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妍睜大了雙眼,心中憤憤不已。


    既替張祖娥覺得委屈,又為她報不平。


    顧婼輕歎道:“天家的事,誰又說得清……”


    她壓低了幾許聲音:“鄭淑妃近來總會傳我進宮去,有時皇上也在身邊……成定帝的後.宮現在隻有鄭淑妃一人,皇上對她自是千般萬般的好。”


    既為君王,自得雨露均沾,今兒有個鄭淑妃,明兒個也會有其他妃子,張皇後自定下成為天家的媳婦起,就該有這種覺悟。


    顧妍怎麽會不知道……她隻是心疼張祖娥罷了。


    上一世張皇後在那個冰冷的殿宇裏過了大半輩子,淒涼孤寂無法言說……這一世她試著阻止過張祖娥走同樣的老路,但最終沒法改變什麽。


    本以為張祖娥能和成定帝互生情意,起碼會比上輩子好點……可該在的依舊在,原來不過如此。


    顧妍換了身衣服默然不語,阿齊那竟一路跟著她送至二門處,顧妍就奇怪地問了句:“齊婆婆有事?”


    阿齊那望了望等著的內侍,想著還是搖了搖頭,“等小姐迴來再說吧。”


    顧妍點點頭,隨著顧婼一道上了馬車。


    皇宮有許久沒來過了,內侍一路就將她們帶去禦花園。


    這段路很長,那內侍似是故意和人作對,腳步邁地飛快,顧婼都有些跟不上,更別提顧妍腳傷初愈,走得急了,更覺踝骨酸疼。


    不由就皺起了眉。


    她想,鄭昭昭這是存了心要捉弄自己。


    估計是還記著前兩年七夕鬥巧那茬子事……姓鄭的沒有其他優點,就是記仇。


    如此一想反倒放了心。顧妍幹脆緩了步子,由著那內侍老遠地在前頭開路。


    她們何必由一個太監牽著鼻子走?


    這內侍膽子再大,後台再硬,還能明麵上反了她們不成?反正到最後吃排頭的絕不會是她們……


    顧婼扶著顧妍,二人氣定神閑,甚至還能談笑風生,果然那內侍過了會兒發現身後沒動靜。就灰頭土臉地迴來了。再不敢耍小聰明。


    禦花園的亭子裏,鄭淑妃正和幾個小娘子說著笑,咯咯的笑聲清脆悅耳。還帶著些許稚氣。


    其實算算年紀,鄭昭昭不過剛虛歲十五,身子還沒成熟,鄭太妃將侄女硬塞進成定帝的內宮。說不得也是被逼得狠了……畢竟先前連番動蕩,鄭氏皆以失敗告終。除卻趁機把握住成定帝,可再想不出更巧妙的法子。


    內侍上前稟報了句,鄭淑妃暗暗瞪了他眼,轉而便笑著對二人招招手:“鳳華。配瑛,你們可算來了!”


    她親熱的起身去迎二人,抓著顧妍的手就不肯撒開:“有多日不曾見過配瑛了。聽說你去遼了東,可有什麽有趣的見聞。一定要和我說說。”


    顧妍微微掙開行了禮,“山山水水,不過多了點新鮮勁。”


    鄭淑妃看著顧妍在自己麵前屈膝低頭,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舒爽。


    方武帝在世時寵著疼著這丫頭,什麽好東西都往西德王府送,顧妍自是底氣足……可現在換了個皇帝,你沒靠山了,還不是得乖乖低頭?


    鄭淑妃眉眼略過一分自得,輕笑著拉著她們進了亭子,“來給你們介紹幾個人……這是汝陽公主,這位是沐七小姐,這是顧六小姐……”


    鄭淑妃一一指著說過去,神情十分歡快活潑。


    顧婼和顧妍的麵色微變。


    汝陽也便罷了,沐雪茗和顧婷在這兒,卻是她們沒想到的。


    顧婷長高了許多,下巴尖尖的,脖頸纖細雪白,模樣愈發像了李氏,還能看出幾分顧三爺的影子,美得驚人。


    顧妍能瞧見她深深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恨毒,轉而又是一副不諳世事、純真柔弱的神態,不由勾了勾唇。


    顧婼一見沐雪茗就皺眉,但想著二人也不算深交,就這麽維係著表麵上的平和也好。


    汝陽公主自顧妍出現就眯著眼盯著她看,尤其在看到顧妍那雙皓月明星般的眸子時,蒙了層灰白雲翳的眼睛閃閃發光。


    汝陽公主還記得顧妍。


    因為這個人,她被方武帝罰了禁足,好久好久都沒能出來走動,心裏早就已經恨上她了。


    汝陽自己有眼疾,專門負責給她診治的太醫說,最好的法子便是換一雙眼睛。她貴為公主,想要一雙眼還不容易,但汝陽公主一定要物色一雙最好看的……從兩年前就覺得,顧妍的眼睛再合適不過。


