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隊是下關總站出了名的先進車隊。一走進車隊大廳,幾麵牆壁上懸掛著數十麵姹紫嫣紅,多種字跡的錦旗。認真看那下方的落款,即可知這些榮譽來之不易。有全國總工會的,有省交通廳的,有州教科文衛、工會婦聯的,還有大理軍分區的。許進山在隊上任黨支部書記已有十年了。從文革時天下大亂,到後來的全麵整頓;從提倡發家致富,到如今改革開放。他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他同易天昭是同期學藝的師兄弟,提幹前也曾有十二年的開車曆史。對駕駛員的思想變化,對車隊的工作調度,他是九段高手下盲棋——盡在心中。

    車隊工作說難並不算難。既然是國營企業,所有車輛每月每年都有一定的運輸指標限製,每個領命上車的人必須為自己的任務拚命,你管也好,不管也好,車況靠人,人跟車跑。誰要完不成自有相關的條例和紀律來製裁。

    但你要說容易嘛,確也有不少麻煩。不上車的人占一半,這些人沒有固定的車,平時到隊上掛個號,聽到點名時能應就行。整天沒事聚在一塊少不了有些議哭論笑,賭毒嫖票,作風疲塌,思想花哨。放鬆了教育就如同趕羊上山沒籠住群,叫誰匆匆頂替出門,各種紅黃藍綠的大小事故跟著就來了。還有,同隊的兩個領導,工作方法不同,也很少坐到辦公室裏來。上星期四召開了個隊務會,隻有三人參加的小會也不是好召集的。兩個隊長,一個書記要湊在一起,若非情況重要,時間緊急,個把月也難得來這麽一次。

    會議的議題主要是給接車人員的名單來個最後定奪。大部分人員已決定了,還有五個人要討論,而名單的限額隻剩一名了。誰能去誰不能去,就看這裏怎麽定了。許進山尊重同事的意見,先讓他們發言。且所餘人員,無非周永福、胡少傑之輩,在他的印象中,都是些差勁的。沒必要給他們說好話,爭好運。

    周永福是當地駐軍司令的小兒子。從小做公子哥做慣了,沒有誰的話能聽得進去。本領沒幾樣,人又不好學。給他個車子開出去,興奮幾天,給你猛跑幾百裏,根本不顧機械保養,所以有些休假的師傅要交車時,先提醒管理員交給誰都行,就是不交周永福。因此他上車的機會也相當少,從另一個角度又造就了懶八戒的性格,過了熱情期,打死也不去。三天熱,三天涼,再熬三天躺病床;哄也得,罵也罷,扣發工資也不怕。他就這麽個人,任務從來完不成,出門又常磕磕碰碰的。前些天才把易隊長的樣板車碰壞了迴來,氣得老易前點腦門後揪脖領在大廳裏罵了整整三個鍾頭。可是這種人從來不怕罵,若能沾點理,他連狡辯帶耍賴立刻和你吵個天昏地暗。要自家也知道全錯了,象這迴這樣,就低頭隨你罵,他那手腳還不肯老實,一會抱在胸前,一會背到背後,一會稍息,一會立正,要是罵者氣疲了,興許還會叉腰抬腿,擠眉弄眼地跟旁邊看熱鬧的人們做鬼臉。老隊長早就想把他調出去了,可是上邊有人護著,趕都趕不走,真是拿他沒辦法。

    胡少傑又是怎麽樣一塊料呢?這是四車隊的“歌秀才”。他不象於新民那樣含而不露,穩重沉靜;又不象尤振雄那樣心正言直,平和寬容。這個瘦高個的小夥子,尖腦袋裏不知藏有多少彎道,一張嘴巴特別厲害,好象天生就是派他下來視察人間的。爭贏辯輸,評價事故,挑剔菜鹹,責難米粗,整天都有他說的,真讓人頭疼。而且小夥子出奇的強,誰越想壓著他,他就蹦得越高,非爭出個是非曲直不可。好在他並非那類胡攪蠻纏之徒,饒舌僅為尋歡而已。此人有一絕技,酷愛音樂,嘴巴能說,更能唱道,屬於那種得益於當年大唱樣板戲的嬌子。拉二胡,彈吉他,打快板,吹喇叭,樣樣都能來幾下。尤其是那根不起眼的小笛子,端得是總站第一,滇西無對。

