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元兩千年左右的日本,一個人在他的學生時代裏,總會有那麽一兩次不得不在假期的最末尾時,用一支筆一盞燈鑄就一個奇跡的經曆。藤丸立香在學生時代中大體上是個按時完成作業的乖小孩,故而對類似的奇跡沒有太多經驗,但現在,她依然發現,自己寶刀未老:


    不是什麽人都能在三天之內肝出長度多達兩百頁有餘的可行性方案的,但藤丸立香,在依靠三天兩夜的通宵之後,成功做到了!


    當然,從數據的精度和準確度來講,這玩意兒顯然是糊弄上級用的。考慮到這東西最後要被誰審閱,藤丸立香非常確定自己還得去跟當今帝國攝政嚐試萌混過關,想辦法用“這隻是用於論證可行性的初稿,真想落地的話還有不少東西得具體細化落實一番才行”的理由說服對方,給她再寬限一段時間用來返工——她真的隻是個普通人,就算通宵了,三天之內她也真的搞不出什麽能夠直接落地的企劃案來。


    但,整件事當中最令她難受的一點是:在這個方案寫到一半的時候,她非常深刻的意識到,在方案中被她當做了默認前提的一些具體條件,真的必須至少得讓基裏曼本人迴到泰拉去,才能夠達成。也就是說,雖然帝皇在這道應用題中隻寫了一個解並附上了最終答案,但這個作為最終答案的人事任免方案確實是對的。


    ——對的又怎麽樣!這是應用題!沒有過程不給分!忿忿不平的閱卷老師藤丸立香對此依然非常堅定。


    說是這麽說,但既然帝皇的想法如此明確,藤丸立香也不好無緣無故地行封駁事。該怎麽把這個已經變成了證明題的解題過程寫出來,還得仰賴當今帝國的舉重冠軍羅伯特·基裏曼的原體偉力,她這個帝國聖人隻要負責把天語綸音傳達到位就行了。仔細想想,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她對此確實多少有點幸災樂禍。


    帝皇為什麽突然把一個本來擱置一旁的廢案翻出來,這一點也確實值得探究。隻要是個思維正常的人,都能輕易認識到,這裏麵肯定有什麽其他的影響因素發生了。但可惜,這三天裏,藤丸立香完全被虛數潛航的性質完全隔絕在了風暴邊界號內部,沒法對此做出任何探究。她原本的計劃是,等上浮到現實宇宙、在馬庫拉格的赫拉要塞安頓下來之後,就立刻找個地方拿諾斯特拉莫紙牌起上一卦——但很可惜,這個計劃沒能成行。


    因為在艦船上浮之後,堵在風暴邊界號門口的,是瓦羅·狄格裏斯。


    倒不是說帝國聖人秘密訪問赫拉要塞,極限戰士首席智庫前來相迎有什麽問題。但首先,藤丸立香和狄格裏斯早前通過星語溝通過一些日程和地點上的安排,因此,她知道自己來到馬庫拉格的時間點和基裏曼迴港的時間恰巧撞在一起了。按理來講,狄格裏斯這時候應該在忙於他的基因之父更相關的事情,而非跑到她這個不速之客麵前來摸魚。


    其次,她剛下船就意識到了——哪怕這間暫時為了風暴邊界號被騰空的機庫裏就隻有出現在她麵前的幾個極限戰士,藤丸立香依然感覺得到:氣氛繃得非常緊。


    “這是要發生什麽了嗎?”在一切從簡的短暫寒暄過後,藤丸立香忍不住提問,“難道什麽蟲巢又啃過來了?”


    一臉憂愁的狄格裏斯沒有迴應那句聽起來並不好玩的俏皮話,而是相當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是我這邊有個不情之請……西吉斯蒙德大人還在嗎?”


    “在倒是在的,不過既然聽說多恩大人迴歸了,我本來打算給他放個探親假來著……”藤丸立香的目光狐疑了起來:“這是真的又要打仗了?”


