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雲淺的身體就是這樣在檀玉深的懷裏一點一點冷掉的。


    檀玉深緊緊握著那隻冰涼的手,撕心裂肺地哭起來,她覺得,這顆心好像也被凍得冰寒徹骨了,可是,還是那麽痛啊。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墜葉飄花難再複,生離死別恨無窮。


    也不知就這樣抱著商雲淺的屍體在地上待了多久,檀玉深慢慢地拔下頭上的那支桃木簪。那支簪子的簪頭上雕著兩隻蝴蝶,並不怎麽逼真,但是很好看,那是商雲淺刻了整整十天才琢出來的。簪身上還有一些深色的痕跡斑駁著,那是商雲淺的血,浸得太深,沒辦法磨掉了。


    “混蛋,你答應我的那麽多件事,都沒有做到。”


    “小時候,你說要常來找我玩,你食言了;後來,你說要一直陪著我,你也食言了。你說你都食言了那麽多迴,我憑什麽還要聽你的。這次啊,也該輪到我食言一迴了......”


    檀右相的女兒檀玉深是在自己十八歲生辰那天死掉的,聽說是暴斃而亡。


    而隻有檀府的一些丫鬟仆人才知道,發現檀玉深的屍體時,她的胸口正插著一支木頭簪子,鮮血在衣襟聲浸染了一大片,像是開出了一朵巨大的牡丹。


    那樣禿的簪子,也不知道是怎樣大的力氣才能插進人的胸膛。


    ......


    “主子,檀家的大小姐沒了。”昆吾來報。


    “我知道。”


    “聽說是暴斃而亡的。”


    白濯搖了搖頭,“非也。”


    昆吾疑惑道:“那主子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白濯歎了一口氣後悠悠道:“這個檀玉深,多半是殉了情。”


    “殉情?”昆吾依然不太明白。


    白濯遞給他一小疊紙,“寫廢了的,拿去灶房給他們引火吧。”


    “是。”


    薄薄的一疊紙沒有捏緊,中間掉出來一張,昆吾正要去撿,卻突然起了一陣風,將那紙吹得飄落在了旁邊的水窪裏。


    積水一下子浸透了宣紙,上麵的墨跡也被暈開了,依稀可見上麵寫著“檀玉深”和“商雲淺”幾個字。


    才子殞命,紅顏命薄。總是讓人唏噓歎惋的。


    城外的一個小山丘上多了一座新墳,墳頭有些大,像是兩人合葬的。


    ......


    大棘城,皇宮。


    慕容瑾正一筆一劃工整地抄著家訓,慕容家的家訓很長,有一兩千字,這已經不知道是今天抄的第幾遍了。


    南簫閑來無事,也拿過一份已經抄好的家訓過來打算抄寫。


    慕容瑾道:“你去看書吧,不必擔心,我抄得完的。我的字跡陛下認得出,你也別浪費了時間和精力。”


    “那這些陛下會看嗎?”


    慕容瑾一時被問住了,也是,這些燕帝會看嗎?半晌後慕容瑾搖了搖頭道:“大約不會看吧。”


    南簫道:“那殿下便讓我寫著吧,我雖然寫的字不如你好看些,但我會盡量寫整齊的,也當是練練字。”


    慕容瑾笑了笑,也並未再阻攔他。


    還未抄到一遍,南簫便累得放了筆,甩著有些酸疼的手腕,“殿下還要抄多少遍啊?”


    “一天抄十遍。”


    “這麽多,”南簫瞪大了眼睛,“那這得寫多久啊——”


    慕容瑾接著道:“應該得抄一天吧。”


    “這......”


    正說著,外麵就有人傳話,“殿下,瑞王殿下來了。”


    慕容瑾提筆的手頓了頓,一滴墨汁落下,汙了剛寫的一個字。


    被下令禁足後,沒有燕帝的口諭,浮月宮外的人是不可以進來的,那慕容夙今天來做什麽呢?


    慕容夙搖著扇子走來,進來便道:“小阿四,聽說你被禁足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慕容瑾有些煩悶地揉掉剛才墨滴暈開的那張紙,“王叔今日怎麽來了?”


    “抄家訓啊......”慕容夙撿起紙團展開來看,“我以前也抄過,當時我功課連續三天沒交,皇兄罰我抄了二十遍。小阿四,你抄多少遍啊?”


    “十遍。”


    “那還好,不算很多,我當時抄了整整三天才抄完的,還找了個書生來幫我......”


    話還沒說完,便聽慕容瑾冷冷道:“每日十遍。”


    慕容夙半哀半樂著,“那這可就太狠了,你這是犯了什麽錯,”又才看到南簫吊著個膀子,“喲,你這手又是怎麽了,摔折了?打架了?”


    “瑞王殿下,我隻是......隻是......”南簫撓著頭,一時結巴了。


    “南簫去校場騎馬,被人使了手段,跌了馬,”慕容瑾替他答道,“此事怪不得他。”


    慕容夙一聽是這麽迴事,便有些惱了,南簫雖然隻是路邊撿來的,但好歹名義上還算是他的義子,“那個人是誰?竟敢連本王的義子也敢算計!”


    “南宮祁。我在射亭射傷了他左臂,算是給南簫討迴來一點。”


    “你居然......”慕容夙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是驚訝於那人居然是鎮國侯的世子,而是詫異於慕容瑾居然會出手傷人。


    “然後我就跟皇長兄因為此事打了起來。”


    “所以你就被禁足了?”


    慕容瑾沾了下墨,繼續埋頭寫著,“有幾分是,也不全是。王叔今日來就是為了單純看我笑話的嗎?”


    “怎麽會呢,”慕容夙“嘖”了一聲,“本王今日來是帶你出宮去的。”


    “我的禁足令還未消,王叔找別人去吧。”


    慕容夙試探性地問道:“那......什麽時候能消,皇兄禁你幾天足?”


    慕容瑾淡淡道:“目前來說,沒有期限。”


    “那得憋壞啊,我跟皇兄說了,可以讓你到我府上住著。”


    “什麽意思,”慕容瑾停了筆,“什麽叫到王叔府上住著?為什麽要去王叔府上?”


    “這個嘛......”


    “住多久?”


    “不知道。”


    慕容瑾放下筆看著他,有些嚴肅道,“為什麽王叔會不知道,不是王叔去求的旨意嗎?是王叔想要小侄住到王府去,還是陛下想要我住到你府上去?”


    慕容夙一時被問住了,也答不上來什麽,便道:“你就別管那麽多了,就先隨便收拾一下,我府上大得很,不比在這浮月宮差。你也去過,應該知道......”


    “瑞王叔,”慕容瑾打斷他,“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要誆騙我。”


    “什麽?”


    慕容瑾認真地看著他,“是不是陛下他,要把我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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