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冬槿把兩支竹片捏在手裏看,一邊看一邊迴屋,樂正正在燒火準備燒點水。


    餘冬槿把其中一支竹片放到自己懷裏,進廚房把那支寫著吉日的竹片遞給灶台後麵的爺爺,說:“李道長日子把算好了,剛送來的,您瞧瞧。”


    樂正拍拍手,將竹片接過來,看了看高興道:“我看最近的臘月二十八就正合適,今個兒臘月十九,喜服到那時剛好可以製好。”


    那不就隻剩區區九天了麽?餘冬槿問:“會不會太趕了,再過兩天就要過年。”


    樂正想了想,擺手:“時間來得及,你的小命都在這兒呢,不趕不趕!”


    餘冬槿想到自己的心疾,一手捂著心口點頭後怕:“那倒也是。”


    第16章


    於是這事兒便這麽定了,樂正道:“今天咱們出去采買要用的東西,明天咱們就請車迴村準備,今年過年就在村裏過,這邊就和左鄰右舍打個招唿,然後把門鎖了,等衣服做好了再來取。”


    餘冬槿點頭,去打熱水洗衣服。


    這天,餘冬槿好好逛了逛留雲縣市集,買了一大堆日用品調味料。


    而樂正則扯了幾尺紅布,買了一大堆的瓜子花生紅棗桂圓飴糖糖糕,大米糯米麵粉,買了幾卷紅紙,還定了魚肉喜餅豬肉羊肉,其中紅布瓜子花生紅棗桂圓飴糖糖糕這些是樂正和孫子分開時自己偷偷買的,另外的則是餘冬槿發現不對硬是重新跟上爺爺在後麵付的。


    這一天下來,餘冬槿零零散散大約花了二兩,加上昨日付出去的一兩衣裳定金和之後要結的一兩銀,原主給餘冬槿留下的錢也就剩個七兩多,錢還真是不經花啊。


    果然,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結婚都好貴。


    第二天一早,和鄰居們打完照顧,他們就租了兩輛牛車,帶著東西走上了迴村的路。


    事先餘冬槿趁著樂正不注意,把大黃的籠子塞到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比較輕的調味料日用品下麵,讓其一點也不顯眼。


    他們這次租的是牛車,也多付了文錢,後麵上山那段路雖然走的很慢,有時餘冬槿還要下來幫牛拉車,但也一直送他們到了家門口。


    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


    有兩個車夫熱情幫忙,很快牛車上的東西就都卸下放進了堂屋裏。


    當然,大黃的籠子東西都是餘冬槿自己來的,他打開了之前沒進去過得堂屋隔壁右邊的食廳的門,把東西搬到裏麵的烏木圓桌上單獨放著。


    樂正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著火爐端著大孫子的牌位進了小祠堂,他看上去不算太傷心,但也有幾分傷感,一直在祠堂沒出來。


    牛車走後,幾個好奇的孩子站在不遠處的田埂上往李家這邊張望,餘冬槿關門之前和他們打了個招唿。


    幾個孩子覺得挺有意思,也對著餘冬槿揮手。


    餘冬槿笑笑,和上門進屋也去了祠堂。


    祠堂裏彌漫著一股香燭味兒,樂正抹了抹眼角從蒲團上起來,李夏夕的牌位已經被他放到了最下一層。


    餘冬槿在心裏歎了口氣,進去也點燃了香燭,給哥哥和眾位長輩上了兩炷香。


    之後他們開始打掃今晚要住的房間和廚房。


    餘冬槿在廚房找到了兩頂破草帽,他把草帽先洗幹淨,然後給樂正和自己帶上,“太多灰了,還有蜘蛛網,戴上遮一遮。”


