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字殺氣四溢。


    金元頓了頓,偏過頭,看向馮唐。他臉上沒有絲毫恐懼,向後靠在椅背上,對馮唐也是微笑,微微舉起雙手道:


    “我什麽都沒做。”


    確實,他與鍾明隔著禮貌的距離,從話語到行為無可指摘,隻是再平常不過的對話。但是教堂之中血氣四溢,他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這種話,本身就已經很不尋常。


    馮唐垂眼看著他,突然抬起手,將煙按滅在椅背上。離金元的臉隻有存許。


    金元臉上的笑容冷了一點。


    馮唐視線越過他,看向鍾明:“時間到了。”


    說罷,不等鍾明反應,他直接伸出手,將鍾明連人帶皮草從長椅上抱起來。鍾明驟然騰空,越過金元被抱了出去、


    他身上的皮草垂下來,掃過金元的側臉。


    金元不管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姿態都紋絲未動。麵對馮唐的挑釁,他似乎毫無反應。


    馮唐將鍾明抱起,扛在肩上朝教堂外麵走。鍾明的頭朝下,胃擱在男人堅硬的肩膀上,差點沒把早上勉強吃下來的那點粥水全部一股腦吐出來。


    鍾明不禁捂住嘴,手按在馮唐的背部將自己撐起來,抑製嘔吐的欲望。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長椅那邊,金元似乎偏過了頭,看向他們的方向。


    


    鍾明喊道:“把我放下來!”


    他直覺教堂裏麵的事情還沒完,不想現在就走。


    馮唐按住他,道:“已經十點了。”


    鍾明像隻撲騰的魚在他肩頭掙動了兩下:“放我下來!卡佩,還有沈為年”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馮唐反手扣住他的腰,厲聲道:“他媽的,就你一天到晚愛管閑事!給我安靜點。”


    他抗著鍾明,加快了步伐。鍾明掛在他背上看著教堂在視野裏變的越來越遠,掙紮了兩下後徹底歇菜了。


    雪地裏一時間隻有馮唐的腳步聲。鍾明像隻落葉一樣掛在他肩上,垂在肩頭頭發隨著馮唐的動作晃來晃去。


    又過了一會兒,鍾明突然抬起手,用力捶了一下馮唐的背。


    馮唐莫名其妙被打了一下,右手扣著鍾明的腰,皺起眉頭,是真有點火了:“幹什麽?還不聽話?”


    鍾明痛苦地抽了口氣,高聲道:“我要吐了!”


    馮唐這才腳步一頓,想了想,將鍾明放下來,讓他站在地上。接著,他背對著鍾明蹲在了雪地裏:“上來。”


    鍾明看著他寬闊的背,眸光閃了閃。在略微的停頓後,他伸出手,環在了男人的肩上。


    馮唐伸手扣住他的腿彎,將他背起來。


    這個姿勢舒服多了。鍾明趴在馮唐肩上,對方的動作很穩,雙臂有力,不會讓他有害怕掉下去的恐懼。


    馮唐的腳踩在雪地裏,發出輕微的聲。他一邊走一邊衝鍾明道:“離那個小白臉遠點。”


    鍾明道:“又不是我想和他說話的。”


    馮唐聞言一頓,接著語氣變得急躁:“他跟你說話,你不知道跑?”


    鍾明聞言不說話了。


    在片刻的靜默後,馮唐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偏頭快速地看了一眼鍾明,接著迴過頭,‘嘖’了一聲:


    “……拉著個臉幹嘛?又沒兇你。”


    他的語氣略微緩了緩:“下次他再跟你說話,你就給他一耳光。”


    鍾明垂著眼靠在馮唐肩上,心想已經扇過了。


    就在這時,馮唐似乎想到了什麽,接著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你以前就是這個樣子,對那種小白臉”


    鍾明驟然抬起眼。


    馮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猛地頓住了話頭。


    下一瞬,鍾明的手攀上了他的肩頭,在他身後道:


    “你想說什麽?”


    他輕聲命令:


    “繼續說下去。”


    第70章 有罪


    馮唐卻不說話了。


    他悶頭往前走,腳步踩在雪地裏發出的響聲。


    鍾明伏在他背上,視線落在馮唐後腦勺上,手指在男人肩上捏了捏:


    “為什麽不說話?”


    他的聲音很輕,溫熱的吐息穿過冬季冰冷的空氣,撫在馮唐的後頸上。


    馮唐的唿吸聲頓時發沉。鍾明看見他後頸上的那片皮膚肉眼可見地迅速變紅。他還是沒說話,沉默著往前走。


    鍾明微蹙起眉,又去捏他的肩膀,這次動作更重了些。


    馮唐動作一頓,扭過臉沉聲道:“動手動腳地幹什麽?”


