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雖然武功稀疏平常,但是對付初入武道的紅芙還是綽綽有餘的。


    幾個迴合下來後紅芙便被壓製的死死的,常無虞皺了皺眉頭,幾步上前竹杖輕點便讓杜宇卸了力道,一把扶起了自己的小徒弟。


    “你且稍候,還有幾句話要問他。”常無虞低聲對紅芙說道,輕輕撫了撫少女的手背。


    “你且將來龍去脈說清楚,你家郎君在何處?還有什麽人參與?”


    甘雨橋見狀明了她的意圖,便開口直言:“先帶我們去樓上找燕雲裴。”


    甘雨橋咳嗽了幾聲,麵色更為蒼白。


    杜宇聽甘雨橋這話一出,卻便麵露一絲喜色,心想難道他願意救小郎君?


    客棧二樓天字房。


    燕雲裴病懨懨的躺在床上,他的護衛們除了杜宇都烏拉拉的圍在床前。


    此刻聽到房門被打開,所有人都向那處看去,杜宇沉著一張臉進來沒有關門,有人剛想向他問話,卻見到了甘雨橋一行人進入。


    霎時間眾人都變了臉色,唯有燕雲裴一臉喜色掙紮著想起來。


    “大俠!你們怎麽也在這裏!”


    甘雨橋麵色冷漠,就連一向活潑的小金弄清楚狀況後也一臉嚴肅,讓燕雲裴心裏咯噔一下。


    “你自己說吧,你們都幹了什麽事。”


    眾護衛聽他這句話再看看杜宇的神色都明白過來,這是東窗事發了。


    杜宇又跪到了燕雲裴的床前,見狀眾護衛麵麵相覷,最終都羞愧的低下了頭一起跪了下來。


    “小郎君,你之前被海沙幫的人擄走,我們被脅迫在·····在蓬萊島上與那幫中人裏應外合,埋了,埋了火藥在島上,害了甘大俠他們。”


    燕雲裴不可置信,本就蒼白的麵色更是驚得一頭冷汗,“你說,你們為了我,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如果沒有甘雨橋常無虞他們,這一行人早就死在了海寇手裏。


    蓬萊島上的族人收留他們,給他們棲身之所食物與水,可如今卻隻留下一島的墳墓。


    燕雲裴雖是少年心性,可從小的家教無一不指引他做一個良善的人,是決計幹不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小郎君,屬下當時沒有別的選擇,此刻要殺要剮都任憑處置。”以杜宇為首的護衛們都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


    這一路共患難,每個人都拚盡全力的護持,燕雲裴都一一看在眼裏,也早就洗去了曾經對護衛的不以為然。


    此刻看他們一個個垂喪的模樣,燕雲裴心中也不好受,可是有的事情,有所為有所不為。


    “說說當時都發生了什麽。”甘雨橋冷冷的看著這群人,心中絲毫不為所動。


    “那日小郎君被人劫走,屋內留了紙條讓我們去島上一個地方取東西,也就是火藥。


    紙條上又說趁夜裏人少的時候將那些火藥埋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埋好火線。


    基本上人群聚集多的地方都埋上了線……


    他們,他們本來讓我們在禁地那裏也放得,但是小金少俠一直守在那處我們一直沒找到地方下手。”


    小金氣鼓鼓的瞪了杜宇一眼,心中慶幸還好自己一直守著沒有走開,不然指不定要出什麽事。


    紅芙聽著他的話眼睛漲得通紅,身側的手緊緊抓著常無虞。


    常無虞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心中幾分憐惜。


    “你們如何知道蓬萊族人會在何處聚集?”


    照理來說,燕雲裴一行進島時日不多,怎麽會了解到蓬萊族人的動向,偏偏那一日蓬萊族人聚集本就毫無征兆。


    “那人在紙條上寫了讓我們暗中散布蓬萊詛咒之事,挑起蓬萊族人心中不滿,埋火藥的地點也都是紙條上寫的。”


    紅芙聽到這處又紅了眼眶,緊緊的攥著常無虞的手。


    常無虞安撫了她一陣後又冷聲問道:“容魚前輩呢?她武功高強怎麽會著了道?她可有受傷?”


    容魚對常無虞有授功之恩算是她半個師父,如今下落不明她自是心中焦慮。


    “海沙幫中那黑衣人武功也十分高強,而且他見到容魚前輩以後神色十分奇異。他又說了一些話導致容魚前輩神思混亂有些渾渾噩噩的,那人便趁機帶走了容魚前輩。”


    杜宇迴想起那一日,原本有容魚在應當是不會出事的,但是突然之間容魚似是受了刺激發狂。


    “他說了什麽?”


    “像是一些前朝宮廷秘辛,不過我們當時都在殿外沒聽的什麽就被他支使去做事了。”


    宮廷秘辛?


