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想起了童氏秋草那時候帶我們躲藏過的地道。莫非這就是林汲汲來探尋,又怕被人發現的秘密?竟然那麽容易就被我們找到了?


    我拿出收拾行李時跟瑋波要來的手電,讓昂帶著武器留在洞口,並在腳上套緊繩索給昂把著,以防洞穴太窄退不出來,自己則小心翼翼撥開茅草,一頭鑽進那個洞中探查。


    一進洞,外界的聲音便被屏蔽了,連下雨聲都聽不見。隻聽到洞裏迴蕩著清冷的“喵喵”聲,從迴音聽起來,雖然洞口能通一人,但裏麵的空間十分寬敞,竟一下子辨別不清貓在哪裏,反而是耳朵裏細碎的電流聲更加明顯,嗡嗡的有如耳鳴。


    才匍匐前進了幾米,便來到一個寬敞的空間裏。這裏空氣清新幹燥,還有些微微的風吹過,衝淡了洞裏的血腥味。


    我剛舉起手電筒想觀察空間大小,隻隨著一聲響,手裏的電筒被石塊擊中,險些脫手,震得我虎口陣陣發麻。


    我貼上洞壁,用手電四處亂照,隻看到了洞裏的幾座神像,那微笑的臉在黑暗中看起來十分瘮人。


    我低聲問:“是你們嗎?”


    “你又來幹什麽?”是介錯冷漠而疲憊的聲音。


    “你們還真的在這裏!”我又是驚喜又是氣憤,“你這飛石是什麽意思?……有什麽不滿?”


    “少廢話。”他斜靠在一個角落裏,麵色蒼白,兩眼通紅,看起來疲憊且慍怒,“因為洞裏開槍太危險,隻能用石頭!說,不快點離開,來這裏幹什麽?”


    “還真不把我當外人啊,還想對我開槍不成?”我嘟噥道,便將情況簡單說了一遍,“怎麽辦?現在要怎麽處置素查醫生?”


    躺在一旁的素查終於聲音沙啞地開口說話了:“……你們還是快點把我交出去吧,這次我必須跟他們算清楚。”


    “什麽?”我驚奇道,“算什麽?跟誰算?……你在幹什麽你知道嗎?這是怎麽迴事?原先說得好好的,介錯他們把你送迴家鄉找你媽媽,然後就迴來繼續任務,我還在等著他……”


    “有你什麽事!”介錯突然暴吼了一聲,迴音在洞裏嗡嗡作響,連綿不絕。


    許久,傳來素查微弱而帶著哭腔的聲音:“……沒有用了,我再也迴不去我的故鄉……我的家,比現在這座老屋子更麵目全非,早已被夷為平地,隻剩一堆廢墟。我的媽媽,也已經……但是我卻沒能迴來最後看看她……沒有遺物、沒有遺囑,甚至連她的屍骨在哪裏,我都不知道。”


    我被噎了一下,許久說不出話來。


    ……建議他、催促他迴到故鄉看望母親的人是我,我以為讓他從阿菊的賊窩裏脫身,迴歸正常安穩的生活,就可以防止他再度卷入ginbile實驗當中,可以減少一個不安定因素。可是,唯一一件自己想去做的所謂善事,最後還是演變成了最糟糕、我不願意見到、也無法控製的結果!


    滿懷希望迴到闊別已久的家鄉,卻徹底失去了可以迴去的地方,這種感覺,我似乎明白。所以以我的立場,知道了這些之後,我真的沒有理由也沒有底氣去勸他善良,因為我也根本稱不上是善良的人,對爸爸媽媽、對李太太、對昂,尤其是對介錯。


    如果沒有遇到我們,讓素查永遠留在v國,是不是現在會更好?我的一個建議,竟然毀了他,也毀掉了這兩個國家逐漸趨於平穩的關係……我非常懊悔,仿佛現在應該被拉出去審判的應該是我才對。


    ——我該怎麽辦?


