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伊琳娜把克萊兒送出來的,思念二十多年的人,還是迎著夕陽離自己越來越遠。


    “克萊兒大人。”這是伊琳娜最後一次叫住克萊兒,如月光般皎潔的眸子閃爍著晶瑩的光,“以後、以後的任何時候,您會迴來哪怕、哪怕一次嗎?”


    克萊兒站定,望著伊琳娜緩緩點點頭,


    黃昏之時,風吹草低,赤紅差點遮住天幕,伊琳娜所尊敬的大人雙手背後,嘴巴一張一合。


    “我會走的,伊琳娜。這是告別,告別意味著不會迴來了。”


    “是因為……這裏沒有您在意的東西了嗎?”


    包括我。


    “不一定要在意,而是我不再想去在意。太累了伊琳娜,我想要休息,一個漫長的休息。”


    白日與黑夜的交替仿佛世界的顛倒,一轉一立,世界大變樣。


    伊琳娜睜開眼的時候,她倒在高出頭顱的草地裏,草尖的露珠打醒了她,清醒後,明晃晃的現實告訴了她,克萊兒不會再迴來了。


    ——


    在離開的最後一處地方——未夜國。


    “真的要去嗎?”


    “不能厚此薄彼,我隻在邊境轉一圈,一圈就好了。”


    阿帕彌安靜了一會兒,嚐試聯係阿納塔西婭數十次後,都是石沉大海。


    她想,會不會離那個地方近一點會好點?


    阿來不會傷害阿納塔西婭,但不保證阿來會給阿納塔西婭隨意出行的自由。


    “那、那我和你一起去。”


    克萊兒哭笑不得,“難道我還沒能把你丟在這裏嗎?”


    精神之海平靜無波,克萊兒悄然為阿帕彌輸送著魔力補充著,“好好休息吧,未夜國的路我找的到。到了我會叫你的。”


    “不會迷路嗎?去精靈國的時候,如果沒有……”


    “住口。”


    斯拉達太霸道了,太喜歡了。


    所幸後來克萊兒安穩地找到了未夜國,要不然還不知道要被阿帕彌怎麽笑。


    未夜國在地底的燭光下已經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國,如今全部暴露在陽光之下,更是將它的先進和龐大一絲不留的展現出來。


    曾經地下與地上的邊境,如今變得更加的明顯,未夜國比往日更熱鬧,子民的歡聲笑語以及魔法師學者們的學術討論,在這片土地的每一處,都充斥著這樣的生機。


    而在這一切的中心,一個女人悄然將這些收入眼中,冰冷的眸光淡漠如森。


    “我會讓未夜國變得越來越好,我會帶領未夜國一直走下去。”


    克萊兒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入眼的不是子民的歡聲笑語,而是那天黑漆漆幕下的血流成河。


    錯愕的瞬間,阿帕彌的手覆上肩清涼的柔意浸入那段迴憶,勉強化形實體,讓阿帕彌的精力消耗的極快。


    克萊兒迴過神,朝阿帕彌笑了笑,示意自己沒有事。


    阿帕彌暫居在她的身體內,一舉一動,乃至精神狀態,克萊兒都極為清晰。她拍了拍阿帕彌的手,分散出的力量變成絲絲點點的光線,充盈著阿帕彌愈加虧損的精神體。


    “不要拒絕,既然我是你口中的斯拉達、神明,那麽感恩戴德地接受我的饋贈吧。”


    阿帕彌張了張嘴,拒絕的話在嘴邊打了個旋,最後咽了下去。


    沒有足夠的意識維持著精神,她雖然不會死,但也會陷入長眠。


    那樣的話斯拉達又會成為一個人。


    “……謝謝您。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帝國的交替,神官們的信仰,森林公園的重生,精靈國的新曆,未夜國的巨變……


    這個世界的大變樣,似乎又重歸於平衡。


    野風吹草地,克萊兒踏步沿著邊境走著,走到日落地平線。


    黃昏降臨,湛藍色的眸光剩下恍惚和釋懷後,一隻小手跳起來抓住了她。


    克萊兒嚇了一跳,以為是伯利,這麽的大動作也隻有她……


    奎艾德……


    克萊兒滿懷期待地低下頭,看到的是一坨白色的幹狗屎。


    “啊,你好啊。阿來把你放了?”


    奎艾德:“……”


    “真的是太有禮貌了,起碼我以前也是你的上司。”


    奎艾德望著克萊兒愈發森冷的眼神,幽幽地縮迴了手。“別這樣看我,你們沒有人能否定我,我是造物主。”


    克萊兒睨著奎艾德,忽略他徑直走過。


    時間對克萊兒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概念,但她也不想把時間花在一些不值得的人的身上。


    “要、要……!克萊兒你別走!”