    常無虞眨了眨眼,與常家滅門有關的琉璃,是屬於容魚的,當日常府之中褐衣人提到了厲王,二人或許有些聯係。


    常家的滅門絕非那麽簡單,常竹不過是旁人手中一把紮向常家的刀刃,常無虞心想,幕後黑手或許有些方向了。


    “脅迫你們那人長什麽樣子,可還記得?”


    “那人看著平平無奇,神色與麵容有一種奇異的剝離感,我們懷疑他是戴了人皮麵具。”


    護衛之中有一人擅長丹青,對人的觀察也頗為細致,此刻揚聲說道。


    “那人是蘇吳口音,像是詹台一帶的。”


    燕雲裴一直撐著身子聽護衛們說的話,直到頭暈目眩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床榻間。


    杜宇一直關注著自家小郎君的狀態,見狀飛撲到床前。


    “甘大俠!求求你救救我們小郎君!”


    “正是,小郎君乃百越燕氏現任家主之子,這次單獨跑出來,不便對外宣稱身份,可海沙幫劫持少主給少主下毒之仇,燕氏必報。”


    “紅芙姑娘若要尋仇,日後燕氏必然全力相幫,到那時小人等如何處置,但憑姑娘做主!”


    “求甘大俠救救我們小郎君吧!”


    五大三粗的漢子被逼紅了眼,一下下的磕頭,一時間眾人都將目光投向紅芙。


    護衛們雖神色不一,卻都默認了杜宇說的話。


    紅芙沉默了片刻,看向常無虞,“師父……”


    “但憑本心,不必多慮。”常無虞感受到了小徒弟的猶豫焦躁,摸了摸她的頭。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師父都支持你。”


    紅芙點了點頭,沉著一張臉對杜宇說道,“你要記住你今日說的話,到那時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是是!”


    甘雨橋和小金留在屋內診治,其餘眾人都退了出來,在門外聽候差遣。


    常無虞與紅芙站在走廊窗邊,繼續方才被打斷的提問。


    “海沙幫的人往哪裏去了?”


    “應姣姣和屈承顏要迴海沙幫總舵複命。”


    “那戴麵具的男子卻似乎很是急切,說要帶著容魚前輩先去南陳王府。”


    杜宇雖擔心著燕雲裴的情況卻仍認認真真的迴答。


    “為此他們還生了齟齬,應姣姣說要帶容魚前輩迴海沙幫,也算是給死去的弟兄一個交代,但是卻擰不過那戴麵具的男子。”


    常無虞沉吟片刻,“你們是如何從海沙幫手下逃脫的?”


    “原本那戴麵具的人在上岸之後要殺我們,一個過路的大俠救了我們。”


    “那個大俠背著一把赤色巨劍,武功十分了得。”


    赤色巨劍…….


    常無虞眨了眨眼,師叔?


    “救下你們之後他人呢?”


    “那位大俠似乎負傷不輕,救下我們之後就匆匆離開了,我們也不知去向。”


    “他傷在何處?”常無虞不禁追問,此次她下山,師父就曾交代過,若是有這位師叔的消息務必將他帶迴劍塚。


    “大俠右腿有些顛簸。”


    常無虞默然,若是受了傷,此處離清風穀最近,師叔可能會去清風穀求醫,那麽自己去清風穀應當能尋到他的消息。


    眾人在外等候不多時,小金便推開門示意可以進來。


    燕雲裴懨懨的躺在床上,不過起碼是能夠睜眼了。


    “有些藥需要迴穀中才能取得。”甘雨橋將銀針收迴藥箱,第一時間便將目光落到了常無虞身上。


    “我們馬上動身迴穀,可好?”


    常無虞點了點頭,“自然。”


    護衛們在床邊圍了一圈,見燕雲裴有所好轉都紛紛向甘雨橋道謝。”


    燕雲裴麵色蒼白卻眼眶通紅一錯不錯的看著紅芙,“紅芙姑娘,我燕雲裴對不住你,日後我必幫你除了海沙幫,為一島英靈複仇。”


    紅芙冷哼一聲,未置一詞,轉身跨出了房門。


    -


    清風穀地處滇南多蟲蛇蟻瘴,在這之前燕雲裴一直不以為然。


    然而他們這一行人走了不過半日,就已經受了好幾波毒蟲毒蛇的騷擾,要不是有甘雨橋和小金在,他們決計上不了清風穀。


    原本常人所走的山道沒有這般危險,卻也用時太長,他們走了穀中弟子的密道,為縮短些腳程卻不得不受這頓苦楚。


    眾人越過一線天,便感覺一股春風拂麵,一個兩山之間種滿桃花的穀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好美……”紅芙訝然,作為常年生活在島上的人不曾見過這般景色,此刻原本滿心的憤懣稍有緩解。


    燕雲裴覆在杜宇背上轉頭看向紅芙,想說些什麽卻還是作罷。


    常無虞聽眾人的反應想到了甘雨橋曾說的滿山桃花,心下也有些向往。


    甘雨橋心有所動輕聲道,“迴到清風穀,我肯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常無虞點了點頭,一行人向前走穀中走去。


    穀中有弟子見到甘雨橋與小金立時就去通稟了穀主。


    清風穀穀主甘霖來的時候,一行人正在雲間小築休息。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跨入門內,小金立時就行了禮,“穀主。”


    甘雨橋隻冷冷地點了點頭,老穀主也不計較,隻是溫和的詢問了小金他們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


    一陣詢問過後,老穀主甘霖便將目光落在了常無虞一行身上。


    “這位是常姑娘?”甘霖仔細打量一番過後卻是麵色微變,甘雨橋沒有漏掉他神色變化,心下惑,他不是應該第一次見無虞嗎?


