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對方匆匆離去的背影,江新年再一次領悟到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他衝你笑就是陽光燦爛鮮花雲海,他皺皺眉頭心情就跟著陰雲密布淒風苦雨。因為太過在意所以總是小心翼翼。第30章 季晨沒有想到會在他家樓下再見到張盟,特別是這樣一副場景。他今天下了早班,迴來就看到張盟和劉奶奶並排坐在四樓的樓梯口,劉奶奶家門大開著,她搬一把小木椅子坐門裏麵,張盟坐著同樣有些年頭的小木頭凳子在門外頭。那兩條無處安放的腿大喇喇地前伸著,印有奢侈品牌logo的運動鞋和發黑的水泥樓道一點也不搭。應該說張盟整個人出現在這裏就顯得格格不入,更不要說此刻他手裏還剝著豆子。“小季,你朋友來看你啦。”劉奶奶高興地招唿季晨,這個好心的年輕人住在這裏好幾年,她還是頭一迴碰到有朋友來找他。張盟扔下手裏的青豆,抬手跟他搖了搖。“嗨。”“你來做什麽?”季晨開門見山地問。他手還沒好全,這一周沒給張盟上拳擊課。但他不覺得張盟是為此而來,對方要是想約課完全可以通過健身房的前台。“來請你吃飯啊。”張盟站起身,心情頗好地迴答。季晨感到一陣頭疼。“不需要。”“當然要了,上次說好要請你吃飯賠罪,我可不是說來玩兒,認真的。”張盟說著就想跟季晨往樓上走。季晨頓住腳步,迴頭告訴他:“真的不用,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他還待說什麽,後頭的劉奶奶拎來一小口袋豌豆米,熱情道:“小季,拿迴去燒著吃啊。和朋友出去玩兒吧,去吧去吧。”季晨一句您客氣了還沒說出口,就見張盟笑得燦爛,“謝謝奶奶,您人可太好了。”說罷主動接過了那一塑料袋青豌豆。當著劉奶奶的麵季晨不好說什麽,隻得謝過她老人家,領著不速之客上樓去。到了門口在張盟期待的眼神下季晨轉動了鑰匙,但門沒被推開。季晨想了想直接說:“我剛下班,困得很。今天沒法兒招待你,你還是請迴吧。”張盟臉皮厚,人家都這樣說了,他依然不覺得是逐客令,反而一本正經勸道:“我知道你剛下班,但要睡也得吃了東西睡吧。再說不需要你招待我,今天是我請客嘛。”季晨很想問你來之前不知道先打個電話嗎?但轉念一想,他有張盟的手機號,可對方並沒有他的。交友軟件上張盟根本不知道自己聊天的對象就是他,可以說是無從聯係。張盟說的也是事實,他確實還沒有吃午飯,本來是打算迴家隨便煮點麵條了事的。張盟還在鼓動他:“走吧,我車接車送。”張盟這性格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對方都說成這樣了,季晨隻能無奈地講:“行吧,等我衝個澡換身衣服。”季晨在洗澡的時候聽見張盟在外麵喊他,水聲嘩啦啦蓋過了說話聲讓他沒能聽清楚。他湊近門問:“你剛才說什麽?”這房子衛生間很小,淋浴也沒有玻璃隔斷,從衛生間木門中間鑲嵌的長方形磨砂玻璃上可以大致看到裏麵的人影。張盟本來是問“你家冰箱在哪,豌豆我給你擱冰箱裏去吧。”結果問完發覺季晨家攏共就這麽大點一眼就望到了頭,冰箱不就在他正對麵廚房的門口杵著麽。但季晨這麽一答話,張盟的注意力自然到了衛生間門口,這一望就怔住了。雖說磨砂玻璃看不真切,但就是朦朦朧朧更惹人遐想。張盟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心歎老天真是不公平啊,憑什麽給季晨這麽多先天優勢?