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父皇莫氣,懲治貪官汙吏不是一時之功,父皇頒行考滿,貪汙之風已大有收斂。」


    「那是你們皇祖父的功勞,朕隻是繼續奉行而已。」嘉和帝並非好大喜功之人,自身功過很清楚,拍拍手中折子,對二人道:「朕還有事,你們先下去吧,老四別忘了去看看你母妃。」


    徐晉應是,與太子一起出了崇政殿。


    太子領頭走,徐晉落後兩步,走著走著太子側頭誇道:「剛剛父皇還在誇你,說咱們兄弟幾個屬你最有本事。你差事辦得確實不錯,往後多替父皇分分憂吧,你二哥好吃懶做,咱們是指望不上他了。」


    徐晉苦笑:「我怎敢跟太子比本事,若不是太子不便出門,這些差事定會做的比我好。其實我能不負父皇厚望,也是太子從小指點的緣故,沒有太子提點,我恐怕早就被父皇責罵了,倒不如二哥逍遙。」


    太子輕笑:「老四啊老四,出門一趟越來越會說話了,好了,我先迴東宮,你去探望淑妃娘娘吧。」說完轉身,下了殿外的台階,杏黃色的太子錦袍在陽光下燦爛奪目。


    徐晉多看了兩眼,這才去了昭寧宮。


    淑妃已經得知兒子進宮的消息了,早早派人備好兒子愛吃的茶果,那邊徐晉才進宮門,她便迎了出去。


    徐晉腳步一頓,看向自己的母親。


    除了皇後,淑妃是宮裏唯一誕下兩位皇子的妃子,也是嘉和帝的寵妃。宮裏三年一選秀,不管有多少十五六歲的美人進來,嘉和帝每月都會有三四晚歇在昭寧宮。三四晚看似不多,但嘉和帝非常注重身體保養,堅持隔一日才會招人侍寢,也就是說嘉和帝每月隻有半月時間寵幸後宮妃子,包括皇後在內,淑妃是承寵次數最多的潛邸老人,後麵選進來的端妃賢妃都不如她。


    這樣的身份,確實當得起寵妃二字,但淑妃行事低調,平時除了赴席,打扮得跟普通勳貴之家的夫人沒什麽兩樣,好比今日,她就隻穿了一件繡淡紫木槿花的家常褙子,頭上也無過多首飾,站在那裏溫溫柔柔地笑,像是一團春水。


    徐晉心頭酸澀。


    母親這樣好,七歲之後,他卻再也沒能親近過她,不是不想,是不能,而母親也是宮裏唯一知曉他身患怪病的人,是她第一個察覺出來的,並告訴他一定要保密,連父皇都不能告知。


    「娘。」他低低地喚了聲。


    淑妃笑著打量他,主動站在三步外,邊請他進去邊問:「早上才迴的京城嗎?吃過飯了沒有?我已經吩咐廚房給你煮麵去了,你奔波一路,估計也不想吃飯,喝點湯水開開胃吧。」


    徐晉本來沒覺得餓,這樣一說肚子竟不爭氣地叫了兩下,麵色微赧:「還是娘想的周到。」


    母子倆進了正屋,說了幾句差事,很快宮女便端著托盤上來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牛肉切成片,麵上灑了碧綠的蔥丁芫荽,香氣撲鼻。大碗旁邊還有個小碗,淑妃笑著將小碗端到自己麵前:「光看你吃我肯定犯饞,景行別笑話娘啊。」


    徐晉低頭掩飾眼中酸澀:「娘肯陪我吃,我吃得更香。」


    也不知前世他們兄弟死後,母親在宮裏過得是什麽日子。皇後不喜歡母親,太子向來視他為眼中釘,他們兄弟沒了,父皇死後,母親還不是任人揉捏?