    常無虞見了禮,甘霖立刻就發現了他眼睛的異常。


    “她的眼睛被毒物傷了。”甘雨橋見狀放下了身段與老穀主細細講了常無虞的情況。


    甘霖隨後又看了燕雲裴中的毒,二者都是要徐徐圖來,便著弟子為他二人安排了住處。


    一行人暫時在清風穀住了下來。


    常無虞教導紅芙之餘又不斷迴想當年常家出事的細節。


    據常竹府中那褐衣男子所言,南陳王曾經派常竹來取她項間的玉玨。


    不知為何,玉玨仍在她身上常竹沒有交出去。


    等等,新婚之時,這玉玨本就在她項間嗎?


    常無虞的記憶有一瞬模糊,沒有。


    爹娘沒有把玉玨交給她,甚至都沒有提起這玉玨相關的事情。


    她似乎隻在祖父處見到過這玉玨,那還是她年少的時候,有一迴無意中撞見了祖父在擦拭一塊通體碧綠的玉玨。


    那時祖父什麽都沒說,隻是拍了拍她的頭,讓她迴屋去玩。


    祖父的神情現在迴想起來,似乎是有些……悲傷?


    據蓬萊的人說,這玉玨其實是他們島上的聖物,琉璃,又有一個自稱是她小叔的祭祀玄夜。


    玄夜稱他之所以會來蓬萊是因為常家欠了蓬萊島主一個天大的人情。


    蓬萊島主不就是容魚前輩?


    容魚前輩曾有恩於祖父,並留下了琉璃在常家。


    而南陳王為了取琉璃而讓常竹聯合一些江湖人士對常家下了手?


    常無虞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琉璃在她身上這麽多年並未有什麽特別之處,如何值得南陳王花這麽多心思謀奪?


    諸事繁雜,常無虞歎了一口氣。


    如今容魚前輩被抓到了南陳王府,諸多線索也都指向南陳王,眼睛好轉之後她勢必要走一趟南陳。


    常無虞對於複明的期望愈加急迫,每天都十分配合甘雨橋的治療。


    甘雨橋翻遍了醫術,又幾次試驗,終於配出了能解常無虞身上兩種毒的解藥。


    這日,常無虞剛服下藥便聽得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來人身上帶著淡淡的鬆草香,常無虞莫名覺得有些心安。


    從蓬萊島出來以後二人還沒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甘雨橋言語溫和,“常姑娘,已尋到為你解毒的藥了,但是你的眼睛受毒血浸潤太久,須每日敷上一貼藥劑,一月後應當能夠好轉。”


    “多謝。”常無虞笑了笑,聽小金說這幾日少穀主為配置解藥不眠不休,翻遍了醫書,一刻不停地配置出了解藥。


    這份恩情真叫她無以為報。


    “不必言謝,那日你亦在蓬萊救我……”甘雨橋話說了一半,覺得有些唐突停了一下。


    卻見常無虞麵色如常,眨了眨眼睛,“少穀主不必拘泥,無虞是自願與少穀主同修無上密心經的,當時情勢緊急,也顧不得許多。”


    “總歸是有損你的清譽。”甘雨橋低聲道,目光落在眼前人的麵上。


    他看她抿了抿唇正色道,“你我清清白白,無甚好辯白的,心中自己知曉即可,又何須在乎他人流言。”


    她目光雖然坦蕩,耳垂卻不經意染上一抹薄紅。


    她雖如此說,多少還是在意自己的吧。


    甘雨橋還未來得及心喜,便聽常無虞又道,“自然,若是少穀主日後有喜歡的姑娘,我必對島上雙修之事絕口不提,必不會叫少穀主為難的。”


    甘雨橋啞然。


    一室藥香。


    甘雨橋沉默著為常無虞的眼睛敷上配置好的藥草。


    常無虞莫名覺得甘雨橋似乎有些生氣。


    “少穀主,無虞可有冒犯之處?我許久不曾與人交談,若是有哪裏說的不對,還請見諒。”


    甘雨橋指尖動作一頓,垂眸看著女子緊閉的雙眼歎了口氣,“不曾有冒犯我的地方,常姑娘莫要多想。”


    “那就好。”


    甘雨橋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又道“常姑娘,我有一位心儀的女子,誰又不知他所好,日後有不懂之處,可否向你請教?”