反觀自己,小時候牛奶也沒少喝,怎麽就不長個呢?意識到自己愣了太久沒答話,張盟如夢初醒一般急急忙忙地說:“沒,沒事兒,我說豌豆給你放冰箱去。”人影應了一聲退遠了些,淋浴淅淅瀝瀝的水聲擾得張盟心神不屬,幹脆操過茶幾上擺著的遙控板把季晨家那台老電視給打開。聽聽新聞能靜心!張盟搖到新聞頻道,上麵正在播放外交部已經同美方達成協議,不日將提前接大熊貓丫丫迴國的消息。季晨很快從衛生間出來,赤著上身穿一條寬鬆的短褲,手裏一張毛巾隨意地蹭著濕發。張盟看似在認真地看電視,眼神卻不免跟隨那美好的肉體移動。短短幾步路,從衛生間到臥室,季晨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見了。張盟在客廳站起來伸長脖子望了一眼,隻見季晨從臥室衣櫃裏拿出衣服,已經飛快地換上。張盟做賊一般快速坐迴沙發,清清嗓子說:“你喜歡吃什麽料理啊?”季晨穿著一件棒球外套從臥室走出來。“隨便。”“那日料可以嗎?有一家omakase挺好吃的,食材很鮮。”他說的東西季晨連聽都沒聽過,皺著眉頭問:“是在哪?”“福田那邊,就我家附近。”張盟興致勃勃。“不去,太遠了。”季晨隻想速戰速決早點吃完迴來補覺,當即拒絕。“哦。”張盟耷拉著腦袋,但很快又精神起來,“等我搜搜點評網站,在寶安區選一家吧。”最後兩人去了寶安一家大型商場裏的一間泰國餐廳吃飯。他們兩個人都沒來過這裏,張盟點了幾樣招牌菜又按點評網站上的推薦點了兩份熱門菜。季晨適時提醒他:“別點那麽多,就我們兩個。”張盟根本不聽勸,“吃得下,我沒吃早飯。”季晨不知道對方是睡到快十一點才起床,奇怪地問他:“為什麽不吃早飯?”他自己早上七點在機坪吃的包子豆漿,幹了半天活兒這會兒餓得是前胸貼後背,很難想象有人不吃早飯故意餓自己這麽久。張盟撓了撓頭發,不知道該怎麽說,“沒時間。”季晨狐疑地盯著他看,這人發型明顯打理過,耳釘又換了副新的兩邊還不一樣,一側是把銀色的小弓,另一側是墜著的一枚羽箭在栗子色的頭發間若隱若現。有那個時間臭美打扮,卻沒有時間騰出來吃早飯?張盟被他看得不自在,岔開話題道:“你能吃辣麽?我看網上都說這家的菜很辣。”季晨無所謂:“我什麽都吃。”他不挑食,能填飽肚子就行。張盟點點頭,其實他不太能吃辣但卻又想要吃辣,屬於那種非要挑戰自己的別扭類型。他見季晨不怕辣,更覺得自己不能露怯待會菜上來就是再辣也得往嘴裏塞。事實證明,中國人不騙中國人,網友說辣不是開玩笑的。張盟點的菜裏麵就一個安格斯牛腩不是辣口,其餘的九層塔爆炒海鮮、辣拌牛肉、飛天空心菜甚至是鮮檸鱸魚煲都辣到飛起。張盟一個勁兒地喝水,辣到忍不住像小狗一樣伸舌頭,但抬頭看對麵的季晨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張盟真是懷疑對方是不是味覺失了靈。他這頭辣得嘶哈嘶哈手邊一杯香茅水都喝幹了,反觀季晨麵不改色專心幹飯,見他半天沒動筷子還停頓下來不解地問:“你不能吃辣幹嘛還點這麽多辣菜。”張盟心想它招牌菜和推薦菜就是這些,之前又沒來過誰知道辣度這麽超標啊!但他嘴上仍要逞能:“誰說我不能吃辣,我就是歇一歇而已。”季晨沒法兒理解,不管他繼續吃自己的。張盟嘴唇都辣紅了,瞧著跟塗了唇釉一樣,他不吃東西隻好找話聊:“你今年多大了啊?一畢業就來公司了麽?”季晨點頭,咽下食物喝了口水迴答他:“二十七,你呢?”