    她看著顧妍的目光就如同貪狼瞧見了獵物,帶著勢在必得。


    可她知道,顧妍的身份不一般,她不能隨便開這個口。


    幾人依次見過禮。


    鄭淑妃就招唿著眾人坐下:“這宮中大得很,走得多了也力乏,皇上說若是我覺得無聊了,就找小姐妹們進宮來陪著說話……所幸禦花園景致還不錯,用著茶點,賞著花,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閑!”


    她笑得極開心,麵頰上浮起兩抹嫣紅,似是嬌羞。


    顧妍想著張祖娥,這一刻卻是有些笑不出來。


    顧婷湊趣著道:“那也是皇上心疼娘娘呢,擱著別人身上,才沒有這個恩寵!”


    鄭淑妃便有些羞惱地嗔了她一眼,“你這還沒嫁人呢,說這種話倒也臉不紅氣不喘!”語氣卻丁點兒沒有責怪的意思。


    顧婷就一本正經道:“說的本就是事實!”


    鄭淑妃笑著就要去捏顧婷的嘴,二人瞧著親密地不得了。


    顧妍忍不住暗暗納罕。


    據她所知,顧德妃和鄭淑妃可是死對頭,如此“姐妹情深”,還真教人瞠目結舌。


    她和顧婼安然坐著不動聲色,顧婷眼角微瞥,不由便斂下雙眸。旋即輕歎了句:“許久未見,兩位縣主真的愈發生分了……怎麽說也曾經是姐姐妹妹的,我都還念著二位姐姐的好……”


    鄭淑妃一聽,恍然道:“對了!差點就忘了,婷姐兒和鳳華配瑛還是親姐妹呢!”她看著顧婷神情有些憂傷,又看看顧妍和顧婼,二人泰然自若。


    嘉怡郡主和顧三爺恩義絕。曾經鼓噪過一時。都說顧三爺品行敗壞,可其中究竟如何,那就智者見智了。


    顧妍可不信鄭昭昭事先真不知道……顧婷也是她找來的靶子罷……


    她淡淡道:“是了。有許久未見。”


    並沒有下文,態度不冷不熱。


    顧婷看著更加感傷了,唉聲歎氣也不再說話。


    沐雪茗見鄭淑妃沒有開口打圓場的打算,便知道她是有意造成這種局麵的。遂捧著茶盞默然不語。


    汝陽公主頓時就看不過去。


    她還是很喜歡顧婷的……顧妍和顧婼這二人一瞧便不是什麽好東西,瞧瞧都將柔弱善良的婷姐姐欺負成什麽樣了?


    這時候。汝陽公主滿心憤慨,心中對顧妍又有私怨,立馬站起身護起了顧婷。


    “你們還真是沒良心,婷姐姐哪裏對不起你們了?再大的恩怨還能敵過了血肉親情去……婷姐姐吃苦受罪的時候。你們可是高床軟枕的,翻臉不認人,說的就是你們這種歹毒之人!”


    汝陽公主畢竟不清楚其中狀況。也不曾耳聞過,隻當就是惡姐姐欺負妹妹……她在宮裏長大。清楚著金碧輝煌身後的陰私,下意識地就將二人當成了那等蛇蠍心腸之輩。


    占著公主的身份,汝陽腰杆也挺直了,不屑地看著顧妍哼道:“一個小瘸子,還在這裏叫板!”


    顧婼眸光驟冷,站起身肅然道:“公主,您千金之軀,金口玉言,更該注意儀態。”


    汝陽公主眼睛不好,看不清楚顧婼的目光,但她能感受到顧婼話中的森冷。


    不由顫了顫,而後勃然大怒:“我做什麽,還用得著你來指手畫腳?”


    她可是堂堂公主,大夏的正統血脈,根正苗紅。一個因了外來王才封的縣主,憑什麽說她?


    顧婼冷冷道:“公主妄言配瑛是瘸子,還不該謹言慎行?”


    “難道不是嗎?婷姐姐說她腳斷了,剛剛她走路這麽慢,還要人扶著……”


    汝陽公主張口就把所有事抖了出來。


    顧婷關注著這兩姐妹呢,也知道汝陽公主和顧妍不對盤,剛就悄悄和汝陽公主說了,汝陽一聽果然十分興奮,逮著機會就要說上一句。


    顧婷臉色煞白,暗罵了聲汝陽這個嘴上沒把的。


    “原來是顧六小姐說的……”


    顧婼頓時似笑非笑,“那也定是顧六小姐說我們如何作踐欺侮她,如何仗勢欺人?”