    常無虞緊了緊手中的竹杖,麵色微變最後抬起頭時又神色如常,“我若知曉必知無不言,為少穀主分憂。”


    話雖如此,卻半點都不肯多問一句那姑娘是誰。


    甘雨橋將她全數神色收入眼底,眉間舒展不少。


    溫潤的指尖落在雙眼之上,全然的黑暗之中常無虞能聞到甘雨橋身上鬆草香,這樣近的距離讓常無虞有些局促。


    在蓬萊禁室他們也靠的很近,但是卻遠比此時要來的自在。


    隨著換藥的頻次從一日一次到一日三次,半個月後常無虞忽覺雙目刺痛不止。


    再睜眼時有微光映入,逐漸的光亮越來越強,眼前可見有模糊的人影。


    “紅芙?”常無虞眨了眨眼,想緩解一下疼痛。


    “師父,”紅芙聽到聲響過來,卻見常無虞的眼睛似與尋常不同,“師父,你的眼睛好了?”


    “有些疼,但是可以瞧見一些了。”


    “太好了,我去找少穀主他們!”紅芙小步快跑了出去。


    常無虞等了許久卻沒等到紅芙迴來。


    反而屋外原本還有的人聲不知從何時消失了,周遭陷入一片寂靜之中。不對勁。


    常無虞握緊了手中的竹杖,慢慢走出屋外,目之所及是一片耀目的桃色。


    清風穀果然如甘雨橋所說種了滿山的桃花,當真是漂亮極了。


    然而走的近了常無虞才看到那粉色花瓣上沾著未幹的血跡。


    危險!


    習武之人的本能促使常無虞閃身側躲,一柄雪白的長劍順著她的麵頰滑過直直的釘在了桃木之上。


    “反應不錯。”一個尖細的人聲從身後傳來。


    常無虞轉身一看是一個低矮的綠衫漢子,梳著兩縷小辮桀桀怪笑,“可惜了,你再快也活不過今天。”


    那廝話音未落便手持一條鐵鞭襲來,常無虞順勢拔出了身前的劍入手一陣冰涼,立時認出了這是燕雲裴在蓬萊得的那柄劍。


    常無虞心下有些焦急紅芙等人的情況,出劍之時快如驚雷不過三招便將那綠衣人斬於劍下。


    “怎麽可能.....”綠衫漢子死前睜圓了眼,“你是誰......”


    常無虞收劍頭也不迴的離開了原地,穀中不知何時迷霧四起,漸漸地有些看不清方向。


    走了不過百步,便有人不斷地前來擊殺,常無虞看來人與那綠衫漢子一般打扮都紛紛了結了他們。


    直到來到一處水榭,雲上小築。


    常無虞動作一頓,立刻覺出雲上小築似乎有不少人,便提氣縱躍上了房頂輕輕撥開了瓦片。


    其中不少來求醫的人都被打傷,清風穀的弟子們傷勢更為慘烈卻都圍在老穀主的身邊。


    其中一個白衣青年容貌尤為出眾,卻麵色慘白被個半大少年攙扶著半坐在地上。


    常無虞又尋了一番,見到有個紅衣的少女肩上受了傷半倚在牆角才稍稍放下心來。


    綠袍人一個個手持武器對準了清風穀弟子,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自人群中慢慢踱步而出。


    “師兄,你沒想到我還有迴來的這一天吧。”綠袍人眉間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右臉更是被毒藥蠶食的格外可怖。


    “是你。”老穀主拭去唇邊的血跡微微坐直了身體。


    “是我,當初我如同喪家犬一般被你趕出穀去,可如今風水輪流轉呐。”


    “當初趕你走的,不是我,是師父。”


    “你閉嘴!若不是你哄騙師父,師父怎麽會趕我走?論天資論實力我哪樣不比你強,穀主之位和該是我的!是你從中作梗!”


    “可你心術不正。”


    “心術不正?哈哈,心術不正?是了,我是心術不正,所以你的未婚妻才會跟我這個心術不正的人私奔啊。”


    “你一定想不到,我騙她出穀後把她送給了毒娘子,那臭婆娘本就癡戀你不得,見了你那未婚妻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她那一身冰肌玉骨可真適合煉成毒人。”


    “你好狠的心,她那麽信任你,”老穀主雙目如炬,眼中滿是憎惡,“你怎麽下的去手?”