    樂正笑嗬嗬,戴著帽子紮著圍裙拿著掃帚忙活去了。


    餘冬槿提起水桶,去屋後的小溪溝打水。


    這條小溪溝是從山上下來的,遙雲村就靠這條溪水,日用種田都是它,不過因為現在是冬天的緣故,小溪的水流並不大。


    餘冬槿先打水拿著竹刷子將後門邊屋簷下的大水缸刷了一遍洗幹淨,然後將水缸打滿,接著找到家裏的小木盆拿著很久沒用已經幹成巴巴的抹布拿去溪邊洗了。


    水流聲潺潺,餘冬槿聽著這聲音,目光忍不住順著溪水上遊看去,便看見了那高高的,頂峰深入雲霧中的遙雲山,忍不住感歎了一句:“真高啊。”和他夢裏的那個麵具男人一樣,高高的,線條也很漂亮,帶著一種很獨特的浪漫。


    想到這裏,餘冬槿覺得不對,他不由捏緊了手上的抹布,“嘶”了一聲,發現自己思想可能有點問題,居然看著山的線條就能聯想到人,還用浪漫來形容,他好變態啊。


    沾了點涼水拍拍臉,他垂下眼眸不去看那蒼色的山嵐,低頭繼續做事,這才發現之前按著的木盆不知何時竟然從手下消失了,餘冬槿嚇了一跳,連忙往下遊一看,果然,那木盆已經順著水流飄出去老遠,他趕忙去追盆。


    冬日的山水太涼,洗完盆又打了一木盆水,餘冬槿的手已經被凍得通紅,他打著抖連忙往迴走。


    他沒發現,小溪溝那頭的山腳下灌木叢中,幾隻毛發滑溜的毛球正好奇的往他這兒看,而灌木叢上方枝頭,幾隻圓滾滾的鳥兒也對著他張望,都探頭探腦的看起來頗為好奇。


    餘冬槿端著裝滿水的水盆進了廚房,把水倒到鍋裏後連忙搓了搓手,一旁正清掃灰塵和蜘蛛網的樂正看了,心疼的連忙放下掃帚把他拉到一直燒著的火爐邊,“先暖和暖和吧,我來燒水。”


    餘冬槿點頭,蹲在火盆旁邊烤了會兒火。


    這天睡下的時間倒也不晚,因為他們又沒自己做飯,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附近幾個鄰居家的嬸嬸們給他們送來了晚飯。


    嬸嬸們過來的時候,是餘冬槿開的門,三位婦女見到人都挺興奮,說曉得他們肯定忙著打掃沒空造飯,就給他們送點能填肚子的,又紛紛問他們是不是今年在村裏過年,得到肯定的迴答後就更高興了,都說第一次過來確實是該在村裏過年比較好。


    餘冬槿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些伯娘嬸嬸們的熱情,隻好笑著點頭說是,然後端著碗碟看她們離開。


    樂正站在堂屋裏,看孫子那不自在的模樣,覺得很是有趣,咧嘴一樂轉身開始擺桌子。


    第二天一大早,餘冬槿起晚了,而樂正則早早就出門了。


    等餘冬槿起來的時候,外頭天光已經很亮,後院燒了兩個火堆,一群老頭老太太圍著火堆把挺大的後院都坐滿了,不過倒也不吵,大夥兒都挺安靜,都麵上帶笑的嚼吃著火堆邊圓凳上放的糖糕喝著茶,唯一說話大聲的也就隻有樂正和另一個麵貌剛毅的老太太。


    餘冬槿從通往後院的廊道出來,一邁步出門檻就被眼前攢動的人頭和齊刷刷轉來的目光給嚇了一跳,隻懷疑自己是走錯了地方。


    麵對著一張張好奇的菊花臉,他霎時間社恐發作,邁出去的前腳往迴一縮,瞬時有一種想要轉身落荒而逃的衝動。


    樂正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已經將自己這個小幹孫子的性情摸了個通透,他見勢不對,連忙樂嗬嗬過去將人拉住,拉到了中間的火堆旁,與眾人介紹:“這些長輩都是你的爺爺奶奶,還有倆位小太奶奶,你快認識一下。”


    餘冬槿打眼一看,發現兩堆老人加起來一共十一位,其中在他們這堆的兩位老太太已經老的牙齒全部掉光,頭發也白的沒有一點兒黑了,他連忙鞠躬行禮,“兩位小太奶奶好,爺爺奶奶們好。”


    他有點疑惑,這都是村裏的老人吧?爺爺怎麽把他們給請來了?


