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禦雪峰時,已是三日後。


    袁霽也恢複往昔的沉穩內斂,見到無心一早過來,笑著和她打了招唿,“小師叔來了。”


    “你今日這麽早起來修煉。”無心微笑著,好奇地看了眼他身後的冰雕。


    原來是小無名。


    入了玄月宗後,小無名的衣服發飾與那些小弟子的裝扮一樣。但是這靈動的五官,還是讓人一眼就能認出是她。


    袁霽歎了口氣,“我沒護好她,有負小師叔的囑托。”


    無名那孩子進宗門的時日雖不長,但是袁霽每日悉心教導她修煉。因為她年紀小,生活上亦是十分照顧她。兩人的師徒情分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深厚了。此次無名突然被帶走,最是難過和自責的當是袁霽。


    無心自然也明白這些,“你不要過多自責,那些人不是你我現在的實力可抗衡的。不過,我有些不解他們是從何處來的?不受天道法則約束嗎?”


    袁霽也仔細迴想當日之事,緩緩捋著思路,“當時混亂,隱約間似乎聽見領頭之人讓他們別戀戰,過了時間就迴不去。”


    “還有一人帶著鬥笠一直沒有出手,現在想來他身上有股子若隱若現的邪氣,我猜測他們可能用了邪法來的。”


    “而無名則是被他用靈器帶走的,應當就是用以避過天道法則的。”


    沒有曆劫,就沒有獲得神格,這樣被強行帶去上界,完全沒有自由可言,因為一旦被天道發現就會被無情抹殺。


    思及此處,兩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沉默了片刻,袁霽一拂衣袖,收了小冰雕,多思無益,提升實力才是緊要。


    他收斂了情緒,用他一貫溫和的語氣說道,“我的傷已經大好,就不用勞煩小師叔每日掛念了。”


    無心點頭,“我來也不是給你看傷的,是給你送丹藥的。”


    袁霽接過無心遞來的瓷瓶,“什麽丹藥還用你特地過來?”


    “你家好徒兒帶迴來的靈藥,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袁霽一頓,打開瓶蓋的那一刹那,他的唿吸都停滯了,“我以為再生丹是聖級丹,小師叔隻是哄哄禕藍,沒想到……”


    無心笑了,“我可不像你,把誰都當小孩子哄。你現在就服用,我看看效果。”


    “好!”


    袁霽倒出一枚再生丹,拿到嘴邊,卻又停下。


    無心的心情都給他整得一頓一頓的,“怎麽了?不用這麽緊張吧?我對自己的丹藥還是很自信的。”


    袁霽看著手中的丹藥,珍而又珍地說,“不是的,我這初次見到聖丹,總感覺就這麽服用了,有些少了點什麽。”


    聽他這麽說,無心打趣道,“要不你先迴去沐浴焚香,然後再倒杯茶水搭著,細細品味。”


    袁霽:“……”小師叔你可真風趣。


    “行了,別愣著,你也不是第一迴服用聖級丹藥,你昏迷那幾日也服用過的。”


    正好,帶弟子上完早課的雲禕藍迴來,看到無心的身影,猜想定是再生丹煉好了,就興衝衝地過來了。


    “小師叔,師尊。”


    兩人點頭迴應,“迴來了,你先去休息下吧!”


    “師尊,我等下再去。”雲禕藍說著,也眼巴巴地瞅著他手中的丹藥,意思不言而喻。


    袁霽沒再猶豫,張口服了丹藥。


    然而,這丹藥聞著是極香,入口卻是極冰,兩排牙齒都凍僵了,他神情木然地咽了下去。


    可就這滑落嗓子之際,整顆丹藥突然變得炙熱無比,他像是吞了一口滾燙滾燙的岩漿,整張臉騰地一下變得通紅起來。


    他下意識想要運轉冰靈力緩解身上的熱氣,被無心製止了,“忍一下就好了,別抑製了丹藥的藥力。”


    就這樣,體內冰火兩重天,折騰了他一盞茶之久,轟的一下,一股強大的生機之力遊走過全身筋脈骨骼……


    慢慢地匯聚到斷臂處,愈合的斷口裂開,新骨一點點冒出頭……


    袁霽痛得想咬冰塊。


    無心看到他青筋暴起,冷汗直冒,好心地從空間裏拿出一顆木係靈核,“要不你咬著它。”


    袁霽別開臉,不理她。想要,但是麵子占了上乘,我還是能忍。


    “好樣的。”無心收起靈核,來到一旁的椅子坐著。


    看他們師徒倆幾乎神同步的冒冷汗,擦冷汗,也想起自己的師尊,那個可愛的小老頭。


    也不知師尊飛升後如何了?還有小無名,師尊會不會先去找她?


    想著想著,思緒不由得飄遠……


    “太好了!”


    “長出了!”


    “宗主的手好了!”