    “我不需要愚蠢的牽絆。”綠袍人冷哼一聲,似是已經說得厭倦,揮揮手令徒子徒孫們處理了此間之人。


    “住手,你殺我可以,但是你不能殺他。”老穀主伸手指向白衣青年,“他是你的孩子。”


    白衣青年冷冷的看了一眼老穀主,隨後感覺到綠袍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我去金陵找到曼娘的時候,她已油盡燈枯,卻說她留下了一個你的孩子,我將他帶迴了穀中,你不能殺他。”


    “哦?有趣,他既然是我的種,那這一身的皮肉來換給我倒是正合適。”綠袍人怪笑一聲,伸手如電般探向白衣青年。


    “少穀主!”少年人驚叫一聲擋在白衣青年身前,自己本也受了傷立刻被揮退了開去。


    常無虞足下用力,那瓦片如同利器割向綠袍人的手,一個縱身便落到了白衣青年身前。


    “常姑娘......”甘雨橋看著她明亮的雙眼愣住了神。


    她聽到了。


    聽到了自己如此不堪的身世。


    “少穀主,你且退後。”常無虞笑了笑握緊了手中的劍,風馳電掣之間對上了綠袍人。


    甘雨橋治好了她的眼睛,也解了她的毒,如今正是一身輕鬆,手中遊龍劍快如驚雷,招招直逼綠袍人的麵門。


    綠袍的徒子徒孫們見狀也紛紛加入戰局,卻見青衣女子以一對多絲毫不落下風,常無虞的速度越來越快,遊龍劍影透出冷冽的華光一時之間身化數人。


    綠袍人邊打邊退逐漸遊離到了戰局的邊緣,微微眯起了眼睛盯著青衣女子的動作,“燕臨十三式。”


    袁二提著酒往迴地牢走,心中唏噓李副幫主這樣的人也落得如此境地。


    這幾日雖然他不曾參與,但是同為看守的幫眾卻想了不少法子磋磨李自言。


    海沙幫副手,左手劍狂生李自言,竟然生生被人廢了武功,淪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忽然,牆上燭影搖曳,像是有什麽東西閃了過去。


    他暗笑自己多心,大概是風吧。


    這世上哪有這麽高明的輕功。


    可直到他走到地牢口子也沒聽到李偲幾人談話的聲音,方覺情況不對勁。


    袁二抱著酒疾步上推開門去,便見同為看守的李偲幾人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眼中滿是恐懼。


    地牢的門被打開,一個穿黑衣的女人正扶著李自言走出來。


    真的有人來救李副幫主了!


    黑衣女子劍上的血跡還未幹透,可見李偲幾人皆是一招被製,自己絕不會是她的對手。


    袁二腦中思緒百轉想起了這些年入幫的種種,身體卻比頭腦更快了一步。


    他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中的酒,“李,李幫主,你的酒。”


    常無虞剛想動手打暈眼前這人,卻被李自言攔住了。


    李自言沒有接他的酒,隻是淡淡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袁如晦,行二,您叫我袁二就成。”袁二自是看到了李自言阻攔的動作,說話略略穩住了一些。


    “你看見了什麽?”


    “小的,小的什麽也沒看見。”


    “不,你看見了童越長老殺了他們,救走了我。”


    童越是應無渡的結義兄弟,海沙幫的三把手,也是他收了李成虎的錢放了李成虎一馬。


    “是,小的看見了童長老殺了他們,救走了李幫主!”


    袁二大聲的複述了一遍,又見到李自言的目光落在了李偲幾人身上。


    袁二拿著刀。


    他的手在發抖。


    可他的腳步卻沒有停下。


    隻見他咬著牙一個一個劃破了地上幾人的喉嚨,鮮血頓時流了一地,血腥味四散在這汙糟的地牢中。


    收尾之時袁二又狠了狠心在自己左臂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常無虞見他殺人略略上前一步,眉頭皺了皺,卻終究沒說什麽。


    袁二扔了刀,用沾血的手又拿起了酒壺遞到李自言麵前。


    這一迴,李自言接過了他的酒。


    身後地牢之中燃起熊熊火焰,火光映紅了海沙幫半個天際,不停的有人叫著去救火。


    常無虞帶著李自言在夜色之中疾行,在他的指點下在藏在一處院落。


    他們依舊沒有離開海沙幫。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們明明直接走就行了,我為什麽要讓這麽做?”


    李自言笑了笑,笑意卻沒到達眼底。


    常無虞與他不相熟,救他隻為了找到常家滅門的真相,所以此刻並沒有接話。


    李自言卻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為海沙幫操勞了半生,卻落得這麽一個下場,屬於我的我一定要一筆一筆的討迴來。”


    “你也是為了複仇而來,你應該懂我。”


    “害你的人是應無渡,你不該牽連無辜。”常無虞皺了皺眉,神色間頗不讚同。


    “若你處於我的境地,他們便算不得無辜了。”李自言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想著這姑娘到底是年輕,心腸軟了些。


    “我們所在何處?為何不直接出去?”


    李自言眉間滿是厲色,冷笑一聲,“常姑娘,你找的人有一個就在這屋裏麵。”


    “你阿父仁義,常常救助窮苦百姓,他雖不涉江湖事,江湖上的弟兄們也尊敬他,故而聽聞常家滅門一事大多震驚不已。”


    “實不相瞞,其實我與甘霖兄曾經收到過你阿父的求救信,可待我趕過去的時候卻已是為時已晚。”


    “滿門被屠,兇手卻早已離去,原本我一直不知道兇手是誰。


    可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幫主應無渡和他結義兄弟的話,竟然發現他們就是常家滅門的兇手之一!”