    「六弟呢?」吃了幾口麵,徐晉抬頭問,「六弟最近可有闖禍?」


    淑妃搖搖頭:「沒,前幾天你父皇考校功課時還誇了他一句,就是總想往宮外跑。」


    徐晉知道弟弟去哪兒,看看這空曠的宮殿,勸道:「娘把表妹接到宮裏住陣子吧。」妹妹夭折那日,舅母順利生了表妹,母親從悲傷中走出來後便格外看重表妹,時常命人抱到宮裏。弟弟跟表妹青梅竹馬,怪不得總想過去找她,反正早晚都要成親的,不如將人召進宮,免得弟弟兩頭跑。


    淑妃想了想,道:「端午過後再說吧,讓她在家裏過節,三天兩頭陪我,你舅母也舍不得。」


    徐晉心中冷笑,那女人巴不得女兒能常常進來,一大家子除了外祖父對母親有幾分真心,剩下哪個不是盼著從他們母子身上撈好處?


    說完話,他一個皇子也不好在後宮多呆,坐一會兒就出宮了。


    想去鳳來儀看看,許嘉悄聲稟報道:「王爺,傅姑娘母女今日不曾出門。」


    徐晉皺眉,昨晚她還洋洋得意地說要去鳳來儀選更好看的珍珠,怎麽沒去?莫非出了什麽事?


    心裏擔憂,夜幕降臨時,徐晉忍不住又去了景陽侯府。


    傅容喝過暖暖的補湯,早就睡熟了。


    徐晉挑起紗帳,熟悉的女兒香飄入鼻端,他習慣地深吸一口,卻聞到了一點血腥氣。


    徐晉大驚。


    他鼻子不算靈,但因為那場病,對女人的體香特別敏感,旁人的他無法忍受,對傅容這唯一讓他喜歡的女兒香便記憶格外深刻。


    可是看到小姑娘睡得紅潤的小臉,又不像出過事。


    徐晉側身坐到床邊,目光掃過她露在外麵的身子。現在天已經熱了,傅容的被子隻蓋住了胸腹腰間,胳膊腿都露在外麵,淡粉薄紗下雪肌玉膚隱隱若現。徐晉此時卻沒有花花心思,一寸寸檢查,確定沒有傷處,他輕輕將她被子扯了開去。


    也不像是受過傷。


    徐晉疑惑不已,不由湊近了分辨那氣味兒來源,漸漸的目光轉到她身下。


    徐晉臉上一熱,想到曾經有幾次他去找她,她身上不舒服不能侍寢,他敗興而歸。


    女人真是麻煩。


    隔著薄紗,徐晉輕輕親了一口傅容大腿,再小心翼翼替她蓋好被子,見她睡得熟,他靜靜地看了會兒,準備離去。


    未料撩起紗帳時,聽到嗡嗡的蚊子叫。


    徐晉臉色一變,迅速放下帳子,看向那聲音來源之處。


    一隻小小的蚊子不緩不急地飛到了床裏麵,險些看不清。


    徐晉從來沒有幹過拍蚊子的活兒,隻是,看看傅容露在外麵的俏臉,他頓了頓,抬腿半跪到床上,仔細搜尋起來。


    好一會兒,男人才掩好紗帳離去。


    但凡婚慶,必定要請親人過來喝喜酒的。


    初四這日上午,大夫人林氏的娘家弟妹終於領著一雙兒女趕過來了。


    傅容姐妹倆隨著喬氏過去迎接。


    他們是侯府二房的,從冀州過來算是迴家,老太太叮囑他們先迴東院休息,沒有隆重相迎,隻在五福堂裏見麵敘舊。這次林家人過來可就不同了,那是大房正經的親戚,林老爺又任蘇州織造署織造,乃嘉和帝心腹重臣,侯府當然要高看,老太太其實也不喜歡大兒媳婦,無奈林氏娘家權勢在握,她對林氏也得客氣三分。


    「老太太安好。」童氏操著一口帶著江南味兒的官話朝老太太見禮,示意兩個孩子上前。


    十五歲正是待嫁之年的林初霞笑著喊人,聲音輕柔。


    十三歲的林韶棠隨其後,說完話眼睛就瞄向了傅寶,暗藏思念。傅寶笑盈盈朝他眨眼睛,扭頭跟傅容介紹道:「這是我棠表哥,他可傻了,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三姐姐不信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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