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轉身向南邊跑去。


    轉身時,他抬頭看了一眼八角閣的方向,這一次他看到了媽媽。


    娃娃此時就坐在八角閣房頂的東南邊,八角閣的尖頂擋住了她半邊身子,所以小越一開始並沒有看到媽媽。


    小越看到媽媽雙手抱著,將頭抵在雙膝上。雖然沒有再看到安叔叔,雖然一開始他就堅信,安叔叔在,媽媽一定在,但直到真的看到媽媽時,小越一直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媽媽沒事!


    …………


    娃娃不忍心去看小越,她羞愧萬分,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錯,現在她隻能祈求老天保佑小越,保佑洛陽的百姓,保佑他們都能平安渡過這一場劫難。


    …………


    安然不得不離開娃娃,因為他看到有一個人正在引導著更多的活屍朝著秦王府的方向洶湧而去。


    安然知道小越已經逼得元兇現身了,隻要抓住他,就可能揭開所有的秘密。


    “等著我!”安然衝著娃娃大喊了一聲後,從八角閣上飛身而下,他腳踩在狂奔的活屍上直追了過去。


    阿部不時迴過頭觀察著活屍的情況,當他看到從後麵飛奔過來的安然時,他趕緊加快步伐朝著秦王府衝去。


    …………


    此時秦王等人就站在了秦王府大殿的屋頂上,秦王的衛兵將秦王府團團圍住。


    突然,冷心遠遠地看到一青一灰兩個人影周朝著秦王府這邊飛奔過來,而在他們身後是如潮水一般湧來的屍潮。


    引路人!


    弓箭!


    鐵鷹急忙四下尋找起來,他看見秦王身邊有一名背著箭壺的侍衛,於是他衝上去朝著他大叫道:“快把弓箭給我!”


    而眼前這名侍衛卻巍然不動,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秦王一笑,“孫將軍!”


    “在!”那位侍衛模樣的人立刻站到秦王的麵前。


    秦王指了一下前方,“把和尚前麵的那個青衣人給我射下來,最好別射死了他!”


    “是!”


    隻見這名侍衛應聲後,抽弓、搭箭、開弓、放箭,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一丁點停頓。


    弓弦聲響,箭光如電,隻一箭便將那青衣人從屋頂上給射了下去。


    “好!”


    屋頂上一片喝彩聲。


    到這時,冷心才想起來,這名侍衛應當就是當年在棲鳳穀一箭救了秦王的孫破雲。


    孫破雲這一箭也讓如洪水般湧來的活屍一齊調轉頭來朝著南邊方向退去。


    “冷心,快去,活著要人,死了要屍!”秦王立刻命令道。


    冷心答應一聲,招唿上寧平、李秀,三人一齊揮刀朝著青衣人落下的地方跑去。


    …………


    遠處。


    “好箭法!”李一海讚歎道。


    他迴身看了一眼身後的燕雲,問道:“孫破雲的箭術比你如何?”


    燕雲一笑沒有說話。


    …………


    阿部肩上中了一箭,他從屋頂上摔了下來,咬在口裏的口哨也不知摔到哪兒去了。


    氣急敗壞的阿部想從地上爬起來,可還沒起身,就被飛身而來的安然給一腳踩住了。


    阿部急了,他知道秦王的人一定正在往這地方趕過來。


    “安然師傅嗎?”阿部抬著看著安然,“我是九爺的人,所有這些事都是九爺和你們劉爺安排的,我隻是奉命行事!”


    “什麽?”安然大吃了一驚。


    “大業皇帝還活著,你們劉爺和……我們是一起的,我們要殺光李家逆賊,光複大隋,不相信,去問你們劉爺!”


    …………


    小越已經跑不動了,他真的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他喘不上氣,心也幾乎跳到了嗓子眼,此時的小越感覺自己的身體又重新迴到了自己的童年時代,又迴到那個隻能像鴨子一樣蹣跚的小越身上,他頭暈目眩,他覺得他該要放棄了……


    “快!他跑不動了!”鐵鷹看出來了。


    見此情景,小剛大叫了一聲:


    “交給你們了!”


    然後,他從飛奔的馬車上跳了下去,小剛跳下去後,小蟲等人也跟著跳了下去。


    馬車上,鐵鷹心如刀絞,他知道現在跳下去,肯定是九死一生,可是,現在也隻能這樣了。


    馬車上隻剩下他和石佛,此時的馬車就像飛起來了一般。


    …………


    小越踉蹌著朝前跑著,他的嘴裏還咬著那半截喇叭,他想吐掉它,他想喘口氣,可自己的牙齒卻還在下意識地死死咬著它,小越發現自己的神智已經開始模糊了,他已經看不清前後左右了,他隻是感覺活屍正從四麵八方朝他衝來,已經近在咫尺……


    就在這時!


    “堅持住,我們來了!”


