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銑對林楠績更加無微不至,然而一路上,竟然都沒有找到機會坦白。


    一路疾行,又換乘水路,一個多月後,終於迴到了京城。


    過了城門,林楠績掀開簾子,瞧見一路上熱鬧繁華的景象,內心觸動不已。


    【終於迴來了!】


    相比之下,他還是更喜歡京城。


    對於皇上迴京這件事,朝野也很震動,馬車一路走到皇宮門口的時候,馮元秀帶著文武百官前來迎接,地上烏泱泱的跪了一片,兩邊更是興奮的百姓。


    畢竟皇上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見的。


    眾人眼皮子底下,隨行的侍衛訓練有素地擺好矮凳,簾子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一個麵容俊美無儔氣度淩厲的男子走了下來。


    文武百官頓時跪拜下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承銑下車,抬手:“眾位愛卿平身。”


    就在一群大臣從地上起來的時候,馬車簾子又被掀開了,愛好八卦的大臣們紛紛投去目光,目光之中八卦之色湧動。


    難道是皇上從江南帶迴來的美人?


    不錯不錯,果然是江南風情迷人眼啊,皇上任由他們這麽上書開枝散葉都不肯廣納後宮,結果去了一趟南方,就帶迴來美人。


    瞧瞧,這小手白皙嫩滑,定是個水靈靈的美人!


    當簾子掀開,馬車裏的人露出真容後,所有人都到抽一口涼氣。


    林……林公公!


    馮元秀老臉差點沒迴過神來,下意識看向李承銑,目光深處有一絲驚恐。


    太,太監啊!


    林楠績從馬車中下來,對上諸位大臣的視線,心中埋怨:【都說了不要同乘馬車到午門了,被諸位大臣看見我和狗皇帝同乘一車,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李承銑也覺得很無辜,林楠績睡得太香,他不忍心吵醒。


    林楠績走到李承銑旁邊,對上馮元秀的視線,拱手行禮:“馮大人別來無恙。”


    馮元秀半晌迴神,向來策論很好的嘴都隻會複讀了:“無恙,無恙。”


    李承銑朝眾人道:“即刻迴朝,朕有事宣布。”


    大殿之上,一片森嚴,文武百官列位,李承銑換了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坐在龍椅之上,身旁是許久不見的汪德海,見著李承銑差點老淚縱橫。


    林楠績跪在大殿之上,聆聽李承銑的聖旨。


    “先帝在位時,黔州總兵林如堅被誣陷通敵叛國,滿門抄斬,如今朕命人查證當年內情,原是有人誣陷,在先帝麵前進獻讒言。”


    文武百官聽到李承銑突然提起已故多年的林如堅,都有些吃驚。有些年輕的官員,甚至不太清楚這個名字,隻有馮元秀、王文鶴、鄭永年這批老臣,臉上浮現震驚的神色。


    王文鶴臉色有些搖動,走出列:“皇上,此事關係重大,可非兒戲。”


    當年彈劾林如堅,還有都察院的一份功勞,王文鶴當年還是個六品的經曆,但也曾經手過此事,明明證據確鑿,怎麽會在十七年後突然翻案。


    李承銑抬了抬手:“柏章,你來說。”


    王文鶴愈發震驚,柏章是他的下屬,竟然也知道此事。


    不過想到此次皇上微服私訪,途徑杭州府和黔州府,拔出不少貪官汙吏。若是到了黔州,發現當年林如堅一家抄斬的冤情,倒也說得過去。


    柏章將事情經過一一說出,朝廷文武百官都震驚沉默。


    沒想到當年的事情鬧得那麽轟轟烈烈,卻有著天大的冤情。


    馮元秀歎息一聲,當年他力勸先帝三思,卻還是經不住小人讒言。


    李承銑看著諸位大臣的反應,沉聲道:“如今水落石出,林如堅一家乃是清白之身,大齊欠他們一個交代。諸位愛卿可有什麽想法?”


    大臣們麵麵相覷,王文鶴道:“既然是冤情,就應昭告天下,為其平反,微臣身為都察院中丞,自當引以為戒,往後小心謹慎。”


    鄭永年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林如堅也沒個後人,這一脈竟然就此斷絕了,實在是令人痛心。”


    戶部尚書盧敬堯也跟著點了點頭:“若是林家幼子還在,應該也到了讀書科考的年紀,可惜啊。”


    方文覺神神在在道:“若是這林家幼子還在,朝廷定當好好補償才是,你們說呢?”


    柏章立即接話:“那是自然,既是朝廷虧欠了林如堅一家,自然應該由朝廷來補償。”


    其他人也紛紛讚同:“確實應該如此。”


    李承銑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如此,朕是應該好好補償林家幼子。”


    聽聞此話,文武百官聽出話裏的意思了,頓時麵露驚訝,麵麵相覷。


    “這麽說,那林家幼子還在人世?”


