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隻睡了三個多小時,卻睡得格外安穩,似乎心裏很充實很滿足,連夢都沒有做。


    一大早出去外間,介錯已經走了。下到酒店大堂,大家都在那裏等我,唯獨素查不在。


    “醫生呢?”我走過去問。


    大家都轉頭看著介錯。


    “不在房裏。”他麵無表情地說。


    果然,素查還是不敢接受我們的安排,自己先行逃走了。我的遊說任務再告失敗,心情頓時跌到了穀底。


    介錯難得對我表現出信任,還專門把交涉權給了我,可是我仍然沒有抓住這次機會來證明自己,又一次失敗……為什麽我總是那麽一事無成呢!


    我強忍著心中的挫敗感和泄氣,無地自容,覺得沒臉麵對介錯的信任,低聲道:“那我們也走吧。”


    大家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默默無聲地上了車。


    方玭柔聲道:“樓拉,昨天是我說話不合適,你別生氣了。”


    我對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不用道歉,方玭姐。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自己。”


    黎文英剛剛發動車,隻聽見後麵傳來幾聲叫喊:“等等我啊!還有人沒上車呢!”


    我一驚,連忙打開車窗伸頭出去看,隻見素查背著急救箱飛奔而來。我心中的鬱悶頓時一掃而光,抱著沒有白白浪費介錯信任的心情,所有的忐忑都在這一瞬間放下來,急忙興奮地大叫黎文英停車:看來他最終還是選擇接受我的建議,沒有逃走,我還是成功說服了他!


    素查氣喘籲籲地一邊上車一邊說:“剛才去補充了急救箱的藥品。附近都沒有藥店,走了好遠才找到一家,藥品還不全,真難辦。”


    我趕緊招唿他過來坐。他徑自走到最後一排,一屁股坐在介錯旁邊。介錯黑著臉往一邊挪了挪,給素查讓出位置來,連素查跟他打招唿都沒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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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這座旅遊城市,接下來果然道路條件很差,又窄又顛簸,彎道也多,會車時的揚塵使窗外的事物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這樣的路況讓我們的行進速度也減緩了許多,估計要到半夜才能到白虎原了。


    由於路況太差,大家再也沒了心情聊天說話,才走了四個多小時,還未到晌午,素查醫生就暈車吐了好幾次,無奈隻能找了個路邊小店停下來休息片刻。


    小店前不著村後不搭店,門口擺了許多當地特產,多是些堅果、綠豆糕和熱帶水果之類。我到冰櫃裏拿了一瓶水,正要給素查,介錯一把奪過去:“做好你的任務,不要操心這些無關的事。”說著擅自擰開瓶蓋,“咕嘟咕嘟”自己先灌了大半瓶。


    “你……”我對這種幼稚的行為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素查說:“沒關係,暈車本來就不能喝冰水,他沒錯。剛才他進店裏幫我要了一塊薑,夠了。我沒事。”


    我有些慚愧地看看介錯,他正斜眼看我。目光交接,不免有些心虛,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些什麽。


    童氏秋草發話了:“不急趕路的話,午餐就在這裏解決吧,也好慢慢休息下。”


    我剛想說不吃了直接趕路,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嚕”響了起來。於是大家紛紛以我肚子餓了為理由,擠進了店裏,讓我無語了好一陣。


    不過食物果然還是熱的比較好吃,炸春卷、象魚和甘蔗蝦風味獨特,大快朵頤。牛肉粉和雞肉粉加上幾滴檸檬汁,鮮香可口。最後來杯滴漏咖啡和一碗水果撈,簡直人生享受。之前在範氏黃菊家裏,私人廚師基本都是西餐供應,如今終於嚐到如此地道的當地美食,實在是大滿足。


    酒足飯飽,太陽正是最烈的時候,在店裏吹著風扇倒也涼爽,大家一致決定休息一會兒再上路,於是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吹牛打屁。


    鐵手岩鷹跟黎文英壞笑道:“哥們兒挺會玩兒啊,昨晚你們在隔壁那麽熱鬧~還奏樂?”