    奎艾德大喊,臉憋得通紅,“要、要道歉的話……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好啊。”


    頭一次見這個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低下頭道歉,這麽難得的機會,克萊兒當然不能放過。


    就連阿帕彌也探出個頭,盯著奎艾德,看看他到底要說出個什麽花來。


    “之前的事!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把你拉進遊戲!起碼也要你同意才可以……所以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我會用另外一種好的方法去讓所有的世界子民獲得幸福!”


    奎艾德說完最後一個字,眼底燃起了一股無名的火,堅定地看著克萊兒,那雙眼睛仿佛在說——


    看啊,我已經這麽認真了,你就相信相信我吧!


    奎艾德能做到這一步實屬不易,比起克萊兒的經曆,他的道歉微不足道,但那又怎麽樣呢?


    都結束了。


    奎艾德看出了克萊兒的顧慮,再次朝克萊兒伸出了手,“作為賠禮,我給予你新世界的鑰匙,賜予你真正的重啟!”


    “這是造物主的承諾,不是欺騙,是切切實實會實現的事實!”


    奎艾德一字一句、用力地說著,像是真心想要彌補自己犯下的事情。


    因為怕克萊兒誤會,眼裏甚至還急出了眼淚。


    “你快點接受啊!!!不要再愣著了!!”


    能隨便送出一個世界……這種豪氣的行徑也隻有奎艾德能做到吧?


    克萊兒接受了,她已經脫離了造物主奎艾德的控製了,自由不受拘束的白鴿,需要一片幹淨無垠的天空供她飛翔。


    很顯然,現在的這個世界並不適合她。


    “好。”


    克萊兒輕輕應下,接過了那把鑰匙。


    麵前光芒一閃,奎艾德露出淺淺的笑容。


    “太好了,那我預祝你——自由快樂。”


    自由快樂四個字咬字輕快歡愉,連克萊兒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猛得睜開眼,米白的天花板和窗外的太陽照的她眼睛一陣刺痛。


    克萊兒下意識地伸出手攔住那道光,衣角那熟悉又陌生的款式讓她驟然瞪大。


    病、病號服……?


    耳邊傳來單調的儀器滴答聲,門突然被旋開了,克萊兒倒在病床上,木訥地轉過頭,對上了一張隻存在於相片上的人臉。


    阿……瑞爾?


    除了發色和瞳色不一樣,推門進來的這個女人和阿瑞爾一模一樣!


    “!”女人一怔,和克萊兒對上的目光,“阿、阿和……”


    女人的反應太大,以至於還沒等克萊兒迴應,她就抱住了自己。


    這樣親昵的動作像是隻有親人之間才會做。


    “等、等等……”


    這裏不是那個世界,而是地球,那麽在地球的自己已經沒有親人了。


    所有的親人都死在了自己麵前,不會複活,也沒有重生轉世。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又是誰?


    “你……”


    克萊兒的話噎在嘴邊,女人懷裏的溫暖讓她的警惕和戒備逐漸放下來,盡管心裏一直在敲擂鼓,但是……


    她一直在哭。


    “你終於醒了,三年了、三年了……我的女兒,我終於等到你了。”


    “……謝、謝謝。”


    克萊兒不知道說什麽,她對這個女人實在知之甚少。


    女人很敏感,一向和自己熟絡的女兒竟然毫無反應,加上車禍的後遺症和醫生的診斷書,她不假思索地認為自己的女兒是失憶了。


    沒一會兒,病房外麵忽然熱鬧起來。


    克萊兒揉了揉眼,在一陣小聲的討論中,又一個人推開了門。


    “聽說我的寶貝阿和醒啦?”


    歇裏斯——!


    眼淚爭搶著湧出,女人一看嚇了一跳,走上去給男人來了一拳。


    “柳安道!你嚇到女兒了!!!”


    男人一愣,“什麽?怎麽會——”


    女人把男人拉到一邊,輕聲說了幾句後,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同步地點了點頭。


    克萊兒被這樣的舉動弄的摸不著頭腦。


    長的像歇裏斯的男人,理了理頭發和衣服,露出慈父笑。


    “我叫柳安道,是你,柳熙和的父親,最愛、最疼你的父親大人——!”


    女人也接著介紹,“我是宋泯,泯然眾人的泯,你的媽媽。”


    克萊兒一愣一愣的,地球的爸爸和媽媽?