    好在樂正馬上解答了他的疑惑,他說:“我這幾天琢磨了下,家裏這場婚事就沒必要邀請村裏的年輕人了,就請這些老人家就行,我已將事情原委與你這些長輩們說清楚了,他們都知道這是大事。”他拉著餘冬槿坐在板凳上,與他介紹一旁麵容剛毅頭發黑亮的老太太,說:“這位是村北的洪奶奶,是咱們村裏的老獵戶,我請他做你與山神的媒人。”


    女獵戶?餘冬槿詫異看去,就對上了洪奶奶那雙黑亮有神的眼睛,在這群爺爺奶奶裏,數這位姓洪的老太太最顯眼,她和其他老人完全不一樣,精氣神特別足,說話聲音也如洪鍾,總之顯得特別有力量。


    餘冬槿彎腰單獨行了一禮,說:“麻煩洪奶奶了。”


    洪奶奶擺手,豪爽道:“這有什麽麻煩的!”


    之後樂正放孫子去洗漱,餘冬槿進廚房一看,才發現廚房一邊的木案上居然擺著半隻剝好皮的獐子兩條魚和一隻顏色鮮豔的野雞。


    下意識的,餘冬槿在心裏驚恐了一瞬。怎麽能殺保護動物!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哦,他穿越了,這裏是古代。餘冬槿拍拍心口唿出一口氣。


    木案上除了這些肉類,一旁還有些泡好的筍幹菜幹,還有各種豆子,餘冬槿再仔細一瞧,發現裏麵居然還有顆表麵皺巴巴幹成一片的大白菜和一條挺大條的白蘿卜。


    樂正跟在孫子後麵,說:“這是他們在家帶來的,我已經說好了,叫他們今天中午留咱們家吃飯。”


    餘冬槿明白了,點頭:“那我來做,爺爺你就幫忙去陪陪我這些長輩們。”


    樂正自然不肯:“這麽多,你哪兒收拾的過來!我來弄。”


    餘冬槿道:“這有什麽的!”他把樂正推出去,到門口把門半合,露出一條縫對爺爺哀求道:“求您了爺爺,就叫我一個人待在廚房裏吧。”


    樂正頓感好笑,隻好道:“那行,忙不過來你一定喊我!”


    餘冬槿鬆了口氣,忙迴:“好。”


    終於重歸一個人的,沒有陌生人的空間,餘冬槿頓時感覺舒服多了,他過去查看灶台,果然看見了灶裏還有餘火,李家的土灶是雙鍋帶水壺的那種,此時水壺裏的水還是熱的,鍋裏還溫著窩窩頭和菜,這是爺爺給他留的。


    餘冬槿笑笑,刷好牙洗好臉又重新紮了紮頭發,端著窩窩頭打開廚房後門,站在那兒吹了吹山風,終於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


    然後他看著那蒼青色的大山,帶著十分愉悅的心情吃完了早餐,吃完開始提桶打水把長輩們送的黃豆紅豆泡了,然後燒水燙雞毛殺魚!


    坐在門檻上,餘冬槿拔著雞毛,拔著拔著開始有點懷念媽媽,自媽媽走後,他就沒做過類似這種活,殺雞拔毛剖魚去鱗,這些活他都直接拜托給熱心攤主了,他沒媽媽那麽有生活情趣,喜歡自己去鄉下買雞去河邊收魚,迴來後再拜托自己動手,他不再願意為這些付出時間,也沒那個勁兒。


    將雞毛細心全部去掉,再剖開雞肚子,將內髒清理清洗出來,處理好雞,他開始殺魚。兩條鯽魚個頭不算小,但是挺瘦的,很快就殺好了,弄好了餘冬槿洗了手,開始琢磨今天中午的菜單。


    獐子肉燉蘿卜、筍幹雞肉湯、菜幹豆子外婆菜、蒜泥白菜、清炒白菜、香煎鯽魚、鯽魚湯,家裏還有昨天他們帶過來的臘肉和幹豆角、酸蘿卜和酸豇豆,還有那天上街買的生花生,再做個幹豆角燉臘肉、酸豇豆炒雞雜,切個酸蘿卜燉個黃豆臘排骨湯,這樣一起就有了十一個菜,便夠了。


