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陰沉的天空下,是一片血海。


    到處都是一股血腥味,林妍兒無論往哪裏走都躲不掉這股血腥味。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但她很不喜歡這裏,想找出口離開,卻怎麽也找不到。


    “吼……”


    “嘶……唿……”


    血海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發出了聲響,虛弱,還帶著求救意味的嗚咽。


    林妍兒轉了身,這才注意到身後的血泊中有個不怎麽引人注意的小黑點,那似乎是個活著的人。


    隻是這聲音……又不像人會發出的,反而像獸類的低吼。


    但無論是人還是獸,那個躺在血海中心的人現在顯然是在求救,她得過去看看。


    原本站在岸上的林妍兒,一腳踏入了血海中,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熏得人直作嘔。


    林妍兒忍著身體不適的反應,奮力地遊了過去,在快靠近那人時關心的問道:“剛剛是你在唿救嗎?”


    她看著那人半浮在血海上,背對著自己,還穿著一身紅,根本看不出來這是衣服本來的顏色,還是被這血海染紅的。


    離得近了。


    林妍兒還不敢輕易朝那人伸手,怕對方攻擊自己。


    “喂?你怎麽了?是不能講話嗎?”


    她得先得到對方的迴應,才能知道對方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自己去救他,會不會被牽連,別到時候人沒救到,自己也要葬身在這處突然出現的血海裏。


    可那人卻一直不開口迴應,甚至連個動作都沒有,仿佛一具漂浮在血海上的死屍,剛剛她聽到的輕微聲響也隻是錯覺一般。


    這個人好奇怪。


    林妍兒和對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仔細觀察起了這個背對著自己的紅衣人,隻是看著看著……她看到了那紅衣上一處熟悉的花。


    是她繡的花!


    她繡在送給竹酒小妖怪的那件婚服上的花!


    林妍兒在認出紅衣上那朵不怎麽像花的花後,幾乎是瞬間沒了理智,毫無顧忌地遊了過去。


    此時她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人是竹酒?


    她迫切的想知道對方的身份,根本顧不上害怕對方會不會是偽裝在那想傷害自己的人。


    林妍兒將那人翻過來時,手都在抖。


    不要是竹酒小妖怪,千萬不要是……


    而映入她眼簾的,正是竹酒那張臉,慘白,毫無血色,甚至可以說是一張死人臉。


    “竹、竹酒?”


    “竹酒你怎麽了?”


    在見到竹酒那張臉後,林妍兒的眼眶立刻蓄滿了淚水,一大滴一大滴的落下來,完全不受控製。


    “竹酒,你不要嚇我。”


    “竹酒,你堅持住,我帶你離開這,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林妍兒將竹酒的手搭到自己脖子上,一隻手抓著竹酒的身體,另一隻手劃水,努力的朝著岸邊遊去。


    “竹酒別怕,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會救活你的,竹酒小妖怪……”


    她一邊說,一邊止不住的流眼淚。


    竹酒看著好像跟死了一樣,她想救他,但卻連遊到岸邊都困難,她感覺岸邊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根本遊不過去。


    為什麽會這樣?


    林妍兒感覺自己也逐漸體力不支了,明明剛剛從岸上遊到血海中時並沒有遊很久,可現在想上岸卻發現那麽遠,帶著竹酒根本遊不過去。


    “竹酒,我不會拋下你的,我會帶你一起離開的。”


    她不知道現在的竹酒能不能聽到自己講話,她也無暇去思考為什麽竹酒會以這種模樣出現在這,她隻想救他,用盡一切辦法救他。


    竹酒不可以死。


    她不想竹酒死。


    可岸邊卻越來越遠,竹酒的身體也越來越沉,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血海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彌漫在她周圍,揮之不去,有種一點點浸入骨髓的惡心。


    林妍兒的意識也在血海中一點點迷失,找不到方向。


    ……


    “妍兒?林妍兒小妖怪?妍兒你醒醒。”


    林妍兒聽到有人在自己耳畔喊自己,但她聽得不清楚,還沉浸在那片血海的夢裏,抱著一動不動的竹酒,焦急到哭。


    “竹酒……救你……我會救你的……”


    “不要死……”


    林妍兒夢魘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睡在竹酒懷裏沒睡好。


    “妍兒,你怎麽了?快醒醒。”


