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素查長歎一聲,斜著眼,又羨慕又懼怕地看著介錯:“其實我,嫉妒他。腦子裏想了無數遍,如果自己也能成為像他一樣厲害的人,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可憐,大家是不是也就能認可我。”


    “大家?”我有點氣笑了,“這個所謂的大家都是誰啊?對你能有什麽實質影響?別人的認可有那麽重要嗎?”


    “……是啊。為了讓媽媽在村寨裏揚眉吐氣,我努力考上大學,去v國深造醫學。為了讓學校認可我,一鳴驚人,我開始研究非常冷門的ginbile,歸屬了阿菊。為了讓阿菊和幫派裏的人認可我,我硬著頭皮加入了你們的危險行動……你說得對,是我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這步田地來的……可是別人……都是誰啊~一直以來,我那麽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結果現在竟然連他們的臉都想不起來……真蠢。”


    “你想要變強的心情我了解。我也是懷著這種心情,從一個一無是處的笨蛋,慢慢學著變強,以為那樣就可以不那麽多餘。可是現在的我,依舊多餘和令人生厭。……不過那又怎樣?會討厭我的人一樣會討厭我,但我相信真正想要接納我的人,也不會因為我的懦弱而放棄我。”


    “是啊,可是以前的我,就是膽小到連這樣想都不敢。我就是看到了你們,才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應該強大起來,就像他一樣。這輩子我太過於懦弱,總是想著多少勇敢一次都好。”


    “他確實很強。可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沒有任何人有像他一樣的經曆,包括他自己。他就像個……”我在腦海中搜索半天,貧瘠的腦袋竟然想不出用來形容介錯的詞。


    “山彪。”昂突然接過話頭說。


    “……”


    “……”


    “你們應該知道的吧?s國的傳說中,有一種東西叫做山彪。姐姐你這麽一說,突然想起我媽以前說,孔哥雖然成天嘻嘻哈哈不三不四跟個街頭混子一樣,但其實是個山彪來的。”昂說。


    “是什麽東西?”


    “我媽說過,在我們那邊民間有‘虎生三子,必有一彪’的說法,意思是說老虎一般一次隻生兩隻幼崽,如果一胎生了三個,其中就可能出現一隻彪。


    “書上說,老虎一胎會生下1到4隻幼崽,而當幼崽一歲的時候,平均每隻虎媽身邊隻剩下1到2隻幼崽,甚至不少虎媽的幼崽會在一年之內全軍覆沒。這是因為虎媽要養幼崽,就必須捕獲更多的獵物,一隻成年老虎每年要吃1400千克肉,大概要成功捕獵40次左右;而帶著兩隻小老虎的話,每年一共需要捕獵2700千克肉,想要三隻小老虎全部活下來,每年就需要3400千克肉。每多養活一隻,就要多捕獵20次,這麽大的食物需求,一隻老虎的捕獵是很難達到要求的。加上幼虎十分脆弱,虎媽出去打獵的時候,還有可能可能遭受到其他成年野獸的攻擊。所以,幼虎一歲內的死亡率高達45%,一隻虎媽一胎通常隻能養活一隻幼崽。


    “那麽,當老虎一胎生三個的時候,就會有一隻特別瘦小,先天營養不良,身體瘦小軟弱,一身褐色絨毛又短又稀,還長不出虎毛的黑條斑,母虎就會不認它,不給它喂奶,還經常踢咬、驅趕它,甚至將它扔到到餓狼出沒的荒野。也就是說,直接拋棄了它,讓最弱小的幼崽毫無保護地接受外邊嚴酷環境的蹂躪。


    “從此以後,這樣的弱小幼虎在沒有保護還隨時被圍獵、追殺的險惡環境中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它們為了活下去,強行咽下腐爛的食物和髒水,被迫學會飛簷走壁、爬樹攀藤,有時候還不得不與比自己強大的虎豹肉搏。在這樣殘酷經曆中活下來並且長大的老虎,就被稱為“彪”。它是強悍的山中惡霸,甚至還成為老虎的天敵,不斷去挑戰老虎“百獸之王”的地位,甚至攻擊其他的幼小老虎。它們往往身上新傷舊傷不斷,渾身沒有一塊完整的皮,死後也找不到一塊沒有斷裂的骨頭。古人在書中也曾經寫到‘彪最獷惡,能食虎子也’,它連其他幼虎都吃,比虎豹還兇惡。……至於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這種動物,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反正我是不希望有這種東西的。”


    這種事情我前所未聞,但也有些貼切,聽到昂說起,我突然迴想起之前在l市的洗浴中心幫介錯處理身上傷口的情景,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那麽可怕的背,大大小小的刀痕和其他傷痕,讓他的背看起來支離破碎,著實讓我驚了一下,但我並不覺得厭惡:“……我看介錯,並不像看待老虎那樣覺得不可接近。他很強、很兇、很厲害,說實話我十分怕他,可是很奇怪,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他,甚至有一種熟悉和親近的感覺。”


    “……因為你倆都……”昂說,“不對,你們仨都彪。”


    我和素查一齊瞪他:“你小子說那麽多有的沒的就是為了這一句吧?”


    素查幹咳了一聲,說:“可是銅蠍說他聽到了你親口說你不喜歡介錯。盡管你嘴硬那樣說,但是在我看來,其實你對介錯是有感情的,我一直以為他是你男朋友。”


    “是什麽給了你這種錯覺?他之前一直很討厭我、嫌棄我麻煩,而且……我跟阿原聊過,才切實發現,其實他心中的白月光,最終是我的母親、他的老師,我……隻是個替代品而已。”我尬笑了一聲,自我解嘲道,“……女人嘛,最受不了的是被當替代品,世間萬物都可以將就找替代品,唯獨人,不行呐~就算有那麽一絲絲被比較、就算替代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行。”


    “那個阿原的鬼話你也信?這也能替代?”素查仿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麽你跟你的母親很像咯?”


    “……除了長得像,其他沒有一點相似……吧。”被人這樣問,媽媽和我之間的差距又被擺了出來,讓我不免有些糟心。


    “那何來替代之說?”素查說,“木蟹和馬錢子,長得那麽相似,但誰會拿來替代使用啊?會死人的~所以醫生在用藥的時候,還非要把它們分得清清楚楚才行啊。”


    三句不離本行,而且比喻不太恰當,但是話糙理不糙,讓我心裏有了些許安慰:“雖然我從來不知道外科醫生還懂草藥,不過還是謝謝你。……有些事啊,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說出來就被語言束縛了,讓人不由自主就覺得這是真的,等到突然發現的時候,不知道又誤了誰的半生……還不如就此放過。”


    洞裏又恢複了沉默。漸漸的,無人機“嗡嗡”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快躲起來!”


    我稍一動彈,介錯立刻驚醒,我們幾個人掀起蓋箱子的防水布,把自己罩在裏麵,緊貼著箱子,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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