    “他們做下這滅門慘案竟是為了投向崖封司,心甘情願獻出脖頸去當南陳王的走狗!”


    “這屋裏頭是應無度的結義兄弟童越,也是當年的兇手之一。”


    常無虞握緊了手中劍,目光銳利,“你可有證據?”


    雖然她報仇心切,可也不想傷及無辜。


    “那塊玉玨,便是我在偷聽他二人對話之後,在童越房中找到的。”


    月黑風高。


    童越躺在床上唿唿大睡,他睡前喝了些酒如今睡得格外沉。


    冰涼的酒猛地澆在了他臉上,激得的他從睡夢中驚醒,口中立時罵罵咧咧髒話不斷又立時消聲。


    一口劍薄薄的橫在他脖子上,劍鋒冰冷寒氣透骨。


    “童越。”


    童越驚魂未定,薄劍在前不敢妄動,聽到熟悉的聲音隻能以眼神去追尋來源,“李自言!你怎麽.….….”


    “我怎麽逃出來了?嗬,你們栽給我的罪名還沒有洗清,我怎麽能就這麽輕易的死了呢。”


    “陷害你的不是我,是幫主啊,看在我們這些年的交情上,有話好說啊。”


    童越顫顫巍巍的求饒,卻見麵前的劍沒有挪動半寸。


    “是有許多話好說,不如你仔細看看眼前這人是誰,問問她願不願意放你一馬?”


    李自言冷笑一聲,半個身子撐在扶椅上,說話間又咳嗽了幾聲。


    童越聞言心知這執劍之人必然與自己結過仇。


    他見月光隱隱綽綽落在一雙瘦弱的手上,再往上看去是一張出塵絕豔的芙蓉麵。


    童越確信自己記性不差,不然也不會管著幫裏的賬目多年,可麵前這人他確實沒有印象。


    “敢問這位女郎,童某與你可有仇怨?”


    “金陵常家未亡人,童長老可想起來了?”低沉女聲幽幽傳來,在黑夜裏像極了來索命的亡魂。


    童越麵色大變,“怎麽可能…….”


    金陵常家怎麽可能還有人活著,當年他親手一一確認過絕不可能有活口。


    童越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女子的麵龐,遙遠的記憶中一張沾滿血汙的臉逐漸清晰起來。


    是了,那時候她還要再小一些,眼睛中是怨恨的幽光,嘴角沾滿了黑紅的毒血,神情扭曲又癲狂,而非如今這般冷靜漠然的模樣。


    “你是常家那個死在新婚之夜的新娘……”


    可是,怎麽可能呢?自己親手確認過她喝了帶相見歡的毒藥看著她咽氣的。


    甚至領頭的常五還給了她穿胸的兩劍。


    難道真的會有死而複生這種荒唐事?


    童越越看她越覺得這張芙蓉麵是惡鬼來索命。


    豆大的汗珠從他頭上滑落,他喉間不斷滾動妄圖咽下自己的驚恐。


    “常姑娘,冤有頭債有主,我隻是給我大哥他們跑腿的,殺你的不是我啊。”


    他沒殺常家女郎,不過那常家老太爺卻是命斃在他劍下的。


    “他們都有誰?若是你說了,我也許放你一馬。”


    “這,這……”童越猶豫了若是說了出來他怕日後被報複。


    常無虞麵色平靜,手中的劍又遞進一分,“說。”


    童越一咬牙,顫著聲音交代了。


    “那年我與大哥是最後抵達常家的,我們混在賓客之中,拿的是常竹發的喜帖……”