    據說他當初看《水滸》時,既沒有為那凜凜正氣、八麵威風的豹子頭林衝所感動,也沒有被那偷雞摸狗、妙趣橫生的鼓上蚤時遷所吸引。惟獨讓一名末流好漢所傾倒——鐵笛仙馬麟。他多麽幻想著能有一支書上描繪的神笛,吹奏起來可驚天地動鬼神,就算一切都是作者的藝術誇張,實際並不存在,他也不放棄夢幻中的追求。用自己的話說,經常在外邊走動,身邊有這麽一根硬器也是有備無患。然而出身在普通工人家庭的小胡,知曉父母的苦衷,兩人每月共百多元的工資,要供養五個孩子的吃穿與上學,絕不可能為他買那種電影上見過的昂貴的二尺銀笛。後來他把這個美妙的念頭告訴了哥哥,沒想到在機械廠做車工剛滿師的哥哥楞頭楞腦的就應了下來。“怕啥,買不起咱自己做。你要鋼琴小提琴我是沒辦法,一根小笛子嘛,我想沒多難。”於是找了根合適的不鏽鋼管,按照兄弟畫的圖樣,又是鑽,又是銼,精心打磨了有半個月,拿迴來一試,音準基本正確,音量也算滿意。隻可惜效果不夠理想,音色過於沉悶、含混,不如竹笛那麽清亮、悠揚。帶著出去轉了兩趟,沒多少人給予青睞。沒奈何,隻得忍痛將其掛在家中,還是把一角五分的小竹笛插在褲腰帶上。幾年來,“鐵笛仙”沒叫成,卻為他贏得了更高的榮譽——“笛子王”。

    胡少傑心靈膽大,走到哪兒唱到哪兒。先前還隻是唱給人聽以娛樂性情,無非唱些京劇選段、紅太陽頌歌、毛主席詩詞(語錄)歌曲、還有文革前的隊列歌曲。唱多了膩味了,見了啥就唱啥,起初還隻敢換字改詞,後弄油了連曲也敢編了,迎合眾人的口味,現編現演,很得人們的歡迎。哪裏有個文藝聯歡,朋友聚會,都少不了他一份。漸漸的也懂得要從普通人民中尋找擷取那些名不見經傳形不上影視的養分。思想上的轉化引起認識上的飛躍,他不再簡單藐視沿途的少數民族為落後的未開化民族了。在路上的小村小鎮街子集市上,遇上有人對歌唱調的,他都要停下聽看。一次,在楚雄正巧趕上當地彝族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火把節,他竟私自將一車軍需物資一放五天,跟素不相識的姑娘小夥“聯歡”去了。許進山得知後大發雷霆,下決心要狠狠整治一迴,也由此儆一儆當前青年駕駛員中拖拉習氣懶散作風有所放縱蔓延的勢頭。

    從前他們也曾打過交道,許進山清楚這家夥很難對付。他不象於秀才和周公子那樣耐罵,而是你不一定有罵的場合,不管理直理屈,都是他在說。所以沒等他迴來,事先就預想了幾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並設計了相應的對策,把一切都準備好。那天學習會上,許進山還沒進門,聽到裏麵笑聲朗朗,歌曲不絕,就知道肯定有胡少傑在場。書記板著麵孔進來後,把大茶杯朝小桌上用力一頓,盡量使聲音帶夠了威嚴,問道:“你老實說,這幾天到哪兒去了?”周圍剛還嬉笑的人,一見這架勢既知不妙,立即禁聲,都替小胡捏把汗。

    不料胡少傑依然那樣旁若無人嬉皮笑臉地走過來,跑龍套似的轉了一圈,給在座的師傅們都發了煙,然後口中又學鼓板又仿胡琴,叮咣咿呀的來了段西皮流水的腔調,接著就有板有眼地唱開了。“叫聲許書記,不必生大氣。坐好靠背椅,聽我說仔細。半路打平夥,貪吃拉了稀。住在楚雄城,唿天地不理。要去昆明醫,身邊缺錢幣。想迴下關來,怕車出問題。一熬整星期,幸好沒死去。今日能相見,就得感上帝。任務完不成,其實沒關係。月底抓緊些,保準得勝利。現在就出發,拚命爭第一。待到凱歌響,迴來再見你。”他那裏邊唱邊比劃,聲調抑揚頓挫,一口氣唱下來,根本不容他人插進半句。唱完後他那些朋友不知哪一個在後麵沒個高低地叫了聲好,其他人也跟著和起來,還有人拍起巴掌。在一片笑鬧聲中,胡少傑倒象個成功的明星演員了,心安理得地接受四方的祝賀,端起書記的杯子,把新衝的茶喝了一半。又對大家點頭作揖,說什麽“thank you,vary much。”(謝謝)然後向書記一拱手,算做告別,轉身就走了。在走廊裏又唱起“平原上誰不曉工農的子弟趙永剛。”小夥子出去就上車趕任務,最後因時間太緊,還是差了兩百個噸公裏,被扣了全月的獎金。