    狄格裏斯實在覺得這個問題很難迴答,於是他選擇沉默以對:赫拉要塞裏確實暫時還沒打起來,不過要是就這麽放任下去,感覺也快了。空港上因為繁瑣的禮儀性流程還被卡在馬庫拉格之耀上的基裏曼也隻能勉強震懾的那種。


    事情至少得從狄格裏斯情急之下,不得不在談話的當場動用靈能,把黑色聖堂的德拉莫斯元帥一行人全部放倒,塞進隔離區軟禁起來說起。在幹出這件事來的那個瞬間裏,首席智庫就很清楚地意識到,他和黑色聖堂之間大概率是不剩下善了的可能性了。但這事兒他終究還是得幹——羅格·多恩大人如果因為天獅戰團這件事動怒,從而不管不顧地決定對審判庭展開清算,那可比極限戰士跟黑色聖堂兩個戰團之間交惡的結果嚴重得多。


    暫時解決了元帥當然不意味著這件事結束了:黑色聖堂這次來了整整一個遠征軍,元帥消失不見之後堡主也肯定會過問,堡主閉嘴了劍之兄弟會自然也磨刀霍霍。於是,德拉莫斯元帥是半個小時之前被關起來的,半個小時之後,極限戰士首席智庫在措辭上非常懇切且具有誠意的致歉文書就已經送到黑色聖堂的駐地裏去了。


    黑色聖堂對此當然很憤怒,如果不是在之後的過程中,極限戰士方麵的姿態一直都放得很低,並且反複強調他們隻是想等幾天後基裏曼大人迴港時再處理這個問題,整個極限戰士戰團都要被多恩的子嗣們打為“和審判庭沆瀣一氣”的不忠誠者了。當然,鑒於狄格裏斯和他派去的人隻有姿態放得很低,對於“釋放德拉莫斯元帥等人”或者“將天獅戰團的現狀通告給多恩大人”這兩件事都死不鬆口,極限戰士與黑色聖堂之間的衝突也毫無解決的傾向,最多隻能說是暫且在爆發的邊緣維持著一個危險的平衡,如此這般地被拖了下來。


    狄格裏斯使盡了渾身解數,才終於把這件事拖了四天。現在馬庫拉格之耀就在空港頂上,榮光女王級艦船的宏偉身軀在地麵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作為阿斯塔特的黑色聖堂最終不得不在另一個原體即將登陸的儀式麵前偃旗息鼓——雖說對方聲稱,秉持著同為忠誠派戰團的最後一絲絲信賴關係,黑色聖堂願意相信極限戰士在他們的原體登陸之後就開始著手處理這個問題;但狄格裏斯非常懷疑,他們願意在此時退一步的原因主要是由於多恩目前也在,如果他們不管不顧地衝進儀式裏大鬧起來實在是很給自己的基因之父丟臉,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可惜的是,首席智庫能勉強按住黑色聖堂,卻沒法對帝國之拳原體本人的動向做出任何意義上的控製。他叫人把帝國全域星圖搬到了多恩麵前,用戰線匯報戰棋推演現狀總結等等方式拖了三天半,但想要用這種方式糊弄一個原體,還是太過天方夜譚了——多恩不可能沒有注意到極限戰士和黑色聖堂之間微妙地劍拔弩張起來的氛圍,就算他沒注意到,其他的子團也會將二者之間的衝突匯報上去。在這之前,他沒有對此特別進行追問,本質上也不過是因為,原體認為戰團之間因為文化衝突產生一點小摩擦是很正常的,不需要處理。但在這種摩擦持續了三天之後,多恩開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好像不是什麽“小”問題。


    要是在基裏曼大人被儀式流程堵在路上的最後一點時間裏,了解完情況的多恩大人當場爆炸,那狄格裏斯就完全功虧一簣了。但他也確實沒什麽別的辦法,於是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跑來藤丸立香麵前試圖借走西吉斯蒙德,好通過這種方式轉移原體的注意力。


    當然,實際上狄格裏斯並沒有對藤丸立香說那麽多——主要是他覺得有些來不及。萬幸的是,在之前一段時間的接觸當中,首席智庫能夠確信藤丸立香非常好說話,因此,即便是在情報並不是非常充足的情況下,她也願意看在狄格裏斯足夠可信的份上,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帶著西吉斯蒙德,從這間略顯偏僻的機庫中離開,一路向著羅格·多恩目前所在的謁見廳奔去。


    但也不是說,她對此完全沒有任何抱怨:“我本來的計劃是,在亮相之前先和西吉斯蒙德研究一下,到底要不要把他動力甲的塗裝改迴成帝國之拳……”


    “黑色聖堂就挺好的。”走在一邊的西吉斯蒙德扒著腰間的黑劍迴複,“重要的是,我是帝皇冠軍。”


    當事人語氣平平,但藤丸立香就是從中聽出了一股怨氣,於是開口:“我聽說過你們倆拆分戰團的時候鬧得挺不愉快的。但對……多恩大人那樣的人來說,你最好別太在意他跟你說了什麽。雖然他很少出錯,但要是有誰認真對待他的每一句話的話,人生都會灰暗下去的。最好主要看他幹了什麽——他不是把永恆遠征號都分給你了嘛,這可不得是嫡親的親兒子才能有的待遇。”