    “……看在我幫過你們的份上,求你們,把我交出去,讓我死得其所。我不想躲在這樣一個陰暗的洞穴裏苟且偷生,更不想死在j國的土地上……我不能死在我媽媽不知道的地方。”素查嘶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岩洞裏顯得那麽落寞。


    “我……”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洞口傳來響動,昂從外麵爬進來,四處打量環境,順著亮光看到我手持電筒貼在洞壁上,說:“林先生過來了,趕緊躲一下。”


    “幾個人?”我問。


    “目前看來就他一個,他帶了香燭來祭拜老屋子,不過好像他也知道這個洞口,準備往這裏過來了。我們必須隱藏起來!”


    “怎麽隱藏?”


    介錯起身走過來,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電筒:“跟我來。”說著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素查,不顧他掙紮反抗,扛在肩上就往前走。我們緊緊跟上。


    ********************


    我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岩洞還有一條隱蔽向內的通道,其實裏麵還挺深,大概有另一個洞口,所以洞裏有風,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四處都是尖銳的石鍾乳和石筍,稍不注意就會擦傷,有些路段還滴滴答答有水滴下來,地麵濕滑。好在通道並沒有十分狹窄的地方,基本都能直立走路進去。


    我走在最後,迴頭觀望少頃,剛才呆過的洞廳裏麵飄過香火的味道,有些嗆人,不知是安放了射燈還是大型手電,外麵亮如白晝,還聽到了無人機的聲音。果然是林的土豪風格。


    聽到無人機響動,我心裏暗道不好。原本以為走到岩洞深處就能躲避視線,可如今他要是放無人機的話,不管走多深都無所遁形,而且也不敢把它打了暴露自己。


    沒辦法,隻好繼續往裏走。


    這個洞曲曲折折,有上坡的趨勢。轉了幾個彎後,來到第二個洞廳,竟比先前那個更大。洞裏整整齊齊排放著許多防水布蓋著的東西,下麵是一摞摞鐵皮箱。我們躲進洞壁和鐵皮箱之間的縫隙中,靠在這些箱子上小憩一會兒。


    我總覺得有許多愧歉的話想對介錯說,可是這種場合下又沒法說出來,思來想去十分難受。


    “這些布蓋著的東西會是什麽?”昂好奇地一邊掀起防水布,一邊探頭往裏麵看,還不時敲敲鐵皮箱子聽聲音。


    我正想過去幫他一把,隻聽見介錯在一旁低聲說:“樓拉,你過來。”


    我左右看看,猶豫著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他卻直接奪過我的背包亂翻,找出幹糧和水,扔了一包給素查,自己先狼吞虎咽起來。


    “難道這幾天你們都沒有吃東西?!”當我覺察到介錯開始暴飲暴食時,搶下他手裏的幹糧,質問道。


    他呆滯了幾秒鍾,湊過來,在我耳邊低聲道:“接替我一下,現在隻有你能相信了。”便一頭栽倒在我懷裏。


    我一下子慌了神,急忙去試探鼻息、摸脈搏,四處查看:“怎麽了?哪裏受了傷麽?”昂聽到動靜,也趕緊過來幫我檢查他的情況。


    素查擺弄著手裏的幹糧,在一旁冷笑一聲,略有譏諷地說:“放心吧,隻要沒有猝死,他就沒什麽問題……你說何必呢……要是肯放過我,他也不用這樣一周不眠不休、斷食三天追得我無路可逃了。”


    “nut醫生……你的遭遇很不幸,我能理解,可是這不是你報複人類的理由。你確實錯了。”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他突然有些麵目猙獰,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女人,一直都在騙我,就是你,還有這個男的,你們把我給毀了!”


    我有心反駁,卻無言以對。這件事……到底是哪裏錯了呢?


    思來想去,委屈卻湧上心來,鼻子一酸,說話竟帶了哭腔:“……你走到這一步,從沒怪過詐騙你的範氏黃菊,也不責問出賣你的童氏秋草,更不反思膽小軟弱的自己,反而把所有的錯都怪罪在我們頭上?……那我們,可真錯了。一步步拉你下水騙走你的希望的人是我,可我真為介錯感到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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