    “不可能啊,當時林如堅一家盡數抄斬,這不可能吧?”


    李承銑抬手:“宣林家幼子進殿!”


    汪德海朝殿外高聲道:“宣林家幼子進殿!”


    所有人都抓耳撓腮,試圖悄悄轉頭看看,究竟是誰,然而顧及上朝的禮數,為官的禮儀,不能造次。


    殿外台階上,緩緩走上來一抹身影。


    眾人心裏好奇到了極點,像是有爪子在撓一樣。


    也不知道這死裏逃生的林家幼子到底長什麽樣?


    那人緩緩走上大殿,所有人到抽一口涼氣。


    那人容顏清俊,目光清亮,離京數月,換了一身尋常便服,竟然生的像貴族人家的公子。


    林……林公公!


    又是林楠績!


    文武百官眼睛都瞪大了,林楠績?他不是宮裏的太監嗎!


    他竟然是林如堅的後人!


    怪不得能和皇上同乘一輛馬車,原來還有這樁緣故在。


    這麽一想,倒是能解釋通了。


    皇上和被冤枉的林如堅後人同乘一車,正顯示出皇上的寬厚與仁愛。


    連汪德海都瞪大了眼睛,林楠績這小子!


    林楠績看到了諸位大人驚訝的眼神,走到殿前跪下:“參見吾皇萬歲。”


    李承銑臉上隱隱帶著笑意:“平身。”


    接著,他又對百官道:“朕思前想後,覺得應該好生彌補。林楠績身為林如堅之子,是忠烈之後,從今天起,封林楠績為都察院左僉都禦史。”


    話音一落,朝堂像炸開了鍋一般。


    都察院左僉都禦史,那可是五品官,還是糾察百官的職能!


    立即有人道:“迴稟皇上,許以都察院左僉都禦史是否操之過急了些,即便皇上要彌補,不如先入翰林院跟著本屆的進士們耳濡目染些時日,再行封官。”


    “此話有理,林楠績畢竟沒有參加過科舉考試,此前又是禦前太監,一上來就是正五品官,恐怕不妥,還請皇上三思。”


    “而且,畢竟,畢竟他是個太監,若是開此先河,以後朝綱必定大亂!”


    李承銑看著眾人:“這麽說,如果他不是太監,你們便覺得可行了?”


    為首的幾個道:“不錯,朝廷要職橫豎不能讓閹人擔任!”


    李承銑眉梢一揚:“他確實不是閹人。”


    大臣們震驚了,林楠績不是閹人?


    “怎……怎麽可能?”


    李承銑:“宣太醫檢驗。”


    太醫院院判被請了過來,驗明後當場迴稟:“迴皇上,各位大臣,林楠績確實不是閹人。”


    李承銑:“你們這下可以放心了?”


    那反對的幾人麵麵相覷。


    李承銑又慢悠悠道:“如此說來,諸位是覺得林家滅門之禍,甚至及不上一個五品職位?”


    這話一說,眾人就不好迴答了。


    大臣們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隻好將目光投向王中丞。


    王中丞,您老倒是說句話呀。


    前兒您不還說左僉都禦史這個職位的人要好好遴選遴選嗎?


    平日裏您不是最不怕和皇上叫板嗎?


    如此亂了規矩的事情您怎麽一聲不吭呢。


    王中丞頭一次在朝堂上有些難言之隱。


    不是他不想吭聲,實在是他不能吭聲。


    說起來,當初都察院在這事上也有過失,沒能及時察覺規勸,釀成林如堅一家的慘案。


    他也抬不起頭來啊。


    更別說此前還曾對林楠績有些意見,王中丞覺得自己這張老臉都掛不住了。


    實在沒有立場阻攔林楠績。


    最後,李承銑拍板此事:“就這麽說定了,明日林楠績就到都察院任職。”


    下了朝以後,林楠績跟著李承銑迴到紫宸殿,一別數月,再迴到紫宸殿,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李承銑去暖閣處理政事,留林楠績與其他人說話。


    其他太監全都圍了過來,汪德海更是又驚又喜:“好小子,現在竟然當上官了。”


    原先汪德海覺著林楠績心底澄明,為人厚道,該拍聖上馬屁的時候也絕不手軟,是個絕佳的太監苗子,還想著讓林楠績接他的班呢。


    誰想到一別數月,竟然發生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何修也驚詫無比:“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是林如堅的後人,簡直像聽戲文似的。”


    林楠績不好意思地埋了埋頭:“我也是這次迴黔州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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