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時間總是特別短暫,第二天,明朗又要前往前線支援了。


    “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別死在戰場上,都沒人給你收屍。”瑾濘流著淚告別。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明朗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眼神溫柔。


    摸了摸瑾濘的腦袋,“你才是,哥和爹娘都不在你身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瑾濘深深看了他一眼,勉強勾著嘴角點頭,可笑容怎麽看都是苦澀的。


    又一次看著明朗背影離開,瑾濘莫名感覺心裏空了一塊。


    戰爭越發膠灼,敵軍的攻勢越來越猛烈,他們傷亡慘重。


    時局動蕩,瑾濘認識的外國記者,基本上都被他們國家的飛機接走。


    弗雷斯臨走前再一次誠心邀請瑾濘。


    “月亮小姐,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離開,中國太危險了,你可以跟我迴法國,那是一個美麗浪漫的城市,我相信你一定會愛上那裏的。”


    瑾濘搖頭,“抱歉,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我的國家,我相信,在我輩的努力下,它會成為全世界最美麗的國家,任何侵略者都不能企圖破壞它。”


    弗雷斯無法理解,“可大家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場必輸的戰役,你現在拍再多的照片也是沒有意義的,為什麽不離開呢?”


    “怎麽會沒有意義呢?”瑾濘背脊挺直,眼神沒有絲毫退怯,帶著無法言說的篤定和驕傲,“我們一定會贏的!”


    “現在的苦難隻是一時的,將來我們會創建一個自由平等的新世界,到時候孩子們會記得發生的一切,並引以為戒,邪惡的侵略者無法粉碎掩飾赤裸裸的現實,我們做的一切都有意義!”


    “好吧。”弗雷斯最後紳士地擁抱了瑾濘,深情的藍色眼眸看向她,“月亮小姐,我忠心地希望你的願望都能實現,保護好自己,再見。”


    “再見……”


    -


    幾日後。


    瑾濘在暗房衝洗照片時,突然心口一痛,一股莫名的恐慌湧現。


    外麵發生騷動,她推開門出去,抓住一個人,“出什麽事了?”


    “日軍派了兩個師攻打渡口,三十六團全軍覆沒,日本人馬上就要打過來了,明小姐,快和我們一起撤退吧!”


    瑾濘如遭雷劈,愣在原地,沒有絲毫動作,腦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


    “全軍覆沒,全軍覆沒……”


    明朗就是三十六團團長,怎麽可能全軍覆沒呢?


    瑾濘搖頭喃喃道:“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我要去找哥哥……”


    瑾濘沒有跟著大部隊後撤,反而孤身一人往渡口。


    寒風吹到臉上刺骨地疼,瑾濘卻絲毫沒有察覺。


    心寒尤勝天寒。


    她步伐極快,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襲在路上,她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快一點,再快一點……


    “宿主,你一個人在路上太明顯了,會被敵軍發現的!”小白聲音焦急。


    但是瑾濘恍若未聞,依舊不管不顧地往渡口奔去。


    或許在她內心深處,死亡反而是解脫了。


    眼看瑾濘馬上就要遇到不遠處的敵軍,小白擅自做主,將瑾濘從上個世界獲得的隱身道具開啟半個小時,足夠她跑到渡口了。


    瑾濘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渡口,看到滿地的屍體,她膝蓋一軟,直直跪了下來。


    將士們的血染紅了土地,染紅了河水,河邊的蘆葦蕩還在隨風飄揚,瑾濘入目所見,隻剩屍橫遍野。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


    “哥哥……”


    看著瑾濘痛不欲生的模樣,小白感覺自己好像長出了一顆心髒,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痛是何滋味。


    宿主這一路走來,經曆了多少,它感同身受。


    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同胞被屠戮了,朝夕相處的學生被槍決了,彼此信任交付後背的戰友犧牲了……


    如今明朗的離世,對她來說,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不需要瑾濘開口,小白主動開始搜索明朗的蹤跡。


    “宿主,東南方50米,明朗在那裏,還剩最後一口氣。”


    瑾濘猛地抬頭,飛奔過去,從死人堆裏扒拉出奄奄一息的明朗,他的腿被炸飛,肚子上好幾個槍孔,能剩一口氣撐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了。


    瑾濘抱著明朗,泣不成聲:“小白,幫我救他,不管用什麽方法,商城裏最貴的救命藥都兌換出來……”


    小白哽咽:“宿主,積分已經兌換空間時已經用完了,而且哪怕有積分,藥品技術也受時空限製無法兌換,他隻剩最後一口氣了,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別說是救不了,哪怕是救活了,隻要還在戰場上,就隨時都有犧牲的可能……


    瑾濘瘦弱的脊背哭的發抖,仿佛隨時都會支撐不住而倒下。


    “……小月亮,不哭了,哥哥最怕我們小月亮掉眼淚了。”懷裏明朗氣若遊離出聲,有心想抬手幫瑾濘擦眼淚,卻提不起絲毫力氣。


    聽見哥哥的話,瑾濘趕緊抬手抹了一把眼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不哭,我不哭,哥哥你別擔心。”


    “真乖……”


    明朗虛弱地勾起嘴角,看向她充滿不舍,眼神逐漸失去光芒。


    瑾濘緊緊抱著他,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心痛到無以複加,哽咽著開口:


    “哥,你看過我寫的那本百年後的新中國吧?”


    “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就是百年後穿越過來的人,我看到過百年後的世界,你知道嗎,抗戰我們打贏了,紅軍勝利了,我們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建立了一個新中國,哥你選擇的路是正確的……”


    “我們下一代,下下代的孩子,都生活在一個富庶,幸福,繁榮的世界裏,國家讓每一個孩子都可以讀書認字,百姓們都能吃的飽飯,社會自由,人人平等……”


    “我們成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其他國家都忌憚敬畏我們,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了……”


    聽著她的話,明朗露出滿足的微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真好啊……”


    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秒,他仿佛真的親眼看見了瑾濘描述的新中國,看見一個美麗的盛世,山河猶在,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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