    西吉斯蒙德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肩膀,沒說話。狄格裏斯不能說對這些話裏話外的東西不感興趣,但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實在是沒什麽閑情逸致,於是也沒進一步地做出追問。這一行人就在此種略帶微妙的氣氛下摸到了謁見廳邊上,然後幾乎是立刻,就被裏麵正在發生的事情嚇了一跳:


    羅格·多恩顯然已經知道了至少一部分的前因後果,正在對負責通傳的極限戰士拒絕向外發布他的命令這件事而大發脾氣。後者聚在一起,在多恩子團阿斯塔特們同仇敵愾的虎視眈眈之下懇請原體稍等,茲事體大,還請在帝國攝政審閱過之後再將命令發布出去——


    從現場氣氛來看,目前為止竟然還沒有出人命或者爆發武裝衝突,就足以證明羅格·多恩本人的涵養其實也非常好了。


    “……怎麽迴事啊?”藤丸立香心有餘悸地看了看大門周圍處刑者戰團成員遠談不上友好的目光——這些目光不是衝著她去的,而是衝著狄格裏斯。事實上,在這個靠近大門的隊伍當中,她本人是完全被無視掉的那一個,多恩的子嗣在當前情況下對極限戰士首席智庫也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敵意。他們之所以能走近到這個範圍裏,或許主要依靠的還是西吉斯蒙德那一身黑色聖堂帝皇冠軍的動力甲。


    當然,大概率不是沒有人對這一身既是大元帥又是帝皇冠軍的甲胄產生疑問,但在值勤過程中,任何產生了疑問的多恩子嗣都沒有說話。


    “你們為什麽想不開,要跟多恩大人對著幹,好像你們能軸得過他似的。”壓低了聲音的藤丸立香很無奈地對狄格裏斯說,“羅伯特先生也不是不通情理,好歹都是原體,血親兄弟,多恩大人想幹什麽就讓他幹去唄。”


    “不是那種程度的事。”狄格裏斯歎了口氣。看這個情況,他意識到整件事大概率已經快無法挽迴了,於是破罐破摔地對藤丸立香解釋道:“多恩大人想要直接撤銷審判庭。”


    藤丸立香被這個迴答一噎,倒是西吉斯蒙德在一邊冷哼了一句:“我覺得這個命令沒什麽問題。”


    藤丸立香又是一噎,忍不住迴頭剜了西吉斯蒙德一眼:“我記得我們已經在有關審判庭的事上達成一致了。別逼我重複那個比喻。”


    西吉斯蒙德悻悻地閉了嘴。在確認過帝皇冠軍短時間內沒有別的話要說之後,藤丸立香才把目光轉迴到狄格裏斯那邊去:“折中的方案提過了嗎?比如徹底清查或者改組重建之類的?”


    “肯定提過了,我為這件事寫過預案。”狄格裏斯沒經曆這段衝突的開始,但他依然說得非常確信,“現在看來,結果顯然不是太好。”


    “……審判庭本身問題確實挺大的,但……”麵對著這位天下第一軸的原體,藤丸立香很痛苦地歎了一口氣,“多恩大人肯定是帝皇親生的,這兩個人怎麽都愛跳過必要的過程生硬地去直達結果——效率可不是這麽追求的。”


    這話狄格裏斯不好接。就算他是初創團首席智庫,但不論是妄議帝皇還是原體,在這樣的話題麵前,他都不過是一個區區阿斯塔特。於是,他隻得把話題轉迴到本來的目的上:“所以,我想著是不是能請西吉斯蒙德大人與多恩大人敘敘舊,讓大人暫時別操心這些庶務——他與基裏曼大人時隔萬年的兄弟重逢,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在這種氣氛下進行。”


    這個理由是非常冠冕堂皇的正確,就算是西吉斯蒙德本人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但藤丸立香做得到:“得了吧,就現在這個氣氛,你猜西吉斯蒙德會不會在三句話之內變成跟多恩大人同仇敵愾的那個陣營?”


    狄格裏斯的動作明顯一滯。藤丸立香的言外之意足夠明確,無法可想的首席智庫甚至開始感到絕望,但在他真的絕望之前,這個相當年輕的小姑娘又說話了:


    “要是你們能保證我走進去講話之後不被扔出來或者身上憑空多出一個洞的話,這事我能解決。”藤丸立香再次很沉重地歎了口氣,“他隻是軸,不是不講理。真要勸也不是徹底勸不動。”


    狄格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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