    事後聽路上的人傳說,小胡壓根就沒什麽病。在楚雄的日子裏,全是同當地人攪在一起,聽唱調子,學跳舞蹈,光錄音帶就買了五盒,全錄得滿滿的。還自稱是“整理民族遺產,挖掘藝術瑰寶。”又有人揭發說他跟一個彝族姑娘混上了,這種桃色新聞最沒根底,也最容易傷人,所以未得到本人承認,連老謀深算的許書記也不敢輕信,就此作罷。

    這樣的人能不能去呢?會議主持人許進山把議題亮出來,讓兩個隊長表態。三人都客氣地征求他人的意見,最後還是副隊長朱文山先開口。

    朱文山是文革前畢業的中專生,一九六五年分到總站,才下來就碰上那個混亂的當口。正常的技術工作沒法開展,科室人員都到基層開車來了。十多年的鍛煉,成了車隊撐台的主要技術骨幹。近幾年落實政策,不少同樣有此類文憑的人,都已重操舊業,到各部門搞專業的研究設計或企業管理了。而朱文山在車隊成績顯著,站領導沒讓他離開,就地提升做個副隊長,主管隊上的車輛保養。這種人有高度的理論水平,又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在駕駛員中深受推崇,說句話也很有權威性。

    “人嘛,開車有早有晚,水平有高有低,我還是主張以技術評定。”朱文山也不多謙讓,開口就表白自己的看法。他不喜歡兩位同事的領導作風,婆婆媽媽的,有個豆米大的問題,就要開會討論。和他們在一起,真是浪費時間,影響效率,所以一開會他都願意先發言。“象周永福這樣的人,學習點名迴迴有,路上搶運從不見。工齡確實比那幾個長,可到底在車上待過幾小時,誰也說不清。講心裏話,要把一輛新車交給他,我不放心。至於胡少傑嘛,人是調皮點,說東道西的,叫人討厭。但這家夥頭腦聰明,最主要的是心術不歪。隻是愛好不同,性格差異大些,容易被我們誤解。有時難說還是我們錯了,是不是?我並不想替他求情,說實在的,我也討厭他,甚至超過周永福。隻要把事情說明了,他會小心的,讓他去吧。”

    許進山和易天昭交換了一下意見,覺得沒什麽不恰當的,就同意了。

    朱文山繼續說道:“要能定下來,我建議立刻公布,不要讓大家心裏有塊空虛的地方,總想去打聽,猜測,還要托人講情,送禮,不管怎麽搞都是對工作不利的。”

    兩人也一致同意。於是,籌劃了一個星期的會議,用了五分鍾就完功了。

    既然難得坐到一處,朱文山也懂得珍惜這點時間,他並不急於離去,而是對現階段車隊工作麵臨的重要問題,提出了個人的看法——

    要接新車了,舊車怎麽辦?現在在駕駛員中有這樣一種觀點:反正新車一到,舊車就報廢,隨便混幾天就過去了。這是相當危險的,雖說目前沒出大事,但要是此時不及早注意,誰能保證到最後呢。哪次事故不就是出在一念之差上!例行的保養不搞了,正常的保修將就應付了事。有人已經做開美夢了,這是絕不能容許的。

    易天昭做為模範駕駛員,一貫愛車如命,他更能體會到副隊長所提見解的良苦用心,立即表示讚賞。“對,完全對。而且這不光是我們四隊的事,還應該與別的隊都通通氣,提醒他們也注意。新車來了,舊車並沒有迴爐煉鋼鐵,大部分還是要繼續用的嘛。不允許任何人用破壞式的駕駛方法開車。”

    話是說得慷慨豪邁,要做起來就是另外一個樣了。易隊長前天才走,老朱怎麽今天就連照麵也不打了,這是什麽意思呢?許進山心裏有幾分窩火,要不是劉正榮多個心眼,留住了大家,今早的學習早泡湯了。

    他們兩人同在一個隊上開車有十多年,一同負責車隊的領導工作也有不少年了。分工分管,各司其職,和平共處,互不幹涉。許書記覺得老朱有點知識分子那種高傲氣,橫行風,不好說話;副隊長也覺得老許總擺脫不了民族幹部的自卑感,虛榮心,難以同言。前些年還不怎麽樣,說不攏就不說唄,誰也不管誰。近來好多說法都變了,連報紙文件都宣揚什麽知識分子也是普通勞動者,他們的尾巴也越翹越高了。在工人老大哥麵前,一點謙讓也沒有,看著不合適就批評,連句婉轉話都不帶。叫人想不通的是,車隊的人們,包括幾個最搗蛋的刺頭,在他跟前卻出奇的服帖,沒一個敢同他鬥。即使被人家推過來抓過去,罵得一楞一楞的,也就是幹張著嘴,大氣不吭。許進山見了有點抱不平,曾私下找受責者調查過,那些熟悉的老友們幾乎眾口一詞:“老朱說的對呀,誰叫咱不懂呢?”