    竹酒見林妍兒一直閉著眼睛低語著幾個模糊不清的詞,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麽,但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夢到了不好的東西,一直在哭。


    他連著喊了好幾句,林妍兒也沒有醒過來,心裏不免有幾分著急,伸手去輕晃了幾下她的身體又喊了幾聲。


    因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之前林妍兒小妖怪睡覺都是含著笑的,偶爾還會因為太困不願起來而抱著竹酒撒嬌,要竹酒繼續陪著一起睡。


    從來沒有出現過哭著說夢話的時候。


    “妍兒,你夢到了什麽?我還好好在這呢,你睜眼看看……”


    竹酒從她的話裏麵能推斷出她夢到一些事,他想喊醒她,卻一直喊不醒她。


    林妍兒還陷在夢魘中,哭著低語道:“不要……竹酒……竹酒不要……”


    竹酒拍著她的背道:“我在這,我在這……別哭了。”


    “竹酒,竹酒……”林妍兒忽然急促的喊了起來,猛的睜開眼,“竹酒!”


    竹酒被她突然大聲這一喊給嚇到了。


    “你夢到了什麽?”


    他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林妍兒額頭上全是冷汗,頭發全被打濕,她心有餘悸的抱著竹酒,滿是害怕的哽咽道:“竹酒,我夢到你死了。”


    “我不要你死。”


    她提到“死”字時身體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那都是夢,是假的。”竹酒柔聲安慰道,“我不會有事的,我永遠都會陪著林妍兒小妖怪的。”


    他低下頭。


    林妍兒恰好抬起頭。


    四目相對。


    竹酒伸手,用指腹擦去了她掛在下眼睫的淚,頭俯得更低了,目光柔和的保證道:“我不會死的。”


    “林妍兒小妖怪乖,不哭了,我去鍾山給你摘好吃的靈草好不好啊?”


    他像是哄孩子一樣的哄她。


    林妍兒抽噎了幾下,淚光閃爍道:“不要,我不想吃,竹酒你得陪著我,哪裏也不能去。”


    她還是第一次做噩夢。


    夢裏麵失去竹酒的感覺那麽真實,讓她現在特別沒有安全感,總感覺竹酒下一秒就會臉色慘白的倒在自己眼前。


    竹酒知道她還沒緩過來,於是默默抱著她,讓她在自己的懷裏緩一會兒。


    至於剛剛林妍兒口中說夢裏麵他死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世上能讓他死的人根本沒有,反倒是妖獸還有那麽幾隻,不過都離他挺遠的,沒什麽事也不會特意過來殺他。


    隻是林妍兒夢魘這件事讓他想不通,他想,會不會是自己昨天一直沒有出現,導致林妍兒這個小妖怪特別擔心,所以晚上睡著後才會做噩夢。


    正在他思考原因時,林妍兒突然出聲道:“竹酒,我們早點做夫妻吧。”


    竹酒:“???”


    “我想早點和你生小妖怪。”


    竹酒:“……”


    林妍兒被那個夢嚇到了,她現在特別想和竹酒生小妖怪,保竹酒平安。


    “這件事不急。”竹酒不慌不忙道,“等我挑個好日子,我們再做夫妻,然後生小妖怪。”


    他腦子已經在想怎麽騙林妍兒,讓她誤以為自己懷孕了。


    他是不可能讓她給自己生小妖怪的。


    “不要嘛,我就想快點給你生小妖怪。”林妍兒搖晃著他的手,撒嬌道,“你不想早點和我當夫妻嗎?”


    竹酒:不是很想。


    反正當不當夫妻,林妍兒都在他身邊,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不想再多個變數。


    所以竹酒的迴答是——


    “這事不急。”


    可林妍兒聽了後就不高興了。


    “你不急?哼。”林妍兒推開他,雙手抱胸,氣唿唿道,“昨天我在北冥森林外等了你那麽久,你也不急是不是?竹酒小妖怪,你現在太讓我失望了!一點都不好,居然都不期待和我成為夫妻!”


    她這麽一說。


    竹酒啞口無言。


    他不是這個意思。


    “竹酒小妖怪,你就說能不能明天就和我成為夫妻?!不許說不能!我不愛聽!”