    他聲音有點悶,耳根發紅。


    鍾明看他一眼,鬆開手,低聲道:“你話說了一半又不說了。”


    馮唐皺著眉,瞥了他一眼,迴過頭,聲音冷硬:“別問了。”


    他拋出三個字,態度蠻橫獨斷,像是沒有給人留絲毫空間。


    鍾明於是閉上嘴,默默趴在馮唐肩上。兩人在雪地裏又走出幾十米,等彎過道路,從枯樹中間影影綽綽地看到大宅的門口時,鍾明突然道:


    “告訴我吧”他輕柔的聲音中帶著點病中的嘶啞:“你這樣,我會睡不著的。”


    馮唐的腳步一頓,接著繼續走了下去,還是沒說話。


    鍾明的聲音還在繼續傳來:“說嘛,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就當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


    馮唐的喉結微微一動。悶頭往前走,試圖忽略自己後頸處溫熱的氣息。腳踩在雪地裏的動作越來越重,發出哢哧哢哧的聲音。


    “告訴我吧?”鍾明環在他肩上的手微微收緊:“馮唐?馮?”


    他的語調因為生病而略微飄忽,像隻小鉤子。


    馮唐感到一股電流從脊椎處竄上。鍾明微涼的手臂從皮草中伸出,緊緊勾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傳說中的水鬼纏住的旅人。


    但也是隻美豔的水鬼。


    鍾明還在他背後嚷嚷,左一口‘馮唐’右一口‘馮’,反複叫著他的名字。


    幾次之後,馮唐終於忍無可忍,他迴過頭,煩躁道:“別說了。”


    鍾明抿了抿唇:“你說下去我就不說。”


    馮唐被他纏地沒辦法。很想抽煙,但伸手時卻發覺自己背著鍾明,點不了煙。他煩躁地‘嘖’了一聲,迴頭對鍾明道:“我不說,你就不肯罷休是吧?”


    鍾明點了點頭,衝他微微笑了笑。


    馮唐能怎麽辦,他沒辦法,歎了口氣,很無奈地說:


    “我隻是說,你以前就很容易被那種小白臉騙。怎麽勸都聽不進去,警告一下你,那種人就是陰摸著要算計你的,別被他騙了。”


    鍾明微微揚起眉:“什麽以前?”


    馮唐看他一眼,也挑了挑眉:“以前?”


    他轉迴頭,像是想到了什麽,提高聲音道:“以前你比可比現在兇多了!”


    鍾明略微睜大眼睛。


    馮唐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以前你跟湖上結的冰一樣。哪像現在,隨便生個病就軟綿綿的。還哼哼唧唧地要人抱。”


    他這樣說著,腦海中出現另一個影子。還是鍾明這張臉,但瘦一點,穿著白色襯衫,臉上是故作沉著的冷意。但細細看去,眼角眉尾的弧度都透倔強。


    鍾明當時是很倔強的。其實現在也是,但現在倔得可愛,帶著有人撐腰的底氣。


    馮唐聽著鍾明在身後說‘你現在把我放下我也可以自己走’,勾了勾唇,托著他的腿彎顛了顛,鍾明現在被養的稍微有肉了點,膽子也大了不少。


    鍾明還在追問他:“你說的以前到底是什麽意思?”


    馮唐背著他向前走,避重就輕地說:“你以前是很怕他的。”


    鍾明一愣。接著明白過來這個‘他’是指公爵。他皺了皺眉,道:“我為什麽要怕他?”


    他的語氣很自然。自然得有點理直氣壯。馮唐更深地勾起嘴角,為什麽怕公爵?能問出這種話,隻能說那個人在鍾明麵前確實演技精湛,而且將他寵得有點過了。


    馮唐飽含嘲諷地想著。但他一轉念,卻又驟然意識到鍾明對於公爵潛意識上的依賴。臉色驟然轉陰。


    他確實沒想到,在自己離開的這一段短暫的時間裏,鍾明已經和公爵變得如此親近。


    這麽一想突然就感覺自己像個笑話。馮唐頓時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臉色陰沉下來。


    接下來,不管鍾明再怎麽說,馮唐都不發一言。


    他們離大宅也不遠了。看到那兩扇深色的木製大門,鍾明有點不甘心地閉上嘴。馮唐推開門,走進去,才將鍾明從背上放下來。


    鍾明的雙腳落在地上,剛站穩,便感受到一股視線從樓上射下來。


    他頓了頓,接著一抬頭,便對上了公爵的漆黑的眼睛。


    對方站在樓梯最高處,右手搭在樓梯扶手上,垂眼看著他們,神情半邊隱在黑暗中。


    鍾明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身上的冷意,睫毛微微顫了顫,小聲道:“我沒有遲到。”


    公爵說的十點。鍾明瞥了眼座鍾,上麵正好是十點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馮唐顯然是算好了時間將他帶迴來的。


    聞言,公爵轉過視線,看向鍾明,道:


    “嗯。”他的目光溫和地在鍾明身上一頓,轉過視線,看向馮唐,目光頓時冷下來。手指在扶手上一頓。


    鍾明熟悉他這個動作,公爵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馮唐顯然也對他也很熟悉,不肖公爵開口,他抬起頭,扯了扯嘴角:“我沒跟他說什麽。”


    他的態度坦蕩,直白地告訴公爵自己對鍾明說了不該說的事情。鍾明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馮唐沒有刻意掩飾,他是抱著這次對話會被公爵知道的這個念頭說出那番話的。又或者說,他是故意說給公爵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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