他估計張盟最多二十三,看著臉還很嫩。張盟說:“再過三個月就二十四了,我白羊座的,火象星座。”季晨不了解這些,無從接話,好在張盟邊界感很弱總是在不停提問引導著他聊天,兩人間氣氛倒是不冷。“你呢?什麽星座的啊?”季晨老實迴答:“我八月初的生日,是不是獅子座?”他念書的時候同桌似乎和他討論過星座的話題,他有個印象但再深的就沒關注了。張盟講:“對,獅子座也是火象星座。”別說他倆這星座還挺般配,就是性向不太配對。季晨見張盟微嘟著嘴似乎有哪裏不滿,那雙飽滿水潤的嘴唇此刻越發顯得紅豔豔亮晶晶。他感到一陣口幹舌燥,三兩口也喝盡了手邊的水。服務生適時過來添水,季晨順便招唿他:“再加一個不辣的菜吧。”服務生熱情地推薦了他們的招牌菠蘿飯,季晨點點頭示意服務生加一份。張盟打趣他:“你不是之前還說吃不完嗎?”怎麽這會兒還加起菜來了,他倒不是請客心疼錢,是看季晨吃得香故意逗他。季晨盯他一眼,“給你點的。”張盟撓撓臉,他確實吃不下辣菜了,隻是想不到對方看著糙漢為人還挺紳士體貼。兩人吃過飯結了賬,張盟踐行車接車送的諾言載著季晨往他住的那老舊小區開,結果到了院子門口發覺季晨在副駕駛就這麽睡著了。季晨一覺醒來,一時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映入眼簾的不是他熟悉的臥室天花板,而是陌生的米白色內飾。他迷蒙地轉頭去看,隻見張盟就在他身旁盤腿橫拿著手機似乎是在打遊戲。記憶迴籠,自己似乎是在對方送他迴家的車上睡著了。季晨撐起身體,問:“你怎麽不叫我?”對方替他調平了座椅靠背,還給他身上搭了一條毯子,難怪這一覺睡得那麽沉。“你終於睡醒了。”張盟舒展地伸了個懶腰,似乎坐久了渾身不舒服。“幾點了?”季晨抬手遮眼看向車窗外的斜陽,判斷自己應該不止睡了一小會兒。“四點多了,大哥。”張盟歪著頭,一副委屈的樣子。季晨拿起身上那條觸感很好的毯子,發現那是一條寬大的羊絨圍巾,滿印著奢侈品牌的花紋。他沒來由感到一陣煩躁,把圍巾塞給張盟準備下車。張盟在後邊“唉”了一聲沒叫住。季晨推門下車,張盟也趕緊開門,站在車邊可憐巴巴地講:“不留我吃個晚飯嗎?”季晨皺了皺眉頭,敷衍他:“下次吧。”張盟跟個耷拉下耳朵的小狗一樣,嘴裏喃喃說著:“好吧。”他目送季晨進了那破舊的小院直到拐了個彎兒看不見了,才長歎一口氣啟動車子準備迴家去點外賣解決今天的晚飯。第31章 那夜過後江新年和褚煦梁都重新投身於工作,江新年其實期盼著能同褚煦梁一起執飛,等到他左座帶飛結束後他們倆再想要湊到一個駕駛艙可就難了。可偏偏這航班計劃不如他所願,江新年這一個月和公司大部分機長教員都搭班了一輪,唯獨就是遇不上褚煦梁,平時在小區附近的超市、健身房也一直沒能偶遇到對方。江新年是個戀愛新手,不知道就他和褚煦梁目前這樣的情況到底是該迎難而上還是適當保持點距離讓對方喘口氣?他想得頭痛,分析不出來,隻得向朋友求助,江新年把電話打給了高中好友靳珂。靳珂是江新年為數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現在在上海和朋友一起開了家攝影工作室,是位十分有個性的女士。別的女生朋友圈曬包包下午茶和自拍,她朋友圈清一色都是自己最愛的重型機車。高中那會兒因為靳珂和江新年住一個小區,班上有女生暗戀江新年她就負責送情書,送來送去居然和江新年混熟了,這麽多年一直保持著聯係。比起在老家那些已經結婚生子的男同學麵前猛然出櫃,江新年還是覺得靳珂比較能理解他眼下的感情狀況。