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笑:“並不完全是,我是覺得他玷汙了我的愛情,我隻是覺得這世界太髒了,我太累,撐不下去了。”


    “那現在呢?”


    她微微愣神,許是想起了什麽,最後說:“割腕的時候我聽見血一滴滴滴在地上,你聽過那聲音嗎,像什麽呢?像愛情離開的聲音,我想,真好,再也不必為了那人醉生夢死,再也不必跟那人有任何牽連。真好,我又是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我。”


    我把她的頭放在我肩膀上:“傻瓜。”


    她笑:“真是,傻瓜,不值得。”


    我關了電視,催促她去睡午覺,免得清醒著胡思亂想。


    因為夏琪的原因,我都不敢出門,就在家裏陪她,有時候說一點大學時候的事情,有時候說一說何俊熙,有時候商量一下畢業了幹什麽工作,大部分都是我在說,她就是點頭,心情好的時候說個隨便。


    但是我們絕不再提江城幻,就好像他是病毒,提了我們就會死。


    跟駱安歌通話的時候,我很體貼地問他什麽時候迴來,他壞笑著問我是不是他不在我孤枕難眠。


    我在心裏把自己鄙視了無數遍,他不在我自然是孤枕難眠,因為我說了謊,我總覺得要用另外一百個謊言才能圓這第一個謊。


    駱安歌說:“昨晚夢見你了。”


    我不知道是陷阱,接口問:“夢見我什麽?”


    他一本正經:“夢見我們倆床上,正興奮呢,發現套套用完了。”


    我驀地明白過來什麽,大喊:“駱安歌,你不要臉。”


    他哼哼兩聲:“你忘了,在床上的時候,是誰在我身下求饒,到底是誰不要臉?”


    每次跟他探討這個話題輸的都是我,我氣哼哼要掛電話,駱安歌喊了我一聲:“勿憂,我愛你。”


    這要命的甜言蜜語,我快要粉身碎骨了。


    “嗯,駱安歌,我也愛你。”


    束從軒去上班都打幾個電話迴來,問我們想吃什麽需要什麽,體貼得我都覺得他簡直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


    好在他家裏有一個堪比豪華電影院的家庭放映室,裏麵什麽電影都有,我跟夏琪進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出來了。


    傷口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帶夏琪去醫院拆線,那天是束從軒陪我們一起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醫生,他檢查了傷口,刷刷刷在病曆本上寫著什麽,突然說:“小姑娘,看你也就二十來歲,花朵一樣的年紀,為什麽想不開啊?你知不知道,就算拆了線,還是會留疤,很難看的。”


    夏琪淡淡點頭:“我知道。”


    老醫生又說:“這留了疤,以後可怎麽辦呢。以後別再衝動啦,連死都不怕,你還怕活著麽?”


    我覺得老醫生說的特在理,估計夏琪也聽進去了,因為從醫院出來,她突然提出想去看電影。


    束從軒鞍前馬後為我們安排,包了一個小包間,又給我們買了零食,陪著我們看兒童看的動畫片。


    看完電影夏琪又提出來想去學校看一看,我知道她為什麽想迴去,那裏留下了她和江城幻無數美好的迴憶。


    她還是放不下,她還是有執念,她還以為迴得到過去。


    雖然是周末,但我很害怕去了學校遇到熟人會喚起她的迴憶,就勸她換一個地方。


    她堅持要去,沒辦法之下,我們隻好帶著她去。


    好在她和江城幻分手的事情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學校現在又放假,應該也不會有事。


    現在她是老大,隻要她高興,哪怕要我學狗叫,我也願意。


    沒成想就出事了,逛到一半遇到隔壁班跟我們玩得很好的女生,她問:“琪琪,你跟江城幻什麽時候去德國?”


    我拚命朝那姑娘使眼色,可是她沒看見似的,又問:“那天遇到江城幻去買戒指,怎麽不見你呢?”


    夏琪木然地站在那裏,我示意束從軒把那多嘴的姑娘弄走,夏琪笑了笑,牽住我的手:“累了,我們迴去吧。”


    我使了個眼色,束從軒會意,開口:“夏琪啊,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沒什麽大不了的。你要是過不去,我現在就去把江城幻抓來你麵前。”


    夏琪環顧了一圈四周:“沒事,我難過一下下就好了。”


    迴去之後她就說累了要睡覺,進了房間一直沒有出來,叫她吃完飯也說不吃了。


    我害怕她想不開,要去看她,束從軒抓住我搖頭:“讓她自己消化消化,會熬過去的。”


    十一點多夏琪還沒有出來,我忍不住了,跑進去看她,發現她還在哭,大約是不想我們聽見,她把手指都咬破了。


    十點多的時候夏琪終於出來,開口就說:“餓死了,給我下碗麵。”


