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上前來,設下兩個馬紮子,請貓鼬和曼姨就坐,自己去一旁燒水泡茶。我記得他的茶具明明在蛇洞塔下麵的石室裏被一同炸毀了,現在居然又憑空拿出來一個簡易茶盤,真不知道此人是多麽嗜茶如命,要隨身帶多少套茶盤茶具,實在精致得讓人望塵莫及。


    曼姨禮貌地請貓鼬先坐下,隨後落座,先給他敬了茶,換了s國語言,笑道:“聽說公爵您最近在找我,有什麽指教?”


    貓鼬接過瑪瑙茶杯,不經意瞥了一眼遠遠站在門邊巋然不動的hilda,隨即眼神投向他後麵席地而坐的我們,也笑道:“指教可不敢當。其實是他們想找你,我剛好有些事要請教,就順便請他們帶了路。不過啊,你這裏著實難找,機關重重,莫不是不歡迎我們?”


    曼姨的笑容燦爛得像一朵花,甚至有些許諂媚的味道,連眼周細小的魚尾紋都皺在一起,可說起話來卻毫不客氣:“您可什麽事情都知道呀,既然明白我不歡迎你們,何必還要帶那麽多人過來興師問罪?……恕我說句實話,可真是降低了公爵您的格局。”


    這一係列對話倒是把我看懵了,左右打量他們:“你倆……之前認識?熟人麽?”鐵手岩鷹按住我,示意先不要插嘴。


    “好茶,謝謝。如果能加點牛奶或者咖啡的話會比較合我的口味。”貓鼬沒理會我的疑問,細品了茶,緩緩放下玲瓏的茶杯,朝著曼姨和林一拱手,“興師問罪說不上,真要說起來,還不是因為你們和同舟會走太近了嗎,確實讓我不好辦。而且本來就是跟著他們出來玩的,看破不說破,你卻非要點明我身份,把我也拉下水,和你一起趟這不知道是誰攪渾的湯——禿鷲啊禿鷲,我都快玩不過你了。”


    乍聽到貓鼬說出這個代號,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完全不能細想,一旦這個稱號在腦子裏盤旋了兩圈,突然醒悟,直接跳了起來:“這又是怎麽迴事!!!”


    雖然先前的種種跡象讓我懷疑曼姨與禿鷲或者同舟會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一直沒敢隨意下定論,剛才看到曼姨的落魄樣子,竟差點讓我打消了對她身份的懷疑,認為她果然像林說的,隻是一個普通的考古科研人員……結果,我萬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和善有涵養的學者曼姨,竟然就是我們一直在踏破鐵鞋無覓處的禿鷲!


    想到這裏,我不禁對一旁泡茶的林怒目而視。他果然一直在瞞著我們,還不知道其他的事情騙了我們多少呢,如果介錯在這裏的話,又不知他會作何反應,以他的暴脾氣,怕是已經開始動手了。


    曼姨聽了貓鼬的話,打了個哈哈,迴頭瞥了我們幾眼,最後將目光鎖定在我和昂身上,對貓鼬說:“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對公爵您來說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非要安插到我外甥身邊,莫非是想來刺探我?尤其是這個小丫頭……我十分看不上眼。”


    貓鼬也看著我,笑了幾聲,道:“不用太高估我,沒你這個本事。這還真不是我安排的,純屬巧合,也是你們的緣分。難道你不認識她?——她可是飛鷹和鷙影的親生女兒。”


    曼姨明顯有些吃驚,卻強裝鎮定,擺擺手,假情假意陰陽怪氣地自嘲道:“原來是我的大侄女,長那麽大了啊,女大十八變,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我這個阿姨都不認識了。其實我一直關注著你的消息和去向,可是沒想到你什麽時候來到身邊了竟然對麵不相識。之前阿姨說話重了些,別在意,當時就是氣你不聽我這個阿姨的話而已。”


    貓鼬順勢指著昂,不緊不慢道:“還有那位可愛的孩子正是李蓉大夫的兒子。”


    她又一驚,重新上下打量昂,隨即神色慢慢黯淡下來,垂下眼去,話音都低了幾度,再也沒心情掩飾,幹脆連裝也不裝了:“看來,公爵果然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您明明知道我最在意什麽,還把殺手鐧帶來了。……有些事情啊,就是現世的報應。”


    貓鼬笑眯眯歪頭看著她。


    曼姨轉過身去,林給她遞過一支煙,將打火機攏著,為她點燃。


    她麵朝黑暗,沉默無語,一連吸了三支煙,才慢慢轉迴來,重新仔細打量我和昂:“仔細看,你們還多少有點她們當年的影子,有點像,又不太像……隻是一看到你們,就會覺得很熟悉,好像又看到她們一樣。而且你們之間的麵相好像還有些相似……你倆,有同一個父親吧?……這確實像她們做的事,尤其是李蓉。”


    聽說這話,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雖然心知這種事情沒有什麽值得羞恥的,也並不是我們的問題,但總覺得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正在被人示眾,便忍不住插嘴道:“明明是我爸爸安排我暗中保護李阿姨母子,這是秘密任務,為什麽你要專門寫信向她揭穿這件事?是在邀功、在故意打壓,還是為了彰顯你知道得太多?”


    曼姨抬眼看向別處,長長吐出煙霧,說:“說實話,我還真不習慣你這沒大沒小,不懂禮數的樣子。是你那個爹沒有教過你嗎?”


    昂抬頭望著她:“曼姨,能不能……告訴我們,當年父母的事情?”他拿出那時候我在李阿姨老宅帶出來的那封沒寄出去的信,交給曼姨。


    曼姨又點了一支煙,戴上老花眼鏡。林過來為她打亮一支燈光,讓她上下仔細閱讀那封信。看過後,她眼光閃爍,最後盯著地麵的一個點,摘下眼鏡,就著煙頭將信一把火燒了,撥弄著地上的火團,像敷衍小孩子一般隨口道:“……沒什麽好說的,就是那樣。”


    看到昂失落的眼神,我還想追問,她卻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剛才公爵說找我有事想了解,那麽閣下想知道什麽呢?”


    貓鼬“嗬嗬”了幾聲:“真不打算好好迴答孩子的問題?”


    曼姨也笑道:“您不也是孩子嗎。相對來說,您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更重要啊。”


    “哈哈。我的腦袋懸賞幾何呢那麽重要?還不想那麽早讓同舟會破費呢。而且想知道的實在太多了,怕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他目視前方,兩手下意識地搓手背,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我得先確認一下,你帶著技術成果投靠同舟會是誰的意思?是不是有什麽我能幫到你的?……我隻問一次哦。”


    曼姨看了看hilda,收斂了笑容,漸漸沉默,捋著頭上參雜了不少銀光的頭發,深深歎了一口氣:“你們這些人啊……一個個都在刁難我這個孤獨的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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