“那個,我有件事挺困擾的,你能不能給出出主意。”江新年焉裏吧唧的,說話都透著一股慘淡的愁苦。對方似乎在外麵,過了一會兒才走到清淨地兒,問:“怎麽了?”江新年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直接說:“我喜歡上一個人,但不知道該怎麽,怎麽突破我們的關係。”電話那頭靳珂樂了:“還有你江大機長的這一天啊。那還不簡單,送花送禮物,再帶去浪漫晚餐,大部分女生都喜歡這一套。”在靳珂的印象裏江新年身邊從來不乏主動的女孩,對方成為飛行員之後更受歡迎了,居然也有為愛苦惱的一天。“他是個男的,這套沒用。”江新年直接扔下重磅炸彈,如果褚煦梁那麽好追他也犯不著如此苦惱。“男的啊。”不愧是靳珂,驟然聽見江新年性向改變語調也沒多少波瀾,可她接下來的話就太不靠譜了。“那更簡單,直接脫了褲子上啊。”江新年瞬間想掛電話了,這姑娘在上海是受了什麽荼毒啊,怎麽腦子變得這麽髒呢?虧他剛才還覺得對方靠得住。“不是,你是不是對同性戀有什麽誤解?”江新年鬱悶了,他這頭備受煎熬,結果狗頭軍師出的這都是什麽餿主意?“哈哈哈,開個玩笑嘛。”靳珂樂完話峰一轉:“其實我高中就覺得你有gay的潛質了,沒想到還真是。”江新年頭一迴聽見這樣的論調,要知道在褚煦梁之前他從來沒對任何一個男人產生過超出友誼以外的感覺,就連啟蒙a片都是看的異性,怎麽就有那種潛質了?靳珂爽朗的笑聲從電話裏傳來:“你不覺得以前你就很愛撒嬌嗎?”天雷滾滾!江新年整個人被雷得外焦裏嫩,他如此陽剛一個大男人什麽時候對人撒過嬌?“從來沒有好嗎!”江新年肯定地講。靳珂笑得更起勁了,“打球累了,你往場邊一坐‘好熱,不玩兒了!’其餘人就都屁顛屁顛陪著你休息。下課休息你一說‘小賣部好遠懶得走,想吃麵包’就有人搶著幫你帶。你就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唄,幹啥不能成。”江新年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在老同學眼裏是這樣的形象,也根本不知道對方形容的到底是什麽語氣。又和對方隨便嘮了幾句,江新年掛斷電話,隻覺問了個寂寞,一丁點兒有用的意見都沒有,看來還是隻能靠自己。在此之前他也給褚煦梁發過微信,兩人的聊天止步於“落地了嗎?”,“吃飯了嗎?”雖然對方都有好好迴複,但江新年仍然感到不夠,他想要同褚煦梁更加親密,而不僅僅是這樣普通的同事朋友關係。江新年不止一次感受到過褚煦梁的拒絕,可要說對方討厭他,江新年又覺得不是。褚煦梁是除了親人之外給予過他最多關心和善意的人,那些縱容甚至給江新年一種錯覺好像褚煦梁什麽都會依著他,可每當江新年真的想要進一步又能明明白白感受到對方的抗拒。江新年有時候想或許這是老天在懲罰自己,懲罰他之前不懂褚煦梁的心,畏畏縮縮猶猶豫豫所以錯失了最佳的時機。他就像一個笨拙的求愛者,不知道用什麽方式什麽言語來表明自己的心,生怕搞砸了自此連朋友都沒得做。網上的傷痛文學總是愛標榜什麽猜心曖昧是一段戀愛最好的時期,之後愛情就隻能逐漸走向枯萎。江新年完全不能感同身受,這種忐忑的日子太折磨人了,他想要的不是極致推拉之下產生的愛情幻覺,而是心意相通切切實實在一起的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