    想到宴請的是一群老人,餘冬槿收拾了一大堆罐子出來,這些肉啊幹菜啥的,可得燉的爛爛的才行呢。


    餘冬槿叉著腰,看著木案上被自己擺好的食材用具,心想:這可真是個大工程,不過也不是什麽難事,他可是十六歲那年就從媽媽手裏接過掌勺權的人,當年還迴村過年時,每年的親戚聚餐可都是他來弄的。


    現在隻不過是重新把這些撿起來而已,簡單的很!餘冬槿自信一笑。


    第17章


    樂正這時打開廚房門,敲敲門框,問聽見聲音轉頭過來的孫子:“要不要幫忙?”


    餘冬槿頓感不好意思,連忙放下叉在腰上的手,問:“爺爺,我買的那些調味品還有大蒜老薑您放到哪裏了呀?”


    樂正彎腰使勁兒將木案下麵的兩個破陶罐拉出來,說:“喏,大蒜薑在這兒呢。”


    餘冬槿一瞧,這倆隻剩下半邊的大陶罐裏麵盛著沙,餘冬槿買的大蒜和薑都被樂正埋在沙子裏呢,沙子透氣不蓄水,大蒜老薑埋在裏麵不見光,能保存的更久不發芽。


    樂正又把門側邊那個嵌在牆裏的櫃子櫃門打開,“調味品和昨天洗好的碗碟筷子都在這兒。”


    餘冬槿走過去,看見他買的那些大包小包都被整整齊齊的擺在上麵幾格,下麵則擺著大大小小的碗碟和筷子勺子、罐子壇子。


    昨天廚房之後的整理工作都是樂正來做的,餘冬槿則是去了前頭清掃房間擦洗家具。


    餘冬槿點頭,“好,有這些就可以了,爺爺,您繼續去待客吧,得空進來幫我看看火就行。”


    樂正見孫子看起來遊刃有餘,點頭道:“好。”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撈了一撮箕大蒜和生薑出去,說:“我們幫你剝蒜削薑皮。”


    餘冬槿笑了,“那也好。”


    出門找了快溪邊的大塊鵝卵石磨了磨刀,餘冬槿開始斬樟子肉。


    廚房外麵院子裏,洪奶奶拔出腰間的小刀開始削薑皮,聽著廚房裏的斬肉聲,對正樂嗬嗬剝蒜的樂正說:“你家的讀書人總和別人家的不一樣,你和林子還有夏夕,都不是遠庖廚的主,反而愛琢磨這些吃的喝的,我還以為在餘家長大的阿槿會不一樣呢,結果居然也是這樣。”


    這個林子指的是李夏夕的爹,餘冬槿這身體的親生父親,李鈺林。


    樂正這會兒對李夏夕的逝去已經全盤接受,聽人提起也沒那麽傷心了,他畢竟送走了太多李家人,心雖然還未麻木,但也有了十分堅固的承受能力。他笑道:“這是我們兩家的光榮傳統。”


    洪奶奶聞言好笑,其他老人家聽了也樂,這傳統挺好的,他們老人家喜歡。


    大家一邊喝茶剝蒜一邊閑聊,幾乎全說的是餘冬槿。


    其中一個頭發須白,胡須特別長的老爺子問樂正:“槿娃兒不改姓啊?”


    樂正搖頭道:“不改,他們餘家的現在情況和李家差不多,都苦命。”他歎了口氣,說:“等以後看看吧,我琢磨琢磨,看能不能給夏夕抱養個娃兒。”


    老爺子歎氣,問:“娃兒你養啊?”


    樂正點頭:“我養!”


    大家都唏噓,洪奶奶道:“你這老頭還不知能有幾年好活呢,拿什麽養啊。”


    一旁癟著嘴的小太奶奶也含糊說:“養不了了,年紀大了。”


    長須老爺子說:“你還是和冬槿商量下。”


    樂正想了想,說:“看罷,不能耽誤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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