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藥跟著武人離開了還未修繕完畢的祖廟。


    一路上,他發現這裏並不是殷都。


    曆史上,大商遷都頻繁,多是因為戰亂與河患。


    好在如今的他,不必借助係統之類的外物來理解世界。


    僅憑借觀察士兵的盔甲,加上曾經翻閱曆任大祝留下的資料的記憶,他便確定了當前所處的地點與大致的時間。


    這裏,是大商亳都,立國後的第一座都城。


    由於修為極其詭異地被封得隻剩一絲,白藥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勉強探查清楚周圍人的記憶。


    現在是商王太甲當政,為商湯嫡長孫。


    由於即位後不遵湯法,暴虐亂德,被伊尹放逐於桐宮三年,閉門思過,有所改變後才迎迴來。


    不過他目前還沒去桐宮,剛即位不久。


    自己,應該是第一任大祝。


    映入眼簾的都城比起殷都荒涼了許多,不少居民衣不蔽體,房屋也十分簡陋。


    或許是因為鳴條之戰後,天地間的殺伐之氣還未退散,加上紅塵氣絕天地通,修行者遠避凡塵。


    連個煉精化氣都看不到。


    否則迷戀紅塵的修行者們,會自發建設大商。


    一路上的居民們,看到白藥時,神色各有不同。


    商族人無比崇敬,五體投地。


    而在滅夏之戰後被吸納的其餘氏族,小孩子好奇,大人則麵露驚恐,仿佛看到了屍山血海。


    “大王在何處?”


    白藥忽然問向前方帶路的武人。


    武人停步,虔誠地轉身俯首道:


    “稟告大祝,東夷諸部不服王化,大王帶兵前往鎮壓了。”


    白藥頷首,從武人的思維中,讀出了其認知被改寫。


    在他們眼中,自己應該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


    是人道做的?


    他想起至高大劫降臨前那一刻,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通過黃天祥造成的宇宙裂縫進入了洪荒宇宙。


    隨後,沒有大祝的大劫。


    變成了有大祝的大劫。


    並且,現在離封神大劫還很久遠。


    如此,一切便變得撲朔迷離。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次至高大劫的劇本是什麽,誰該死,誰會贏,一切毫無定數。


    “人道啊人道,你果然沒有消失……”


    白藥內心感歎,他發現了身上熟悉的人道氣運。


    他並不擔心人道會害自己。


    因為他和人道唯一的區別,就是他是人道之實,人道意誌則是空。


    兩者關聯,他是人道的下一狀態,隻不過他身處現實,做的事符合大混沌中生靈的行事邏輯。


    而人道意誌較為抽象,同時處在過去現在未來,看待事物的方式、思考行事皆極難理解。


    走著走著,白藥來到了一片宏偉的建築群外。


    青銅門緊閉,高聳的圍牆上竟然有護衛巡邏,穿著與商族士兵截然不同的甲胄,甚至要先進不少。


    簡直是一座城中之城。


    武人語氣不忿:


    “這些鑄銅的當真是覺得自己勞苦功高,仗是咱們打的,人是咱們死的,好處都是他們的。”


    鑄銅族群。


    白藥停步,凝視著大門。


    這些來自夏朝的貴族,大力資助了商族推翻的夏朝的戰爭。


    其實力強勁,財富雄厚。


    如今距離大商立國,還不到三十年。


    鑄銅族群依舊擁有充足的自治權,除了承擔為大商軍隊提供軍械的任務外,隻用教授商族工匠技藝。


    在此之外,他們的任何問題,商族不能插手。


    這時,圍牆上一個巡邏的士兵看到了他。


    那士兵激動不已,連忙攀爬下來,跪在地上叩首。


    “大祝!”


    白藥察覺他有商族血脈。


    肯定是自己派去學習鑄銅工藝的工匠。


    他沒有去深思至高大劫變成了什麽,洪荒宇宙的修行者們又去了哪裏。


    隻是決定先扮演好第一任大祝。


    他蹙眉不已:


    “你為何會在巡邏?”


    士兵聞言,眼神頓時灰暗了許多,迴答道:


    “大祝,他們明著說要教我,卻隻讓我做一些雜活,鑄銅時能隔遠了看都是好的,大多時候都讓我來守牆。”


    武人聽了更加惱火,咬牙切齒道:


    “哼!你是祖廟出去的!他們讓伱守你便守?!”


