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鄉下丫頭,看相貌就知道家庭情況好不到哪裏去,不富足的生活,怎麽可能讓她去讀書識字?柯茹奕呆呆的看看吳嬸,考慮著怎麽迴答。

    “嗯——嬸子你看,這些小黑字,一個是一個的,排得整整齊齊,還都大小一樣,可不是很好看麽?”她的呆樣配上這句話,將院裏的人都逗笑了。

    “啞婆婆,你這個孫女有福!”吳嬸笑道,“長得厚道不說,心眼也踏實,雖然說沒那些伶俐丫頭的靈巧,可也沒有那些丫頭的苦處!”她拍拍柯茹奕的頭,一臉慈愛。

    柯茹奕隻好又笑了笑,心裏翻譯了一下吳嬸的話——這孩子雖然長得醜,人也是傻子,可省了不少事……頓時,她汗如雨下。

    啞婆婆笑著看看柯茹奕,也不接吳嬸的茬,隻是將柯茹奕拉到身邊坐下,方才又繼續記賬。柯茹奕看著啞婆婆一行行的字,心裏奇怪——啞婆婆不是說她是倒馬桶的嗎?

    吳嬸從廚房裏拿出兩個杏子,送到柯茹奕手中:“丫頭,有身子了愛吃酸,你吃兩口吧!”她就勢坐下,“倒是還沒說,你叫什麽名字?”她看著柯茹奕的臉。

    柯茹奕咬了一口青杏,酸得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啊?”眯縫著眼,她啊了一聲,這動作像極了傻子,“我以前叫什麽我不記得了,在府裏,主子叫我恭喜!”如意和恭喜,似乎都很吉利,她隨口謅出來。

    吳嬸看著柯茹奕的呆樣,喃喃的道:“恭喜?好名字!你們那府上,是不是丫頭沒幾個啊?”其實,她想問,是不是因為府裏沒有哪個有人樣,所以柯茹奕才能有孕?

    柯茹奕又啊了一聲,才道:“丫環也有好幾個,隻是都跟著主母!”她看看吳嬸,“主母說我這樣的,不配跟著她,主子卻說,唯有我傻,才是好的!”她笑得甚是心花怒放,那呆樣讓人不忍再看。

    吳嬸歎了一口氣,轉身進了廚房:“別說,那府上的主子也不容易,這樣的傻閨女也敢要……”她感慨萬端的拍了幾瓣蒜,覺得不解恨,又剁了兩隻雞。

    柯茹奕聽著吳嬸梆梆的剁肉聲,嘴角微不可見的挑了一下,然後才看向啞婆婆,啞婆婆也正看過來,眼光很是耐人尋味。

    “婆婆,這裏的飯有肉哦!”柯茹奕春花燦爛的笑了,“我喜歡這裏!”她自然知道,啞婆婆明白她不傻。

    啞婆婆點點頭,飛快的記完廚前的菜肉,收了本子便拉著柯茹奕迴到小屋,“你是誰?叫什麽?”她在紙上寫道。

    柯茹奕咽了口口水:“我叫如意,姓……唉,我姓柯!”啞婆婆的表情已經表明,她知道柯茹奕識字,“婆婆,因為有了孩子,家裏的人時時害我,毒死了我的狗,我怕自己也被害死,我才跑出來了,因為不認的路,才急暈了……”她老老實實的交代。

    “你怎麽認識柳娘?”啞婆婆又寫道。

    柯茹奕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燈籠上的字——那會兒,啞婆婆就知道她認字了!

    “呃……我家公子來過扶月軒,也聽他說過,扶月軒是一個叫柳娘的女子打理的……”這次,她不得不撒謊,她總不能說,自己是來過扶月軒的……一個女子進青樓,除了做妓女,就是變態了。

    “婆婆,你放心,我誰也不會害,我就想好好生下孩子,然後離開……”柯茹奕正色說,“如果婆婆覺得我給你添了麻煩,我現在就走!”說實話,她真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

    啞婆婆搖搖頭,又寫道:“繼續當你的傻丫頭!”然後她將寫的字紙都收進了一個小桶,點著燒了。

    柯茹奕心裏沉了沉,看著啞婆婆:“婆婆不是倒馬桶的麽?”看著啞婆婆迴身盯著她,她又問道。

    啞婆婆笑了笑,拉開門出去,拿起大掃帚掃起了院子。柯茹奕也拿了個小掃帚,,跟了出去,在地上東一下、西一下的畫著。

    到了晚上,啞婆婆和人一起收了收小屋邊的柴房,搬進去了一張床,然後卷了一卷鋪蓋,就去哪邊睡了。柯茹奕跟過去一看,牆壁四處透風,仰頭看看,星星還笑眯眯的在眨眼。

    “婆婆,你住那邊吧,我住這裏!”鳩占鵲巢的事,她是做不出來的,“我不讓婆婆住這裏!”她將啞婆婆向外推。

    啞婆婆微笑著轉了個身,將柯茹奕推出去,然後把門插上了。柯茹奕搖了搖門,差點將門和牆一起搖翻,嚇得她不敢再搖,隻好跳著腳嚷:“婆婆,涼了會生病!”不管怎麽樣,她覺得啞婆婆是個善良的人。

    嚷了半天,啞婆婆也沒動靜,吳嬸兒轉出來道:“恭喜,你去歇息吧,啞婆婆就這麽倔強,你嚷一夜也沒用!”她勸道。

    柯茹奕隻好又重複了一遍:“婆婆涼了會生病!”她很想說,這小破屋,萬一塌了怎麽整!

    吳嬸兒笑笑:“不怕,啞婆婆有被褥!”她看看柴房,“明天大家夥兒一起給她修修就好!”她將柯茹奕推迴去,這才迴屋。

    柯茹奕木呆呆的進屋,等吳嬸兒走了才撲到鄰牆那兒:“婆婆,你要是冷了就過來啊!咱倆一起睡更香甜!”等了好久,沒聽到動靜,柯茹奕才惴惴不安的上了床。第二天天還沒亮,柯茹奕就從後門溜出去了,她拿兩串金鏈當了一百兩銀子,然後拉著吳嬸兒去找柳娘:“這是主母趕我出來時給我的,我想換兩間暖和的屋子,還有我吃的飯!”呆樣仍舊,可是她很長心眼的——隻拿出來了五十兩銀子。

    柳娘眼中精光一閃,一把抄過銀子,看看吳嬸兒才道:“給她們換兩間對麵的屋子!”她揣起銀子,扭腰款款而去。

    換了屋,啞婆婆隻是深深的看了柯茹奕一眼,什麽話也沒說。柯茹奕倒是低下了頭,一臉羞愧,好象幹了什麽壞事。

    夜裏,柯茹奕突然醒了,正要去茅房,她剛坐起來,還沒踩上鞋子,就聽到有人在門外低低道:“出來吧,東西拿來了!”一個男聲,驀然響起。柯茹奕被驚的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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