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溢滿水的盆栽,林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手忙腳亂地用勺子把多餘的水舀出來,但嬌豔欲滴的靈植還是沒能幸免於難,蔫巴巴地低垂著腦袋。


    林堯心如死灰,深吸一口氣後,探著腦袋四處看看周圍有沒有人。


    沒人,安全!


    隻要悄悄地偷龍轉鳳,就沒人知道他把劍尊後院的花給澆死了,雖然可能會遭摳門爹的一頓竹筍炒肉,但起碼保住了自己一絲不苟的形象!


    他可是要用這副形象,去見慕名已久的劍尊大人的。


    就在鬆口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男子淡漠的聲音。


    “倘若你沒有將它拔出來,等午時的太陽照下來,它還能活。”


    不是成鳴謙清朗的聲線。


    飛羽閣管製嚴格,沒有人能隨便進入,那麽此刻站在自己身後的隻有一個可能,飛羽閣的主人洚雪劍尊。


    林堯一抖,顫顫巍巍地轉過身,石化地對上那雙如凜冬般冰冷的眼眸,木然地道:“見過尊上……”


    他雙手抱拳行禮,那根靈植握在兩掌之中,物證就這麽呈現在靈植主人的跟前。


    林堯:“!”


    反應過來的林堯下意識地想把握著靈植的手背在身後,又意識自己已經不打自招了,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一時尷尬地停在半空。


    “尊上對不起,我這就……”林堯想盡力彌補過失,就被那道聲音打斷。


    “沒有下次。”


    攝人的壓迫感逐漸減淡,林堯悄悄抬起頭,看著白衣的背影,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正慶幸地逃過一劫,又倏地僵住。


    “不必再來後院侍弄靈植,換個你能做好的工作。”


    搞砸了,還被“偶像”嫌棄了,期待已久的見麵居然是在這種情況。


    第一印象,肯定差極了!


    從此,林堯對主殿和主殿的主人望而卻步,沒有非必要的事情,絕不靠近。


    無他,僅僅是沒有臉麵對這慘然的黑曆史罷了。


    “我就不去主殿打擾尊上了,”林堯斟酌再三,還是道,“知臨小師弟,可以麻煩你去主殿和你大師兄說一聲嗎?”


    “這事迫在眉睫,不能耽擱。”


    衛知臨想不出為什麽林堯去就打擾了,自己去就不是打擾。


    “拜托拜托!”林堯眨巴著眼。


    “好。”衛知臨見他著急便隻好點頭,不過是件小事,也不麻煩,索性答應了。


    “你隻用告訴鳴謙這件事就行了,知曉後他便會來找我。”


    “謝謝知臨師弟,下次我下山給你帶零食!”說著林堯就馬不停蹄地離開了。


    衛知臨頓了下,便朝主殿的方向走去。


    -


    茂盛翠綠的竹子聳立在山間,雲雀優美的歌聲打破沉寂,穿林的風攜著縷縷竹子清香,這一方天地的悠然與外世的沉雪凜冽形成鮮明對照。


    “……師尊這便是二位師弟的考核結果。”成鳴謙跟在一旁,稍稍落後一步,視線卻一直放在白衣男子身上。


    “嗯,吾知道了。”


    成鳴謙想了想,還是如實告知:“靈力測試結果出來後,小師弟的情緒較為低落,可否需要徒兒去寬慰一番?”


    “不必,修行本就是個人的事,”宋硯星語氣淡淡,“倘若連這點挫折都無法邁過去,談何論未來漫長的修行。”


    “是,徒兒知道了。”成鳴謙應了聲,本就是隨口一提,也沒放心上。


    宋硯星停下腳步,側頭看他:“可還有事要忙?”


    “並無,師尊請吩咐。”成鳴謙匆忙收迴視線,低頭道。


    “勞煩你去藏書閣幫吾找幾本書籍,”宋硯星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等會掌門有事前來,吾不便去拿。”


    成鳴謙道:“是,師尊。徒兒這就去藏書閣。”


    支走了大徒弟,宋硯星剛在亭子坐下,陸承恩就化作一道流光出現在桌前。


    陸承恩抬手行禮:“見過師叔祖。”


    “不必多禮,坐罷。”宋硯星懶懶抬眼看了他一瞬,又重新低頭擺弄棋盤。


    “師叔祖可知曉您收的兩個徒弟的靈力測試結果?”陸承恩還是沒敢在他對麵坐下,幹脆拿起玉托盤上的茶壺給人空了的茶盞斟茶,一番措辭後,才開口問。


    宋硯星拈著白棋的手一頓,察覺到結界的波動,便知道是衛知臨來了,他落下一子,照常說道:“知道。”


    “那您怎麽看?”陸承恩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問,隻好幹巴巴地問。


    “掌門有話不妨直說。”宋硯星落下一黑子,仍是那般淡然的神態。


    陸承恩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垂下眼簾看著用極好玉石打磨的黑白兩子在棋盤上勢均力敵,明麵上看白子要更勝一籌,仔細琢磨卻看出黑子的棋路詭秘莫測,看似隨心淩亂,卻形成一股龐大緊密的網,隻稍一聲令下,便可把白子吞噬殆盡。


    淨白修長的手卻拈著白子沒有動作,陸承恩一口氣哽在喉嚨不上不下,還沒說話,就看見自家師叔祖將足以破局和大殺四方的白子放迴棋奩。


    陸承恩向來是向來是有話就說,便直接問道:“師叔祖,這棋局就差您手上的一子,白子就可以大獲全勝了,怎的不下了?”


