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派出所,值班的民警目瞪口呆:“何方神聖?“


    我亮出證件:“自己人!“


    他們接過去,看了看,連連點頭:“許小山……道留鎮派出所,可以啊!“隨即又是一陣誇讚。


    錄完口供,做完筆錄,已經是下午兩點。


    兩個小偷被刑拘了。


    我和那姑娘走出派出所,來到大街上。


    剛才做筆錄時,我獲取了她的信息,她叫王潔,東廟鎮藥王村人,技校畢業,21歲,在商場賣化妝品,周日歇息,出來逛街,不料遇到了小偷。


    我們肩並肩走著,王潔突然一扭頭:“許警官,我請你吃個飯吧!“


    我忙說:“不用了,你趕緊迴家吧,以後出門,注意安全!“


    她在派出所時,已將外套歸還給了我,派出所的女民警為她拿了一件女士襯衫和一條女士褲子,讓她暫時穿在身上。


    她依然和我肩並肩走著,熱情洋溢:“許警官,留個聯係方式吧?交個朋友!“


    說罷,一仰頭,含情脈脈。


    我這才發現,這是個大美女,眼中秋波晃動,一臉春意濃濃,不能說勾魂攝魄,至少是一眼永恆。


    我心裏撲騰一下,忙說:“不必了,有困難,打110就行!“


    她遲疑片刻,支支吾吾:“許警官……那什麽……能……能問您個私人問題嗎?”


    我一愣:“什麽?”


    她一陣扭捏,難以啟齒,最終深吸一口氣:“您……您……您有對象了嗎?”


    我立馬警覺:“有了,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女朋友正在大棚區等我呢!“


    她表情失落:“哦,哦,那您忙。不打擾您了。“


    “再見!“


    “再見。“


    本以為和王潔就是一麵之緣,我做夢都想不到,隨後的日子裏,我又遇到了她。


    她成了我從警履曆中永遠無法迴避的一環,更是痛徹心扉的一環,我的一生都攪在她的歲月裏,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這是一段孽緣。


    迴到大棚區衣帽市場,遠遠地就看到夢蝶坐在馬路牙子上,應該是等煩了,雙手抱膝,生無可戀。


    我悄悄走過去,在身後用手蒙住她眼睛。


    她嚇了一跳,扭頭一看,伸手打我胸膛:“你個混蛋,擔心死我了!我眼皮老跳,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忙說:“沒事,沒事,小偷捉住了,送派出所了。”


    她眼神詭譎,在我衣服上嗅了嗅:“你……身上怎麽有香水味?”


    我驚唿:“不可能啊!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吧?”


    她警覺地說:“不對!我身上的香水味不是這個味!你……是不是和那個女的開房去了?難怪用了這麽長時間才迴來!你肯定是捉住小偷後,那個女的感恩涕零,無以迴報,最終以身相許……”


    看看,看看,這就是林黛玉式的才女,一言不合就發散性思維。


    我趕忙說:“你胡說什麽啊?是這麽迴事,那個小偷手上有刀片,偷竊時把那女孩的衣服都劃破了,衣不遮體,我臨時把襯衫脫下來讓她穿,可能是她身上灑了香水,沾在我衣服上了。”


    夢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衣不遮體?你都看到了是吧?你挺憐香惜玉啊,還把襯衫給別人穿?她穿過了,你再穿,這就是間接肌膚接觸!”


    “我裏麵有背心!隔著呢!”


    “有背心也不行!你給我脫下來!脫下來!”


    我無可奈何,隻好將襯衫脫下來:“行了吧?別生氣了,咱繼續逛,買衣服!”


    “買個屁,迴家!”她扭頭就走。


    “哎?別呀!”


    “迴家——”


    生日氣氛就這樣被破壞了,路過蛋糕店時,我說:“寶兒,等一下,蛋糕不能免!”


    她生氣地說:“我最不喜歡吃蛋糕!”


    “那你想吃什麽?隻要你說出來,我就去買!”


    “吃你!”她甩頭上了公交車。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個現實,這輩子我可能隻怕兩個女人:我媽和孫夢蝶。


    迴到家,她還是氣不順,頭也不迴地鑽入臥室,“嘭”地把門關了。


    阿姨很詫異:“怎麽了這是?剛才出去時不是好好的嗎?怎麽迴來都拉著個臉啊?”