    隨著童越的聲音,常無虞的思緒又被拉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天。


    大紅燈籠高掛,府中張燈結彩,慶祝女郎出閣。


    常無虞坐在銅鏡前看著她娘親一下下為她梳頭,殷切的與她交代嫁人後的事情。


    她娘親講著沒一會兒就落下淚來,她想到那新姑爺雖說是入贅,可成婚之後還是要搬出府另居的,到底是放心不下女兒。


    常無虞還沒說什麽,她便又寬慰自己說是自己的不是,大喜日子不該哭的,又不是離得遠見不著。


    常無虞記得那日陽光極好,透過雕花的木窗落在娘親的衣角上,鼻尖似乎還能聞到娘親素來喜歡的青陵香的味道。


    父親在前頭招待賓客,到一半聽下人說娘親在梳禮後迴到房中哭了好一會兒,趕去寬慰母親過後也來到她這邊好生交代了幾句。


    新姑爺是家裏頭出來的人,素日裏也算謙和有禮,性子溫潤,他知道孩子她娘看不上姑爺的出身,可到底知根知底他至少放心。


    常無虞在房中等著喜娘牽她出去,喜燭落淚一滴又一滴,從頭燒到了尾也沒有人進來,起先院子外頭還有人聲傳來,可漸漸地便沒有了聲響。


    直到太陽落山,昏禮吉時都過去了,都沒有人再進房門來。


    她覺得奇怪便掀了蓋頭從小徑走到了中堂,誰知一踏入其中便看到了令她目眥欲裂的一幕。


    她的夫君一身紅衣從父親身上抽出穿胸而過的長劍,鮮血噴湧而出蜿蜒流下,父親身後是睜著雙眼早已沒了氣息的母親。


    賓客親朋紛紛倒地不起,想來也是兇多吉少。


    巨大的衝擊是她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身後卻有一掌襲來打入她的五髒肺腑。


    劇痛傳來,她昏昏沉沉的被人提著頸子一路拖著到她新婚的夫婿麵前,他們問她傳家的那塊玉玨在哪裏。


    她不知曉他們所說的是什麽東西,可沒有人相信,他們翻遍了常府上上下下都沒有找到上麵的人要的東西。


    他們掐著她的下巴,給她灌下相見歡,那毒藥下在她娘親多年前埋下今早親手取出的女兒紅裏。


    常無虞立時便想到她爹娘是帶著無限期盼希望她能日後平安喜樂,帶著笑容與眾賓客同享佳釀卻被毒藥穿腸入骨,含恨而終。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可她不能閉眼,她帶著無限恨意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常竹俊美的麵容。


    他們見她確實是不知曉內情便想隨手殺了,常竹垂下眼麵無表情攔下了旁人,親手動手了結了他今日新婚的妻子。


    那穿胸的兩劍可真痛啊,像是靈魂都隨之出竅。


    常無虞的思緒被童越的聲音拉迴現實。


    “常竹動手殺了你之後,我們找不到玉玨,又怕上麵的人怪罪。


    常竹便想了個法子,既然真的找不到,那我們便找個玉匠做了個假的,總好過平白丟了手中的差事。”


    “雖然那日除了常竹所有人都蒙著麵,互不知曉名姓。


    不過迴來之後我大哥與我討論過另外幾人出手招式,基本能猜出有一男一女善用彎刀是血鴛鴦夫妻。


    一人年過半百用的天殘腿,有如此腿力的料想是天殘派長老駱荀。


    還有一人頭上不蓄發用的是少林的拳腳功夫應是當時臭名昭著的魔僧妄言。”


    好,很好。


    童越說的人如今不是身在高位便是一派之長。


    常無虞微微閉眼隨後目光更為堅定,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們如何知曉那玉玨的模樣?”


    “是常竹畫的,他說他曾見過。他畫了圖樣之後便讓我們先行離去去找玉匠,他放了把火燒了常家,說想為他,他妻子立個墓隨後再來尋我們。”


    童越目光閃爍,如今本該死去的人活了下來來尋仇,想來其中必有蹊蹺。


    可灌下毒藥,穿心而過的兩劍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這常家女郎也是他們都看著咽了氣的,這又如何做的了假呢?


    童越不明白的事情,常無虞也不明白。


    她睜眼醒來之時是在一戶農家,那農家人說救她的郎君有事先行離開了,她至今也不知曉是誰救下了她。


    應姣姣撲在應無渡的屍身上,哭的不能自已。


    然而常無虞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劍,利刃直直刺向應姣姣卻在半途之中被人出手阻攔。


    “常施主,應幫主的仇你已經報了,禍不及子女,你又為何要咄咄逼人?”


    常無虞聞聲望去一身穿青色麻衣的年輕道人堪堪收手,“道長何人?”


    “貧道青陽觀,宋連。”


    “敢問宋道長,我常家一百七十三口,年長者如我祖父八十有九,年幼者如我侄兒尚不及滿月,他們可該死?”


    “不該。”


    “因誰而死?”常無虞麵無表情,隻是一雙眼冷的刻骨。


    “應幫主已然死於你劍下。”宋連歎了一口氣,目光遊移落在常無虞麵上。


    “我常家遭受無妄之災便是咎由自取,他應家便不該斷子絕孫嗎?”


    “冤冤相報何時了,施主何不放過他們也放過自己?”宋連一掃拂塵,目光中滿是悲憫,“施主執著於仇恨,必然日日焚心蝕骨,何不放下仇恨,給自己一個解脫呢?”


    “你未經我苦,又有何立場勸我向善?”常無虞木然道,手中劍一挑便是宣戰的姿態.


    “今日,應氏一門必死,誰敢攔我,那便別怪我不客氣。”


    場上立時劍拔弩張,應無渡這些年結交了不少江湖豪傑,如今他雖身死,可這一雙兒女卻有不少人拔劍相護。


    “常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應兄做下的和長安他們無關啊。”


    還有人不死心想站出來勸她,見常無虞不為所動的樣子勸了一陣便又放棄了。


    應長安還沒有清醒,應姣姣抱著應無渡的屍體躲在人群後麵,嬌俏的眼中盈滿淚水,眼眸深處卻是一副好整以暇。


    你又能拿我怎麽辦呢?