    我跟束從軒愣在沙發上,她又說:“我餓了,誰給我下碗麵去。”


    我欣喜若狂地跳起來,赤腳往廚房跑,用最快的速度煮了一碗麵出來,還在上麵臥了一個雞蛋。


    而束從軒,正殷勤地幫夏琪按摩,就跟那李蓮英伺候慈禧似的。


    夏琪也不客氣,唿啦啦很快吃了個底朝天,她拍著肚皮喊:“吃多了,誰陪我去院子裏消消食。”


    束從軒像個乖學生舉手:“我去我去。”


    我獻殷勤:“我去幫你拿外套。”


    那一晚,我和夏琪躺在束從軒家的大床上,我問她:“你去貴州,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你懷孕了?”


    她的聲音透著涼意:“是啊,我想自己把孩子處理了。”


    “為何不告訴江城幻?”


    她搖搖頭,側過身子抱緊我,然後我的胸膛就濕了一片。


    我也哭起來,她反倒安慰我:“沒事,他就是冬天長在我手上的一個凍瘡,冬天過了就好了。”


    我說:“我怕你死掉。”


    她說:“傻瓜,不會了,我發誓。”


    也許,每個人都是一樣,經曆過一次痛徹心扉,去過一次鬼門關,以後就會好好活下去。


    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接到我爸的電話,很焦急的語氣:“你在哪裏,快迴來。”


    我趕忙問出了什麽事,我爸也沒說,就是一直重複要我趕快迴去。


    我不敢大意,爬起來胡亂洗漱一番,把夏琪吵醒了。


    我告訴她需要迴家一趟,她愣了愣點頭:“那你還迴來嗎?”


    我想也沒想就說:“夏琪,從今以後就隻剩我們相依為命了,我們不能丟下彼此。你在這裏等我,我迴去看看,沒事了就迴來。”


    她深深縮進被子離去,安然睡著了。


    我的動靜太大,束從軒睡眼朦朧從他臥室出來,一看我的架勢就笑:“怎麽搞得跟大逃亡似的?”


    我沒時間沒心情跟他貧嘴,問他有沒有時間送我迴去一趟。


    我根本沒想到打開門的瞬間,看見的會是這樣一幅景象:我爺爺和我爸以及駱安歌坐在沙發上喝茶,伊華陽在一邊削蘋果,我媽在廚房忙著什麽。


    我下意識就想轉身,我恨不得自己是瞎了聾了死了,也比看見那張讓我朝思暮想的臉要好。


    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闌珊,怎麽了?”


    萬箭穿心的感覺,也不過如此了吧,你朝思暮想的人不吭一聲就坐在你家跟你爺爺你爸喝茶,而另一個你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跟來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你身後,用溫柔得滴得出水的聲音,問你怎麽了?


    我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比萬箭穿心更讓我難受的,是駱安歌一直沒看我,隻是端著茶杯。


    反倒是我爺爺出聲:“站在那裏作甚,快進來,安歌可是等你好一會兒了。”


    我媽從廚房出來,看見我身後的束從軒她也愣住了:“閨女,這位是……”


    束從軒自我介紹:“阿姨您好,我是闌珊的朋友。”


    此刻我根本顧不了束從軒了,我的雙腿像是灌了鉛,像是上了腳鐐,我一步步艱難地走過去,站在駱安歌麵前,不顧伊華陽嘲諷的目光,扯著顫抖的嗓子問:“你怎麽迴來了?”


    我快要哭了,我在心裏祈禱:駱安歌,駱安歌,你千萬別,千萬別……


    他終於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淡淡笑起來:“我來看看爺爺和叔叔阿姨,這就走。”


    他這樣雲淡風輕,我的心揪在一起,我寧願他打我罵我,總好過現在他把我當陌生人,反而跟我的家人更熟悉一些的樣子。


    我爺爺看出來什麽,站出來打圓場:“安歌,你趕飛機挺累的,一定餓了,我們先吃點東西。”


    我爸幫腔:“是啊是啊,你阿姨熬的粥可是遠近聞名,吃點。”


    他招唿站在玄關處的束從軒:“那位先生,你是闌珊的朋友吧,你也一起來吃一點。”


    駱安歌站起來,也沒有看我:“爺爺,叔叔,不用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公司還有一堆事情等著我處理,我先走了。”


    這一下我爺爺跟我爸臉上都掛不住了,我爺爺扯了扯我,對我使眼色,要我趕快說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就算我承認是我錯了,可是,駱安歌會相信我嗎?


    冷不丁的,束從軒站出來:“安歌,你誤會了,我跟闌珊……”


    我衝他喊:“束從軒你閉嘴,不關你的事,你快迴去。”


    感覺到駱安歌刀子一樣的目光刺在我臉上,我一把拽住他,壓低了聲音:“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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