,可能會有漏網之魚。


    高宗抬手示意他起來:「愛卿辛苦了,朕知道你的意思。」


    蕭昱想了想,還是說道:「這個烏林是顧相舉薦的,皇上以為顧相會不會藏匿犯人?」


    他是天子的耳目,對天子絕對忠誠,所以敢說這話。高宗笑道:「那是你不了解他。」


    蕭昱見皇上都這麽說了,也不多言,躬身退下去了。


    第二日朝參,多是討論前線的戰事,主和派和主站派又是一番激烈的爭論,毫無結果。等朝參結束,張詠本來想堵住顧行簡,好好問一問那日在清河坊的姑娘到底是誰。但高宗卻先一步把顧行簡叫到了垂拱殿。


    高宗把殿上的內侍都屏退,隻叫顧行簡上前來:「顧愛卿,恩平郡王和普安郡王,你都教過,覺得哪一個的人品才華更為出眾?」


    顧行簡抬眸看了高宗一眼,好端端的,為何要問他這個問題?


    他拜道:「臣教兩位殿下已經是多年之前的事了,當時兩位殿下年紀都還小,尚且看不出高低優劣來。」


    高宗的聲音低了些:「不瞞愛卿,朕想在他們兩人中,選一個冊封為儲君,繼承大統。你看如何?」


    顧行簡一驚,皇上這幾年頻頻為子嗣的事情求醫問藥,難道是醫治無果,所以放棄了?恩平郡王和普安郡王出宮以後,就像被世人遺忘了一樣,銷聲匿跡。朝臣們見皇上不重視,也沒把他們往儲君的方向想,這兩位的境遇可不算太好。這突然提起來……恐怕朝堂上要掀起一番波瀾啊。


    「立儲之事事關重大,絕不能馬虎,還請皇上三思而後行。」


    高宗點了點頭:「從前是朕對他們關心太少,過兩日便宣他們進宮來,此事再從長計議吧。不過朕近來有些精神不濟,韋醫官叮囑說要盡量減少外出。朕本想出宮去國子監參加補試,現在看來隻能由愛卿代勞了。」


    顧行簡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問道:「皇上要臣,代天子幸學?」


    高宗微微笑道:「是啊,愛卿有何難處嗎?」


    「沒有,臣領旨。」顧行簡拜道。


    那日顧行簡離開之後,便再也沒到夏初嵐的住處來。


    倒是秦蘿中間來過幾次,每次都要人拉來一車的食物,東西幾乎堆滿了整間耳房,夠兩戶十口之家吃上一陣了。夏初嵐委婉地拒絕過,但秦蘿以為她是客氣,依舊故我。


    從這個二夫人就可以看出,顧二爺賺錢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否則哪裏夠她折騰。


    夏衍每日都在埋頭苦讀,直到補試的前一日,他因為太過緊張,一整晚都沒有睡著,白日起來,頂著黑黑的兩個眼圈,把思安和六平都嚇壞了。吃早飯的時候,夏衍頻頻看向門口,期待顧行簡出現,可直到上馬車了,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先生明明答應過他,補試那日會來的,為何失約了呢?難道是忘記了補試的日子?就算不能來,為何不提前告訴他一聲呢?


    他們還沒到國子監,馬車就難以前進了,堵在路上,隻能下去步行。國子監外更是人山人海,父母都在小心叮囑自己的孩子,考試要注意什麽,然後才送他們進去。補試並不像科舉那樣要考幾天,一般就上午和下午兩場。第一場考的經史,是筆試。第二場考的策論,乃是問答。


    主考基本就是國子監的官員,還有太學的教員。偶爾皇上也會禦駕親臨,以表對國學的重視。


    夏初嵐送夏衍到了國子監的門口,隻對他說:「放輕鬆些,別太看重結果。」


    夏衍點了點頭,又往四周看了一眼,仍是沒有發現顧行簡的身影,耷拉著腦袋進去了。


    中庭裏麵已經匯聚了不少的試子,夏衍進來,有些人便對著他指指點點的。因為他年紀小,個頭也小,在一群試子裏就顯得很惹眼。幾名學錄正在拿著戶籍狀一個個地對人,夏衍站在最後麵,聽到前麵兩個比他大一點的少年說:「聽說了嗎?今日本來是皇上要來,現在換成顧相了。」


    另一個孩子十分雀躍:「真的是顧相?那我可一定要好好表現。」


    他們倆說得興奮,其它的少年也湊過去,七嘴八舌地討論顧行簡。夏衍沒想到參加補試就能見到一直仰慕的人,又打起點精神來了。不知道顧相是什麽樣子呢?高的矮的,還是胖的瘦的?


    那日負責報名的學錄拿著戶籍狀走到他身邊,對他笑了笑:「夏衍,今日好好表現。」


    夏衍連忙對學錄鞠躬道:「是。」


    學錄便從他身邊走過去了。等對完了戶籍狀,學錄們走到最前麵的香案那裏,將名簿交給祭酒。


    夏衍個子小,看不見前方,隻聽見祭酒在說話。他昨夜未睡,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聽祭酒長篇大論,更想睡了。好不容易等祭酒說完,一個卒吏跑進來說道:「祭酒大人,顧相說會晚點到,讓您照常開始,不必等他。」


    祭酒點了點頭,等到了時辰,高聲道:「關門!鳴鍾!」


    國子監朱紅的大門緩緩關上,將裏外隔絕。鍾樓裏的鍾連敲三下,鍾聲悠遠,宣告補試正式開始了。


    中庭已經擺好了香爐香案,案後懸掛文宣王的畫像。祭酒跪在案前,先上了三炷香,然後倒酒,以示對先賢的尊重。然後國子監的官員和太學的教員跟考生們互相行對拜禮,三揖之後,考生們前往各個大殿,進行上午的考試。


    夏衍被分到了大成殿,殿上擺放著數十張狹窄的黑木矮案,每個案子上都備有筆墨紙硯。正前方的一個架子上掛著一幅卷起來的絹帛,裏麵應該就是考題。


    考生站在各自的席案前,對著考官三拜,然後入座,等待開考的鍾聲。


    三名考官分別坐在大殿的最前和最後。夏衍看到坐在正前方的那位考官,愣了一下,這不就是那日學錄身邊的大人?剛才聽另外的考官喊他祭酒,原來是國子監的祭酒大人,也是個鴻學之人,怪不得有些傲慢。那日在宋園,他拂袖而去,顯然是不太喜歡自己吧。


    祭酒的目光環視全場,從夏衍的身上不著痕跡地掠過去。


    天氣炎熱,幸好大成殿的四周都是蒼梧,樹冠遮天蔽日,為殿內送來陣陣涼風。


    大殿上的考生都十分緊張,夏衍正坐著調整唿吸,旁邊那人忽然「嗚哇」一聲吐了出來。祭酒皺了皺眉,讓卒吏來把他帶走,立刻又有幾名雜役進來清掃地麵。食物的腐臭傳到夏衍這邊,他也有點想吐了。


    補試雖然不是科舉,沒有經曆重重的選拔,但一旦入了太學,便等同於半隻腳邁進了官場,分量也很重。在場的大多數都是不及弱冠的少年,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加上天氣炎熱,身體便容易產生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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