    接著小越又聽到一聲清脆的馬鞭聲,他扭過頭,恍惚間他看到一輛馬車飛一般衝著他馳來,他愣了一下……


    就在活屍堪堪就要合攏起來時,“鐵鷹——”石佛大喊了一聲,他猛地向右側扯了一把,馬車唿的向右轉去,眼看整個馬車開始向右傾斜,車上的鐵鷹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小越。


    馬車撞翻了無數活屍後,從尚未合攏的屍潮中僅有的一條縫隙中,衝了出來!


    小越癱倒在馬車上,鐵鷹發現小越臉色發紫,嘴裏還堵著半截喇叭。


    他一把抱住了小越,“張開嘴!”


    可小越已經無法張開嘴了,鐵鷹見狀他隻得用力將小越的嘴掰開後,將那半截喇叭給取了出來。


    在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後,小越一下子暈了過去!


    等鐵鷹再抬起了頭時,剛才還近在眼前的活屍,此時已經一起朝北湧去了,那是秦王府的方向!


    鐵鷹趕緊將這半截喇叭含在口中用力吹了起來,可這一次,竟還是沒能吹響。


    鐵鷹沒辦法,隻得再次抱起了小越,“兄弟,快醒醒,快醒醒……”


    …………


    冷心三人撲了一個空,他們隻在地上發現一道滴落的血跡,但很快這血跡就在一個巷角消失了。


    三個人隻得分開四下尋找了起來。


    “快看這個!”


    冷心聽到了寧平的叫喊聲,他趕緊跑了過去,他看到在寧平的手上舉著一個東西,這東西就跟李默臨死前塞給他的一模一樣。


    冷心拿到手中正要仔細看時,忽然他又聽到潮水一般湧來的唿嘯聲。


    “不好!”冷心知道,這是剛剛退迴去的屍潮又迴來了。


    “快去保護秦王!”


    三人飛也似地朝秦王府跑去。


    …………


    活屍再一次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一定就在我們身後,可能就在府裏!”孫破雲趕緊轉身,他目光如電,可是除了一幢幢相互遮掩的屋舍,他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殿下,您要撤了!”這下子孫破雲急了。


    而秦王卻泰然自若。


    此時冷心三人飛跑了迴來。


    秦王一眼就看到了冷心手裏的東西,他示意冷心把這東西遞過來。


    秦王拿到手中後,看了一眼。


    “冷心,你寧平、李秀,還有破雲,帶幾個侍衛,到後麵把那些人統統給我找出來!”


    冷心答應一聲後,立刻和寧平、李秀轉身跳下的房頂,在秦王府裏搜尋了起來。


    孫破雲正要離開時,突然他停下了,“殿下,我不走,我要守在這裏!”


    秦王看了一眼孫破雲,笑了起來。


    “殿下,快把這藥服下!”這時符勇趕緊將那顆藥丸遞到秦王的麵前。


    秦王搖了搖頭。


    此時那位頡利可漢的大使已經站立不住了,秦王示意兩名侍衛過去將他攙扶住起來。


    …………


    馬車上,小越慢慢蘇醒了過來。


    他看到鐵鷹、石佛正瞪大眼睛看著他。


    見小越已經醒了,鐵鷹雙手哆嗦著將天聽遞到了小越的麵前,鐵鷹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能做什麽,但他隻能這樣做了。


    小越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這龍吟(天聽)是怎麽到了鐵鷹手裏的。


    “兄弟,你就是壁畫中的天命人,秦王,洛陽還有天下……現在就在你一人身上了!”鐵鷹看著小越。


    …………


    秦王府前,左三層,右三層,層層排列的衛兵舉起了手中的盾牌,他們緊緊依靠在一起,準備迎接著活屍的衝擊……


    “轟”的一聲,活屍直撞了上來……


    …………


    小越伸出手去,當手指一觸碰到天聽那細膩的材質時,那熟悉、親切、溫馨的感覺油然而生,原本模糊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他的心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小越情不自禁地將龍吟含入口中,一入口,那熟悉的感覺立刻湧上心頭,往事如水一般從腦海中湧過……


    三月櫻花如雪,葉城黑夜如火,淒厲的尖叫聲……


    雜念!小越奮力拋了拋頭,他吹響了第一個音!


    所有的人都在祈禱,祈求!


    一個個音符從天聽中飛出,然而沒有一丁點……反而是將剛剛掉過頭去的屍潮,更加洶湧的引了過來!


    鐵鷹有點失望,心想:就是這樣嗎?