    汝陽果斷點了點頭。


    顧婷的臉色更難看了。


    顧妍輕笑道:“顧六小姐,既然心中恨怨,何必還要聯係這份本就單薄的姐妹情?”她也站起了身,淡淡望著端坐的顧婷,“我和姐姐二人與顧家已無糾葛,顧六小姐還要糾纏前事,我們確實無可奈何……”


    說得顧婷十分小心眼,又愛嚼舌根。


    顧婷委屈地眼淚汪汪,嬌柔可憐,“兩位姐姐當真冤枉我了,我哪裏怨恨姐姐們,我喜歡你們還來不及呢!”


    說著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落,就要請禮道歉:“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給兩位姐姐賠不是……”


    汝陽公主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一看顧婷這樣卑微,那兩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心下火氣。


    “婷姐姐和她們致歉作甚?”就要拉著顧婷起來。


    顧婷真是想罵一頓汝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礙著她公主的身份又不好發作。


    汝陽見顧婷滿臉淚痕,皺著眉說:“婷姐姐放心,惡人自有惡報!”


    狠狠瞪了過去,又不解氣,自是任性胡鬧慣了,蹬蹬跑出去便一腳踹開。


    她看得模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踹在哪處,隻聽到一聲驚叫,心下還有些得意。


    讓你們在這裏囂張!讓你們擺臉色給本公主瞧!


    “阿妍!”


    顧婼驚叫,看著汝陽公主一腳踢在顧妍的左腳上,然後顧妍腳一軟便跌坐在地。


    鄭淑妃遠遠瞧見走來的那個明黃色身影,趕緊起身,嗬斥了句:“汝陽,你太胡鬧了!”


    她給沐雪茗使了個眼色,沐雪茗點點頭隨著鄭淑妃一道去看顧妍的情況。


    “阿妍,怎麽了?哪裏疼?”顧婼急得很。


    她知道顧妍腳傷才剛剛好,骨頭脆著呢,萬一又裂了怎麽辦?


    又不敢伸手去扶她,怕碰著哪裏更加不好。


    顧妍皺著眉。


    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汝陽公主腳踢過來時她閃開了,左腳是沒事,右腳卻扭了扭……


    感受到一隻有力的胳膊把自己拎了起來放迴石凳上,熟悉的薄荷味讓她心中倏然一窒。


    “怎麽了?”


    沉潤低啞的聲音,帶著不容錯識的急切緊張。


    他半蹲著身子,麵容剛好正對著自己。


    顧妍不由撇過頭,耳根發燙。


    剛好看到並肩走來的成定帝和夏侯毅,身後跟著的魏都,一雙桃花眼正犀利而灼灼地盯著自己。


    一眾人紛紛上前去請禮,顧妍也想站起來的,被蕭瀝按著不許動,“問你話呢,怎麽了?”


    她隻好訥訥道:“就扭了下腳。”


    然後蕭瀝就蹲了下來,右手握住她的左足,輕揉了下感受到骨頭沒事,鬆下口氣,又問道:“哪一隻?”


    分明做著登徒子的事,可表情認真嚴肅的厲害,顧妍都不知該怎麽說他好。


    顧婼驚得瞪大了眼睛,一時也忘了去提醒蕭瀝放手。


    唯有夏侯毅看著二人,覺得今日的陽光真烈,刺得人睜不開眼……


    “鬧哄哄的發生什麽事?”成定帝走近一步問起來。


    鄭淑妃趕忙倚到成定帝身邊,“皇上,是臣妾不好,一不小心讓配瑛跌倒了。”


    成定帝茫然地看看鄭淑妃,她微紅著眼眶,很是自責的模樣,頓時心中不忍,便安慰道:“傳太醫來看看,這也怪不得你……”


    語調溫柔輕緩,顧妍卻聽得心涼。


    前有鄭貴妃壓著馬皇後,今又出來個鄭淑妃……若哪一天,真要成定帝在張祖娥和鄭昭昭中選擇一個,不知結果會是怎樣。


    汝陽公主看見蕭瀝十分高興,她覺得表叔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蹦跳著湊到蕭瀝麵前親親熱熱地喚著“表叔”,汝陽公主拉著蕭瀝道:“表叔都不來看看汝陽,汝陽很想表叔呢!”


    又見蕭瀝正看著顧妍,心中酸酸澀澀的,忙扯開蕭瀝的手,嘟著嘴道:“表叔,這是壞人,你別理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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