    林妍兒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她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必須盡快懷上小妖怪。


    而竹酒在沉默了一會兒,才幹巴巴道:“不太行……”


    林妍兒閉著眼睛,搖頭道:“也不許說‘不太行’!把這話收迴去,你隻能說‘行’或者‘好’!”


    她給了竹酒兩個選擇,一個是答應,另一個也是答應。


    可竹酒卻沒在這兩個中做選擇,反而問道:“你怎麽突然這麽想和我成為夫妻,給我生小妖怪?”


    “是剛剛那個夢嗎?”


    他盲猜了一句。


    林妍兒卻否定掉了:“不是,竹酒小妖怪不要在這裏扯開話題,你今天必須答應我,不然我、我……”


    她一時想不到用什麽威脅竹酒,目光在房間內移動,發現好像家裏麵也沒什麽竹酒特別在意的東西。


    直到她看到放在門外的鋤頭,忽然眼前一亮,指著外麵的鋤頭道:“我就去鍾山把你種的那些東西全鏟掉!讓你白白辛辛苦苦照顧了這麽多年的花花草草!”


    林妍兒叉腰,她今天就是要竹酒答應自己!


    竹酒不為所動,視線在鋤頭那停留了幾秒,又在林妍兒臉上停留了幾秒。


    他無所謂道:“你開心就好。”


    言外之意,你要是看那些東西不順眼,隨時可以去鏟掉。


    但這不是林妍兒想要的。


    她根本不想去破壞竹酒辛辛苦苦照料的那些東西,她隻是想讓竹酒答應明天和自己做夫妻而已。


    “嗚嗚……竹酒……”


    林妍兒突然就哭了出來。


    竹酒慌了,連忙找帕子給她擦眼淚。


    這又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就哭了?


    “竹酒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所以不想娶我,我都這樣說了你也不想娶我,你怎麽這樣啊嗚嗚嗚……”


    “我不管嘛,你不喜歡我你明天也得娶我,和我生小妖怪嗚嗚嗚……”


    “嗚嗚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理你了,你以後也別想和我說話,壞竹酒嗚嗚嗚……”


    林妍兒哭著控訴竹酒的惡行,她不就是想和他生小妖怪嗎?她有什麽錯?為什麽遲遲不肯答應她?


    竹酒有些頭疼。


    林妍兒這個小妖怪算是把能用的花招全用了一個遍,撒嬌不行就威脅,威脅不行就哭給自己看,非逼著他答應明天做夫妻才行。


    如果他還不答應,他知道林妍兒這個小妖怪下一步一定是要走“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了,一直發展到最後那步——他不答應她就吊死自己。


    竹酒揉了揉額角,頗為無奈道:“好好好,我答應你,我們明天就當夫妻,明天就一起生小妖怪。”


    他知道林妍兒小妖怪再鬧下去,自己還是會妥協的。


    不過是當個夫妻而已,又不是當了夫妻就一定能生小妖怪。


    林妍兒小妖怪什麽都不懂,到時候隨便騙騙她,隻要親嘴就可以生小妖怪不就可以了?


    反正她什麽都不懂。


    “竹酒你真好!我決定原諒你了!”


    林妍兒不知道竹酒腦子裏在想明天怎麽敷衍自己,她反正得到竹酒的點頭就算成功了。


    至於明天的事,那得明天再說。


    她都有點後悔自己說晚了,她恨不得等會就和竹酒成為夫妻,晚上就開始準備生小妖怪。


    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不想嚇到竹酒小妖怪,明天也可以。


    “你現在滿意了嗎?”竹酒身體朝著她挪過去,拉過被子蓋到她身上,“注意身體,不要受涼,手伸過來,我給你暖暖。”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林妍兒小妖怪的身體。


    林妍兒笑嘻嘻著把手伸了過去,看著眼前沒有任何受傷痕跡的竹酒,心想:竹酒小妖怪,我會保護好你的,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現在餓了嗎?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找來。”


    竹酒把林妍兒冰冷的手放到自己懷裏暖,還不忘問她想吃點什麽。


    林妍兒心情好了一點,她認真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我要吃‘雪芙蓉’!”


    雪芙蓉?


    竹酒想了一下,鍾山那邊還養著幾株,現在應該可以吃了,等會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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