    “坐好了!”石佛猛地站起身,他要起動馬車了,否則傾刻間他們就會被活屍給撞翻在地,可是一激動,動作過猛的石佛竟從馬車上摔了下去……


    就在這時,鐵鷹猛然想起來了,他大叫了一聲:“這樣——”


    緊接著他做了一個動作——


    鐵鷹舉起了雙手,“越王廟,去過嗎,你有這個動作,像這樣的……”


    看著鐵鷹的手式,仿佛在一瞬間,小越穿越了空間,他看到了壁畫上那個自己,他的手勢……


    畫裏的一切清晰地印在了小越的腦海中,他猛在地馬車上站了起來,他舉起天聽,吹響了……


    伴隨著從天聽裏發出的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響——


    “唿——”


    四麵,血光迸濺,腦液橫飛!


    活屍如爛泥一般在他們的眼前癱倒了下來,又像是伏下的環形波浪閃電般向後延伸、翻滾……


    原來是這樣!


    鐵鷹的眼淚差點衝了出來,他如釋重任!


    生死一線間,他們終於成功了!


    突然此時的鐵鷹發現自己攤開雙手麵向眼前這位少年的動作,竟然跟壁畫中的情景一模一樣,鐵鷹一下子愣住了!


    這時,石佛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渾身都是黑色的濃血和白色的漿液,他狼狽地看著鐵鷹大喊道:“鐵鷹,我餓了,管飯不——”


    鐵鷹大笑起來。


    …………


    就在活屍漫過衛兵,離秦王他們還有二三丈遠的時候,隨著一片清脆的破碎聲,秦王他們看見了,從遠處開始,猶如風吹麥浪一般,一片血光升起後,活屍猶如被推倒的木樁一般一起撲倒在秦王的麵前!


    秦王順著眼前的活屍,他的目光移向遠方……


    符勇清清楚楚地聽到,秦王說了一聲:“可惜!”


    兩名侍衛鄙夷地扔下了頡利可汗的大使,那位大使隨即癱在屋頂上。


    其中一名侍衛湊到孫將軍的麵前,輕輕地說道:“屎尿都出來了,臭死了!”


    孫破雲笑了。


    秦王也笑了。


    這時,冷心來到秦王的麵前,看著冷心手裏舉著的東西,秦王歎了一口氣。


    “是穆總管,他說……”


    秦王擺了擺手,示意冷心不用說了。


    “然後呢?”


    “他說對不起秦王,然後自行了斷了!”


    …………


    石佛駕著馬車駛向秦王府。


    鐵鷹伸出手,將從血窩裏爬出來的小剛和小蟲拉上了馬車。


    馬車碾著屍體,一路顛簸,遠遠地鐵鷹看到秦王穩穩地站在秦王府大殿的屋頂上。


    鐵鷹讓石佛停下馬車,他吩咐小剛、小蟲:“你們快去保護秦王,順便把這邊發生的事情稟報一下!”


    鐵鷹迴頭看了看小越:“兄弟,你還行嗎?”


    小越點了點頭,鐵鷹將半截喇叭含在了口中,然後看了一眼小越,小越點了點頭。


    馬車碾著血泥,緩緩向城門口馳去。


    鐵鷹使勁吹起了喇叭,可是依然吹不響。


    “這東西吹不出響聲來,輕輕吹,很輕!”


    在小越不斷提示中,鐵鷹終於看到活屍又如同潮水一般從城外洶湧而來。


    “就這樣!”小越說著再次舉起了龍呤……


    隨著活屍再次撲倒在麵前,再也難以忍受不了惡臭的石佛,開始狂吐了起來,最後他癱倒在馬車上……


    地上滿是屍體,馬車已經無法動彈了。


    “看樣子我們要步行了!”鐵鷹看了一眼小越。


    小越點了點頭。


    鐵鷹跳下了馬車。


    而小越則站在馬車上四下尋找起來,終於他看到了,在遠處一棟還沒有倒塌房屋的屋頂上,他看到了安然叔叔還有媽媽。


    小越笑了,他衝著安然和媽媽揮了揮手。


    鐵鷹朝著小越眺望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安然。


    小越跳下了馬車,兩人踩在活屍的屍體上朝著東城門外走去。


    “我背你!”鐵鷹見小越的臉色很難看,步伐也有些淩亂。


    “不行,不能讓我叔叔和媽媽看見!”小越拒絕了鐵鷹。


    “你叔叔就是那名佛家弟子吧,他佛號是什麽?”


    “安然!”


    “安然?噢!”


    …………


    “小越沒事,”安然看著低著頭的娃娃,“他和鐵鷹在一起,他們應該是去東城!”


    娃娃抬起頭,她看著已是滿目瘡痍的洛陽,她羞愧難當。


    “不要難過,是你改變了那個男孩,你讓洛陽,不,你讓剛剛從災難中掙脫出來的百姓,避免了更大的災難!”


    “你說什麽?我……”


    “他們應該感謝你,這本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你的出現改變了整個事情的發展方向……現在……”


    “現在小越很危險!”


    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了安然和娃娃的耳朵中,他們愕然迴過頭來,他們看到令狐行達不知什麽時候已悄然來到他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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