    今天的學習按最簡捷的方式應付了事。許進山安排完在家人員的工作後,迴到小辦公室,習慣的把地掃了一迴。又衝了一杯釅茶,這才坦然悠閑地落在座位上,靜靜想了一會兒,從抽屜裏取出一份紅頭文件,慢慢地念起來。他文化水平差,不能象朱隊長、管理員那樣一目十行,撩過不忘。自己得念出聲來才能理解,過個三五天還得溫習一兩次,不然又會忘掉。

    文件念了有大半了,辦公室的門突然從外邊被人用腳踢開,把許進山嚇了一跳,定神一看,進來的是副隊長朱文山。朱隊長板著臉,見屋裏有人,也感到有點冒失,但已闖了進來,他是從不向人認錯的。“我以為沒人呢。大白天的,上班老關著門做什麽?”說著把門打開,還掛上了防風扣。然後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旁,將手中的行車小皮夾重重地摔在桌麵上。

    許進山見他沒好臉色,雙眼熬得通紅,猜想可能在外麵又發生了什麽叫他惱火的事情,陪了個小心問道:“你昨晚又出去啦?”

    朱文山生硬地笑笑,看看手表,說道:“現在十點差點,昨晚九點半出門,整半天。欠了一夜覺,少了一頓飯。”說著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出了什麽事?”許進山急忙問道。根據以往的經驗,半夜裏臨時出車,一定是路上出了大事,不是傷人就是翻車。要催到幹部頭上,難免就得準備開追悼會了。

    朱文山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邊吹開漂在水麵的茶葉,邊小口小口地喝著。聽了書記的問話,他遲疑了片刻,沒有馬上迴答,仍繼續喝他的水。過了一陣,可能太燙難以順利暢飲,才放下杯子,深沉地說道:“什麽事呢?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小。正好被我們說中了。你還記得上禮拜開會講過的那事嗎?就是人都去接新車了,老車怎麽開的問題。我們想是想到了,可惜措施跟不上,結果還是出事了。現在我才感覺到,象老易那樣的老司機,真是太少了。又能開車,又能愛車,不容易呀。”他又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水,接著說:“哦,我還沒迴答你的提問呢。事故不大,你不用急,人車無損,和我一起迴來的,這下子也許在上麵睡大覺吧。車也不用拖,不用拉,自己開迴來的。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王阿貴開的二十八號車,昨天中午從永平出來的四十三公裏處,大山上把車輪壓爆了。這種事本算不上啥大事,你我開車時也常見的,換個車輪就是了,你說是不是?可問題就出在這兒了。他的車上沒有備用輪,攔了十幾輛車,都一個樣。到九點多總算攔著了一個,又沒有千斤頂,沒法裝上去。看樣子這條線上是不會有人帶著了。他讓那人到永平站給我打了個電話,我一聽,真要命,趕快通知一車間派車,拉了兩個人,帶上工具就趕著去了。到了那兒,老王已用石塊把車輪墊死,看架勢是打算熬夜了。我們一塊弄了半夜,把車開迴來了。我問他:“你好歹也是老百萬了,雞骨頭魚骨頭啃過多少,怎麽讓根麥秸給卡了脖子?”你猜他怎麽說,他還振振有辭:“反正新車就要到了。這幾天出車隻講個應付,能把車開迴來,就算完成任務。你聽聽,他還敢說把車開迴來就算完成任務。”

    許進山聽他說完,懸著的心才落到實處。用同情的口氣安慰道:“你辛苦了。先吃點東西,迴去睡一覺。今天不用上班了,隊上的事由我處理。”

    朱文山沒在意書記的話,一邊把抽屜拉開,從裏麵拿出紙筆,在桌上鋪開,一邊說道:“其它都是小事,惟獨這個算大事。把每一趟任務當做最後的遊戲,無異於開車人自己敲響的喪鍾。我要立即寫一份報告,請求總站長下個命令,恢複出車前收車後嚴格的技術檢查製度,健全車輛例保,加強人員愛車護車的意識,提高途中意外事故的自我保修和互助風格的教育。”

    許進山知道,這位副隊長認準要做的事,就是省長來也改變不了他的意誌。何況不得不承認,他的思路確實英明。隻是出於同事的角度考慮,得多勸上幾句:“你是不是再斟酌斟酌。或者說,注意一下報告的方式,提個建議供領導參考。”

    “還斟酌什麽。”老朱一點不聽勸。“我這人就這股勁,第一想的是工作,第二想的是工作,第三想的呢,還是工作。除此之外,全隨自然。你的意思是叫我把話寫得婉轉些吧?正相反,我偏要弄得硬邦邦的。有時候,口氣硬些容易直指至知,發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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