    經過半個小時以後,克萊兒總算理清了。


    這個世界是地球,但是是在奎艾德更改修複後的新世界地球。


    所有死去或者沒有死去的人在這裏是否都存在,克萊兒不知道,可溫暖切切實實的就在身邊,在這裏她不用再四處奔波了。


    父親和母親的身份足夠她平穩幸福的度過一生。


    柳安道是娛樂圈當紅影帝,宋泯是翻譯官,兩位的實力不便多說。


    在這裏,克萊兒找迴了她的名字——柳熙和。


    和電擊送走不一樣,這個世界的自己是在去往找影帝父親的第一步電影上映的時間,而出了車禍。


    因此腦部受到重創,住院三年。


    出院後,柳熙和迴到了家,和記憶裏的一模一樣,家具的擺放都沒有變。


    問及自己的工作,柳安道和宋泯閉口不談,像是打算要養柳熙和一輩子。


    “……太寵溺了吧?我要工作,不然我那裏來生活費?我都這麽大了。”


    柳安道和宋泯雙手環胸坐在沙發上,相視一笑。


    “這麽大了又怎麽了?你還可以問我們要生活費,別客氣,都一家人。”


    柳熙和:“……”


    “太寵溺了,我要離家出走。”


    說著拉門準備出去。


    柳安道一看嚇壞了,最後拗不過柳熙和,還是鬆口答應了,去柳安道的公司做了一個掛名劇務主任。


    變相的也算是有了工作。


    父母的寵愛是柳熙和始料不及的,簡單打扮了一下後,柳熙和拉開門準備出去。


    正巧柳安道也要出去,坐上車,柳熙和刷著手機,想起柳安道的身份,問了句他的經紀人是誰。


    “女生?”


    “男生、男生。我最聽泯泯的話了~”


    柳安道身為老婆兼女兒奴,一到劇組裏,一堆人就圍了上來,要和柳熙和打好關係。


    影帝的女兒住院三年,出院最缺的不是朋友,因為會有一堆人衝上去。


    就看誰是第一個人。


    但是柳熙和不喜歡這個,在帝國的時候她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氛圍,尤其是這種毫不掩飾的接近。


    她不喜歡。


    找了個借口後,柳熙和溜了出去。


    才走了兩步,衣服就被人拉住了。


    “……幹嘛?”


    柳熙和扭過頭,對上了一雙清靈澄澈的眼睛,眼底無限的生機隱隱約約透過空氣治愈著柳熙和煩悶的心情。


    “斯拉達,我找到你了。”


    阿帕彌柔柔著笑著,她寄托在克萊兒的身體裏,來到地球後,沒有失去記憶,獲得了新的身份——醫生的兒子。


    “你的名字沒變嗎?”


    “斯拉達喜歡稱唿我什麽呢?阿帕彌可以,季灝舟也可以。”


    柳熙和當然選擇了後者,兩個人交換了名字後,找了一個地方休息。


    “影帝的女兒……劇組裏今天都在討論這個哦!”


    柳熙和不想提這個,本來想自己溜出去玩漫展,偏偏柳安道怕出事,不準去,還壓了卡。


    卑劣的手段,柳熙和極度鄙視。


    “別說這個了,你呢?醫生的兒子要出道當偶像?”


    阿帕彌喝了一口快樂水,刺刺的冰涼感在舌尖打開,她父親從來不讓她吃這些。


    “我媽媽是在你們那個劇組裏當女四,雖然現在還不太出名,不過那個男人倒是每天很努力的支持著媽媽。”


    “……”


    聊天沒有持續的太久,柳安道的電話像是一個連環炸彈一樣,打來一個,注定會有無數個引爆。


    沒一會兒,柳熙和再一次出現在劇組裏。


    這次,劇組裏的人沒有再圍上來,閑得無聊,柳熙和也想讓自己的工資來的更有意義點,在片場幫了點忙。


    片場裏的瑣事還挺多,柳熙和一個掛名的劇務主任,也沒人讓她真的去做劇務主任要做的事。


    久而久之,忙完瑣事後的柳熙和倒在沙發上小睡了一會兒。


    最後是爭吵聲把她叫醒。


    柳熙和朦朦朧朧地睜眼揮了揮手,看了一眼麵前的人後,嘟囔著翻了個背。


    “艾妮斯,不要吵……”


    “要和瓊好好相處,不要、不要吵……”


    沙發前的兩個演員愣住了,影帝的女兒……怎麽會知道她們的名字(藝名)?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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