    我忙說:“阿姨,是我的錯,剛才逛街時,碰到小偷了,我去抓小偷,把夢蝶的心情給攪和了。”


    阿姨忙說:“你沒受傷吧?”


    我說:“沒有,兩個毛賊,送派出所了。”


    阿姨對臥室喊:“夢蝶!夢蝶!你別這樣!你把門打開!小山是警察,這是他的職責!以後結了婚,都是這種情況!”


    嗯?


    這話不對啊,這是勸夢蝶呢,還是給夢蝶打預防針啊?難怪二老對我們的婚事總是不太讚成。


    我趕忙說:“阿姨,她正在氣頭上,等她不生氣了,我再迴來。”說完,我禮貌地出屋了。


    剛到樓下,夢蝶就從三樓窗戶裏探出腦袋:“許小山,你給我迴來!”


    我抬頭說:“又怎麽了?”


    “我讓你迴來!”


    好吧,女孩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我是個武夫,就不猜了。


    轉身上樓了。


    來到她臥室,她摟著我的脖子說:“受到驚嚇沒?”


    我一愣:“什麽驚嚇?”


    她又怒了:“好啊!你根本沒拿我當迴事是吧?你巴不得我和你分手是吧?”


    我嘿嘿一笑:“受到驚嚇了!我好怕你離開我啊,一想到沒有你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怎麽活!”


    “這還差不多!”她笑了,“晚上聚會!”


    我一愣:“聚什麽會啊?”


    “我的生日聚會!我昨晚就給高中同學發了短信,約好今晚在‘老貓涮肉’吃飯!”


    “我怎麽不知道?”


    她小嘴一撇:“難道我做什麽決定都得經過你允許嗎?”


    “那倒沒必要。”


    “我可告訴你,今晚,你可不許早退,今天星期天,也不是你值班,你得陪我吃到最後,我還要宣布和你的戀愛關係呢。”


    我哈哈大笑:“對對對,等結婚時,她們得隨份子啊!”


    “就是,就是。”


    晚上,北環“老貓涮肉館”,來了十幾個高中同學,坐了滿滿一大桌子。


    大多是夢蝶曾經的閨蜜,有麗麗、芳芳、娟娟、雯雯、蘭蘭、燕燕,等等。


    幾年不見,都成熟了,有的還結婚了,帶著嬰兒來的。


    她們都在縣城混,有的開門市,賣內衣、賣襪子,有的在廠子裏打工,有的托關係進了政府機構,雖然暫時不在編,但可以邊上班邊學習,考個電大、夜校、函授之類的,慢慢再混進編製。


    還有三個大小夥子,都是我高中時的死黨:強子、良子、柱子。


    強子就不必說了,難兄難弟,一起看過錄像,一起做過檢討。


    良子號稱會螳螂拳,高一剛開學時挑釁過我,被我一腳踹到課桌底下去了,爬起來後,甘拜大哥。


    柱子和我是發小,從一年級一直到高中畢業,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這三人都是學渣,考不上大學,天經地義。


    強子畢業後跟著他三叔幹工程,如今是小包工頭,縣開發區幾棟大樓都是他三叔承攬的,他負責監督工程隊施工,天天背著手,戴著安全帽,晃晃蕩蕩,像個小老板。


    良子跑大車,拉蔬菜,運水果,有時上東北,有時下江南,天南海北來迴跑。


    柱子在家養豬,蓋了幾十米長的大豬圈,養了幾十頭豬,能吃苦,肯受累,發家致富有方針,但他命不好,娶了個媳婦有抑鬱症,總想著跳河。


    當晚,夢蝶和我手拉手坐在一起,這群人就全明白了:“哇——誰也沒想到你們會是一對兒!真能藏啊!”


    夢蝶得意地說:“那當然了,我們保密工作做得好!”


    女生們開始起哄:“許小山,你當初是怎麽把我們家夢蝶勾引到手的?”


    我仰天大笑。


    強子和良子跟著起哄:“早就暗度陳倉了吧?”


    我忙說:“不要這麽齷齪!”


    大家哄堂大笑。


    同窗情,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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