    “還沒到時候。”宋硯星道。


    雖然沒看到最後的勝利有些可惜,陸承恩遺憾一息,迴到正題:“您也知道了二位徒弟的資質,這不,考核一結束我就被各位長老催著來您這,打探您的想法。”


    “一個是極其罕見的紫資質,一個卻是稍顯平庸的白資質,結果一出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那位危詔小友,諸位長老當然沒有意見,就是……知臨小友,恐怕您收下他,會引諸多不滿,”陸承恩猶豫地問出口,“師叔祖您怎麽看?”


    林間一時沉寂下來,隻餘下唿嘯的風聲。


    躲在大樹後的衛知臨,雙手撐在樹幹上,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幾乎止不住。


    “吾有私心。”


    “師父在時,曾留下一本功法秘籍,修行它的人必須靈力匱乏,甚至經脈滯塞,更考究其意誌力。”


    “衛知臨,是絕佳的人選。”


    “吾必定收他為徒。”


    那道聲音仍如初見時的那般冷淡,此時落入耳中卻更顯無情。


    衛知臨幾乎把指甲扣進樹皮裏,眼睛紅得煞人。


    原來,成為一個試驗者,是他收自己為徒的緣由。


    他再難抑製心中悲涼,跌跌撞撞地跑出後山。


    係統:【哦謔,這個理由比原主那會說的還要傷人,我都怕男主被氣跑了。】


    在文裏,原主跟陸承恩說的是,帶男主迴宗門,和路邊看到一支花隨手摘迴來一樣,可有也可無。


    得虧劇情作用,硬是讓陸承恩擋下一切質疑,不然就原主可有可無的態度,男主還真成不了他徒弟。


    宋硯星收迴那棵大樹的隱匿術法,轉頭看著瞪大眼睛,差點驚掉下巴的陸承恩,道:“可還有事,吾乏了。”


    “哦哦哦,”陸承恩站直身,嘴張了張又閉上,實在沒想到他收徒居然還是為了修道,擠了半天,最後擠出一句,“那衛知臨……師叔祖您可看著來。”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別把衛知臨整沒了,但他哪敢對劍尊的行為進行指摘,隻能非常委婉的提醒。


    畢竟他這位師叔祖在修道上麵,沒人比他對自己更狠的人了。


    “吾有分寸。”


    那雙湛藍的眼睛略微垂下,隱隱有些不耐煩。


    陸承恩頂著那股視線,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問道:“師叔祖,那收危詔為徒,您也是為了功法秘籍嗎?”


    那可是目前僅次於這位劍尊天賦的資質,陸承恩心在滴血。


    幾乎沒有停頓,陸承恩話落沒一會,就聽到了迴答。


    “不是。”


    陸承恩確定以及肯定,看到了狹長冷漠的眼睛微微上揚,寒意消融,隻不過一瞬又恢複如初,冷冷地看著自己,仿佛隻要他在嗦一句,就直接把他扔出去。


    “那我先走了,師叔祖好好休息!”危機意識讓陸承恩急忙告別,拔腿就跑。


    係統:【恭喜宿主,目前人設值為75%】


    播報完,係統也忍不住八卦:【不是檢驗功法的工具人,那是什麽?】


    宋硯星:“是……”他停頓,繼而道:“人的事,統子少管。”


    係統哼了聲,表示無語。


    第56章 仙俠(八)


    金漆雕龍的屋簷在微光下熠熠生輝,半夜造訪的春雨來得突然,走得也悄無聲息。


    矗立在院落中央的碧梧經過春雨的洗禮,哼著春風帶來的漱漱小調,輕快地脫去枯黃的舊衣,換上淺綠的新衣。


    琨玉殿後院的竹林悄悄抽出筍尖,空氣中彌漫著清新怡人的草木花香,隻餘下隆冬時節的最後幾分料峭寒意。


    與盎然生機相反的是亭子兩人對峙,靜默無聲的氛圍。


    骨節分明,如冷玉的手指拈著棋子,男子垂眸看著棋盤,對站在桌邊的人恍若不覺。


    漫長而沉默的對峙,最終是危詔先頂不住了。


    “我……”危詔沒忍住開口,“本來就是齊遠技不如人,自己發起挑戰,慘敗了,還向掌門打小報告。”


    危詔翻了個白眼:“小人行徑。”


    不像是認錯,反而愈說愈起勁,語氣帶著三分無語,三分鄙視,四分蠢蠢欲動。


    蠢蠢欲動地想要套麻袋揍人。


    宋硯星微不可聞地輕歎一聲,算上這次,是這個月的第六次,危詔再次被人投訴到他跟前了。


    罪魁禍首說完就抱臂站在一邊,鬧別扭似的偏頭,一會看梧桐樹,一會看枝椏上搭巢的鳥兒,哪都看,就是不看下棋的人。


    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我沒錯”。


    “過來,坐下。”宋硯星落下一子,仍舊沒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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