    在場這麽多武林高手皆是護著她的,哪怕你這個小賤人武功再高,又能奈我何?


    應姣姣思及此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淺笑,又很快低頭掩飾。


    這一切都落入一直仇恨的注視著她的紅芙眼中,紅芙從常無虞的身後拔劍而出。


    “我師父的仇算在應無渡的頭上,那我蓬萊島隻因應大小姐一聲令下,便全島覆沒,這筆仇我可還未清算。”


    蓬萊島?那是什麽地方?


    隨著紅芙一字一句控訴應姣姣的做下的事情,場中不時有人驚愕的目光落在應姣姣身上。


    屠島,這般殘忍的事情竟然是這個瘦弱的姑娘做出來的?


    大多數人對應姣姣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應無渡的掌上明珠,她不諳世事,性格雖潑辣了一些但到底也是良善之輩。


    “小娘子這其中可有誤會?”有人心下難以接受不禁出聲問道,“是否是認錯了人?”


    “親眼所見,豈會錯認。”紅芙冷笑一聲,“站在那邊的那位亦是幫兇。”


    隨著紅芙所指,眾人發現場上竟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穿黑衣戴鬥笠之人出現在應姣姣身側。


    方才風吹過鬥笠一角,紅芙分明看到那人正是……


    常無虞欺身上前劍鋒劃過那鬥笠碎成兩半落地。


    屈承顏。


    屈承顏這一露麵,立時有人認出了他來,要知道在常竹出名之前,屈承顏可是無相山炙手可熱的掌門人選。


    在江湖上行走亦是十分張揚,故而認識他的人不少。


    “屈少俠,這小娘子所說應姣姣帶人屠島一事,可是真?”


    本以為屈承顏站在海沙幫的立場必然幫應姣姣掩飾罪行不會承認的,誰知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點了頭。


    “確有此事。”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應姣姣的哭聲哽在了喉頭,屈承顏他怎麽敢!


    這一日海沙幫可謂是在江湖上丟光了麵子。


    先是應無渡參與常家滅門被人找上門來不敵身死,又是看似天真無邪的應大小姐做出屠島這等殘忍的事情。


    海沙幫這繼任大典今日看來是辦不下去了,保不齊應長安還有什麽醜事沒有抖落出來呢。


    擋在常無虞身前的武林中人在這一刻全數麵帶猶豫。


    隨著常無虞一步步走近,不時有人退開了身子。


    應姣姣渾身顫抖的看著執劍的常無虞,心下恐懼與憎恨瘋長,麵上已經長得差不多的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見識過常無虞的厲害,知曉自己這點斤兩決計是沒有活路的,可她所倚仗的人都在這一刻紛紛退避。


    直到最後,隻有一人依舊擋在應姣姣身前。


    屈承顏。


    “讓開,你不是我的對手。”常無虞眉間盡是冷色。


    “應前輩於我有恩,今日縱我身死亦要護他二人離開。”屈承顏握緊了手中追魂劍,瞥了一眼身後之人。


    “那你便去死吧。”


    常無虞冷笑一聲,遊龍劍冷鋒乍現,一出手便將屈承顏震的後退幾步。


    屈承顏麵上蒼白,壓下心頭一口血,他前陣子受的傷還未好全,硬接了這一擊已是十分勉強。


    闔目瞬間,往昔多少嗬責嘲笑如排山倒海般湧來。


    他處處不及小師弟,他所敬畏的師長所愛的人全數站在小師弟那頭。


    他們或輕蔑或無視他的一次次不甘,隻有一人在他落魄之時對他伸出援手。


    應前輩在他人眼中縱有千般不是,可他給了他不輸於任何人的信心,給了他一個落腳之處。


    所以今日,他不能退。


    蓬萊島上二人曾經交手,那時屈承顏算是險勝,可如今他分明感覺到對麵之人較之從前是多麽可怖。


    那日尚且目盲的常無虞領悟劍意之時,若不是火炮突襲,屈承顏本就覺得自己贏得機會不大。


    更何況如今,常無虞剛剛對戰應無渡,此刻卻沒有片刻的疲憊。


    她的劍是那麽穩。


    她的目標很明確。


    要身後之人十死無生!


    屈承顏心下苦澀,手中的招式一次又一次被常無虞壓製,實在是太強了。


    他漸漸力不從心。


    遊龍劍最終一擊落在屈承顏的肩頭,霎時血流如注。


    屈承顏終是不敵,他躺在血泊之中掙紮著看向頭頂的天空。


    今日萬裏無雲晴空高照,也算是一個好的死期。


    在視線模糊之前,他好似看到熟悉的藍白道袍停在了他的身前。


    “這位小友,在下靈越,無相山尋此棄徒多年,可否容我將他帶走?”


    常無虞停下了手中劍,將選擇權交給了紅芙,轉身離去,無人敢阻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今事已了,再不入江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已無蟬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地瓜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地瓜塔並收藏已無蟬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