    士兵臉色慘敗,心中愧疚不已。


    這時,白藥平靜道:


    “迴祖廟去,不必守了。”


    士兵聞言,直接麵如死灰,連忙磕頭如搗蒜:


    “大祝!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


    白藥彎腰將他攙扶起來,笑著打斷了他:


    “不怪你,受委屈就迴去吧,這天下又不是隻有他們會鑄銅。”


    說罷,他不再耽擱時間,與武人一同前往了祭台。


    鳴條之戰結束後,本就原始的人族元氣大傷,貴族都得為了吃上一口飯忙活。


    第一任大祝出行,跟白藥擔任大祝時的前唿後擁騎兵跟隨相比,可謂是簡陋至極了。


    徒步走了一會兒,白藥抵達了亳都郊外。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石頭搭成的高台。


    高台下方,是紅色泥土鋪成的平整空地,數十個野人一般的俘虜被壓在了特定的位置。


    氣氛莊重肅穆,一位身著樸素的老人領著商朝貴族們迎了過來。


    他們統統跪地叩首而拜,並沒有因長久的等待不耐煩。


    伊尹率先起身,“大祝,這是最後一批打著履癸旗號造反的罪人了。”


    履癸,即夏朝末代君主,夏桀。


    這位把自己比作太陽的夏後,對人間的影響頗深。


    即便殘暴,其君王的身份依舊根紅苗正。


    所以大商立國之初,不乏有夏族餘孽妄圖勾結對商族不滿的氏族複國。


    白藥頷首。


    伊尹說是最後一批。


    說明他已經解決了有人會造反的問題,往深了說,就是會成功讓諸氏族徹底臣服大商。


    白藥不關心他會怎麽做的。


    他不幹涉朝政。


    況且這位名相之祖,是一個治國天才,不需要他插手國事。


    人人都說的成湯基業,實際上是由伊尹奠定的。


    成湯娶有莘氏公主黛眉為正妃,伊尹便是陪嫁過來的奴隸。


    從奴隸到權傾五朝的大商重臣,其人生經曆可謂是傳奇十足。


    白藥緩步走到高台上,主持祭祀。


    他敲響簡陋的銅鼎,下方的士兵便開始殺人。


    與日後繁瑣的禮儀不同,現在的祭祀更注重效率。


    割喉穿心,前夏餘孽如同牲畜般被宰殺殆盡。


    白藥在高台上等了一會兒。


    果然。


    淡淡的光芒在空氣中湧現,融入了他的身體。


    一隻年幼的火鳥興高采烈的景象在腦海裏閃過。


    “國運加五百點。”


    白藥在內心自言自語道。


    係統是沒有的,第一任大祝利用國運的手段,類似於冥想去感應。


    並且這時的國運體係,並不完善。


    商族推翻了夏朝,可天下還未歸於王化。


    各氏族依舊想的是邦族製度,大家臣服,上貢,卻擁有鑄銅族群一樣的自治權。


    結束完祭祀,白藥與伊尹相伴迴亳都。


    伊尹在他麵前並不卑微,作為商朝建立的第一功臣,曆經五朝,尊重神權,卻更注重國事。


    與第一任大祝的關係,更像是朋友。


    “我近來新調了一道湯,味道鮮美,大祝可想嚐嚐?”


    曾經是宮廷主廚的伊尹偶爾還是會幹老本行,笑著問道。


    白藥能感受到他與生俱來的親和感,“自然願往。”


    伊尹愣了一下,大祝自從建國後,過的日子十分有規律。


    除了必要的祭祀外,從不離開祖廟。


    他剛才的話隻是寒暄,沒想到大祝真願意去。


    他笑容不變,暗地裏使了個眼神,讓隨從去找新鮮的食材。


    一個謀天,一個謀國,大商有史以來最大的兩位謀士,要坐在一起吃飯,這是非常有意義的事。


    畢竟伊尹是實際上的大商統治者,代表了王權,與神權親近,有助於他施行政事,得到王族的支持事情會好辦得多。


    當然,以他的威望,施行的政策很少會收到阻力。


    兩人迴到伊尹的住處。


    剛坐下,白藥便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鑄銅族群愈發僭越,是時候讓他們去天界侍奉先祖們了。”


    伊尹一聽,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不妥,當今天下未定,東夷諸部蠢蠢欲動,即便這次大王親征,也不過是鎮壓一時,我們需要鑄銅族群提供的武器,還得學習他們的技藝。”


    鑄銅族群,由許多氏族抱團共同建立,他們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世家大族,王朝更新換代,他們屹立不倒。


    伊尹覺得現在動他們,會動搖大商根基。


    白藥眉眼低垂,輕聲道:


    “我夜觀天象,得先祖啟示,遙遠的西南方,有更加高超的鑄造工藝。”


    他看向伊尹,繼續道:


    “而我,也從天界獲得了鑄銅的工藝,會記錄下來,教導大商工匠。”


    蠶叢魚鳧這些古蜀國首領,哪一個不是能活將近千年?