    黎文英的s國語言不是特別好,半桶水,有點不明白鐵手岩鷹的意思,童氏秋草翻譯給他聽,“咯咯”媚笑道:“是啊~那麽多年我也是頭一次見識,原來阿英那麽騷的~腳上係鈴鐺的有,但從來沒見過老貮係鈴鐺的~怪不得我說這兩天總聽見風鈴聲呢~”說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鐵手岩鷹也跟著大笑了起來,連素查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成天開h腔的肯定都是不行的人。”我皺眉嘟噥了一句,離開座位到一邊的攤子上選零食。介錯也在那裏挑選水果,他沒有跟他們嬉笑,不動聲色低聲說:“查一下這個黎文英什麽來頭,怎麽來的。”


    “什麽怎麽來的?”


    “從來沒見過有人在那裏係鈴鐺,小心他是什麽其他組織的人,暴露我們的行蹤。”


    這時店門打開,走進來一個耳朵上穿著象牙耳堵、身著土錦的小姑娘,腦後綰著個發髻,皮膚黝黑,看樣子大概十三、四歲。她一進來就跟店主說了一通,我們一句都沒聽懂。


    童氏秋草迴應了她,對我們說:“她是我們南部邊境的少數民族,色丁人,我們都喜歡叫他們山裏人。她說的意思是,她在門口看到了我們的車,想要搭便車一起走,讓我們捎她一程。”


    “她要去哪裏?”鐵手岩鷹問。


    童氏秋草翻譯說:“她說隨便我們,把她放到哪裏算哪裏。我已經拒絕了。”


    介錯卻說:“帶上她一起走。”


    大家夥頓時全都轉頭看他,然後又一同轉過去打量那個小姑娘:這時候為什麽突然那麽草率?難不成這個少數民族小姑娘有什麽特別之處?


    童氏秋草環顧大家,每個人都不置可否。於是她一麵跟小姑娘說什麽,一麵搶過其挎包,將裏麵的東西全部掏出來翻看,然而內容簡陋,隻有一兩件換洗衣服、幾幅土錦,還有一根木質發簪,並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不但沒有一文錢,竟連吃的都沒有。童氏秋草粗魯地掰斷發簪仔細觀察一番,確認了這個小姑娘對我們沒有什麽威脅,便答應了她的請求,讓她上車。


    路上,童氏秋草一直在盤問小姑娘。通過她翻譯,我們得知,這個小姑娘名字叫安亞,是南部邊境上的色丁族人,今年剛14歲,是從家裏逃出來的,想找個地方能學點東西安身立命,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一聽這個,方玭又開始不受控製地愛心泛濫起來:“正是上學的年紀吧,為什麽逃家?是受到虐待了嗎?還是跟我一樣……忍受不了貧窮?”


    童氏秋草說:“她在逃婚。”


    “想得真遠。”我說,“小小年紀結什麽婚?”


    “這邊山裏人就是這樣的,基本不怎麽上學,十三四歲就結婚了。不過也會有例外啊,比如她。”童氏秋草指指安亞。


    “不上學靠什麽安身立命?”


    “她有手藝。”她伸手過來再次翻出安亞包裏的土錦,“她說這是她自己純手工織造的,打算先用這個賣些錢做下一步安排。”


    我和方玭將土錦展開來觀賞。這種少數民族的土錦色彩繁複、上麵分布著各種各樣的紋樣和圖案,風情濃厚,美輪美奐。我和方玭都被這樣美麗的織品吸引,讚歎不已。


    方玭唏噓道:“想起了我阿媽以前也總是在織布機前手工織這樣的錦……可惜我為什麽不老老實實跟她學做這個呢?非要跟爸爸去什麽大城市?”


    安亞看到我們喜歡她做的土錦,十分開心,轉過來跟我們比比劃劃說了很多。童氏秋草說:“她說,土錦上的紋樣就是他們族人的曆史,訴說著神是如何開天辟地,創造他們這個村寨的。在語言文字不發達的少數民族,通常織錦就是穿在身上的曆史書。這些紋樣都是織造土錦的女人自己設計的,通過描繪各種紋樣圖案,對神表達自己的祈求。她現在正在給你們介紹每一組紋樣代表的是什麽意思。”


    這個聽起來挺有意思,我興趣濃厚,比劃著向安亞請教各類紋樣的含義,一路上時間過得飛快。


    ——我想知道這個少數民族的小姑娘,她的祈求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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