    或許,現在他們便在鑄造青銅神樹。


    凡俗的工藝,早已被他們淘汰。


    銅,成為了人族氣運的載體。


    伊尹是一個注重實際的人,雖然親眼見證過眼前的大祝展現神跡,但對這件事還是抱著慎重態度:


    “大祝所獲得的工藝,比起鑄銅族群如何?”


    “比起我學到的,他們不過是古人鑽木取火罷了。”


    白藥笑了笑,當下這幅身軀,是被封印的太乙境。


    但太乙境的思維強度可沒被封印。


    他隨意推演的工藝,連古蜀國都趕不上。


    提古蜀國,是為了提前接觸。


    伊尹眼中閃過喜色。


    鑄銅族群權力太大,建立城中之城,其存在便是對大商王權的挑釁。


    他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半年前,他們上奏要為祖廟建立一座祭台,以示對我大商先祖的虔誠與尊敬,當下那祭台還未建立完畢,要不……等等?”


    他的意思是,殺之前,把鑄銅族群的剩餘價值榨幹。


    白藥一聽,便想起了大辰虛。


    鑄銅族群以大辰虛為名,臣服於大商的信仰。


    因為他們清楚,不管自己有什麽價值,惹惱了大祝,王族真的會把他們全部送上祭台。


    但他們打心底不願意獻出所有工藝,一拖再拖,不願融入天下歸順的大勢,嚴重威脅了王權。


    這是第一任大祝對他們抱有必殺之心的最大原因。


    若非他們極度排外,自視甚高,導致外部助力並不多。


    商族在攻入夏都時,便會找個理由讓他們給前朝陪葬。


    況且。


    你們反了夏桀。


    難道不會反我?


    至於天下人之口……


    誰不知道,我商族才是最大的蠻夷?


    “不必了,”白藥雙手攏袖,神棍氣質深入人心,“我隻會踏上商族建造的祭台。”


    伊尹沉默片刻,說道:


    “要等大王迴來,東夷這次的叛亂聲勢浩大,我們推舉的東夷首領,被他們分食了,吃得連骨頭都不剩。這是一場大戰,結束前,需穩定鑄銅族群。”


    白藥點點頭。


    他隻用說出自己的目標就行,等伊尹看到他推演出的鑄造工藝後,自然會去完善討伐鑄銅族群的所有細節。


    有奴隸在外麵跪下。


    伊尹起身笑道:“大祝稍等。”


    忙活了一陣,他親手端來了一份蔬菜肉湯,滿懷期待地放下白藥麵前:


    “大祝請用。”


    白藥嚐了嚐。


    覺得一般。


    一個把生命中的一切都奉獻到國事裏的廚子,廚藝天賦早就荒廢了。


    但他還是昧著良心道:


    “不錯。”


    而後又裝模作樣地喝了兩口,起身,用食指輕點伊尹的眉心。


    而後,他用存了半天的微末修為,將鑄造工藝麵對麵快傳給了伊尹。


    做完這一切,他感到自己有些虛弱。


    “我要離開亳都一段時間,如有祭祀,等我迴來。”


    白藥準備去找一找女媧宮。


    人道介入了至高大劫。


    洪荒的一切都被它改變。


    他感應不到金燭枝,失去了與深淵的聯係。


    但既然這個世界有大祝。


    那麽肯定有人道至尊女媧。


    否則他身上的人道氣運,算怎麽迴事?


    白藥是個修行者,他的視角中,自己身上有一道紅色光柱直衝雲端。


    雖沒有殷商時期那般濃鬱,但的確是人道氣運。


    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到女媧,商討下一步該怎麽辦。


    伊尹腦海裏播放著活靈活現的鑄造畫麵,不僅有介紹,還有實際操作,各種細節齊全無比。


    而且,除了銅,還有鐵。


    等迴過神,大祝已經離開了。


    …


    方外。


    蓬萊島。


    通天透過人間殺伐氣與紅塵氣形成的厚重屏障,看到自己傾盡所有鑄造的神劍成為了第一任商朝大祝。


    一種莫大的恐懼彌漫心頭。


    特別是發現“黎蘆”極為熟練地主持了祭祀後。


    他發現自己好像被耍了。


    想要以古老者的力量強行奪迴黎蘆,卻完全做不到。


    黎蘆身上衝天的人道氣運告訴他。


    空之意誌從未消散。


    它徹底改變了至高大劫,將整座洪荒都拖入了它所創作的故事中。


    多次嚐試後,無法召迴黎蘆的通天手腳冰涼,甚至視線都被人間屏障擊退。


    他雙目無神,腦海裏親傳弟子穿著九天玄鳥袍的白衣身影揮之不去,喃喃道:


    “子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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