    “……”


    無心迴神,看到不遠處駐足了好幾個弟子圍觀。


    袁霽上前來,深深作了一揖,“多謝師叔。”


    無心看著他動作自然,應該沒有問題了,笑與他說,“不必客氣。”


    一黑一白的兩隻手,有些晃眼,黑的那手明顯覆了一層薄薄的汙泥,應是剛剛服用洗骨再生丹,洗出了骨質裏的雜質。


    袁霽也發現了,難怪剛剛那麽痛苦,他尷尬地拉了拉衣袖,“我先去沐浴。”


    說完,原地就不見了人影。


    無心與雲禕藍打了聲招唿,也迴去了。


    迴到天昀峰,卻聽見二師兄在喊著什麽。


    乍一入耳,無心以為聽錯,隨口問了一聲,“師兄在找什麽?”


    “雲然又喝醉了,這迴還把我給屏蔽了。”慕容鈺從屋頂飛下來,麵上帶著幾分憂色。


    “雲然?”


    “是啊,哦對了,就是之前那隻小狐狸。”


    無心念著“雲然”,驚得有點兒迴不過神來,看著師兄,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她抬手放在眼前,遮著二師兄的臉,再看他。


    整個人跟被雷劈中了似的!


    之前竟是沒發覺,這眸子除了顏色不同,還是蠻相似的。


    或許也是那人刻意模糊了樣子,才讓人想不起來。


    慕容鈺心係小狐狸,也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還在細細說著,“我見它的狐尾時常像雲卷雲舒,又愛睡覺,慵懶得不行,就喊它雲懶,誰知它不買賬,還和我置氣,隻好給它改成雲然……”


    無心靈光一閃,從空間裏麵拿出一個玉盒。解了上麵的封印後打開,裏麵正是當初那枚雪狐精魄。


    “師兄用這個試試,興許可以找到小狐狸。”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師兄,見他沒有異樣,一時之間也不知是否僅是巧合而已。


    “這麽有靈氣的精魄。”慕容鈺被玉盒中的雪狐靈魄吸引住了,伸手欲抓。


    靈魄先他一步飛走了。


    慕容鈺指著飛走的靈魄有些茫然,“這?”


    無心也不知說什麽好了,隻覺得心跳都加速了,如果雲然真是雲然,師兄真是佛子的分身……想到這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眼前的師兄是活生生的。


    慕容鈺察覺到她忽變的情緒,關切問道,“師妹怎麽了?”


    “沒事。”無心笑了笑,收起空玉盒,“我們跟上去看看。”


    也未必就是那個雲然。


    “好。”慕容鈺不假思索跟了上去,他也十分好奇那枚靈魄。


    等兩人追到後山最高的那棵大樹時,靈魄已經沉入雲然的體內。


    慕容鈺和無心都驚訝地望著上邊。


    那隻小狐狸,與記憶中的雲然,完全不像的。


    此刻卻和記憶中的雲然,一點點地融合了,無心有些難以置信。


    小狐狸身上的靈力在暴漲……


    與此同時,慕容鈺身上的靈力也開始湧動不止,離飛升半步之遙的瓶頸終於再次突破了!


    忽然,天地變色,玄月宗上空雷雲集聚,越積越厚……


    “師妹保重!”


    慕容鈺將無心送出了雷劫區域。


    後山的雷劫引來玄月宗上上下下的觀望。


    “天哪!這又是哪位師叔在曆劫?”


    “是二師叔!他要飛升了!”


    “飛升界門開了!!”


    “……”


    不多時,遠處也聚來了其他宗門的長老,也眺望著玄月宗的異象,驚歎不已。


    “玄月宗的老祖宗才剛飛升幾日,沒想到又有人曆劫飛升!”


    “是啊!真是不可思議!”


    “馬上就到招收弟子的日子,這一再飛升,我看今年好苗子準是要跑去玄月宗了!”一位老者甩了甩袖子,有些不虞,每迴招收天才弟子,自己宗門連湯都喝不上一口,不爽。


    又有一位捋了捋胡子,思索道,“我聽說夜醫門近日出了進階丹,你們說他們這頻頻飛升,會不會和那丹藥有關?”


    “別開玩笑了,我還沒見過什麽進階丹可以讓人飛升的。”他們都表示不信。


    “這個進階丹可不是尋常的,而是聖級進階丹,你們說有沒有可能?”


    “怎麽可能有聖級進階丹?!”八級之下的進階丹倒是常見。


    “你們不知風影拍賣行這兩次拍賣的都是聖階丹藥嗎?”


    “……”


    大家都是年長者,幾乎都是深居簡出,不通曉外麵的消息。不過此刻也無人再與之辯駁,不論真假,都去打探消息了。


    ……


    二師兄進了飛升界門,雷雲散去,天空恢複平靜。


    “師妹,迴去吧!”


    陳懷琰和洛予晗、陸玄冰都站在無心身旁喚她。


    無心久久無法迴神,她不知下迴若能再遇,美人師兄還會是美人師兄嗎?莫名的惆悵,縈繞上心頭。


    四人迴去天昀峰和樂融融地飽餐了一頓之後,全都去閉關了。


    無心在閉關前,又去了一趟雲府看望雲飄飄。


    見她未醒,便把備好的丹藥靈寶靈石一並放在儲物戒裏,還有一張臨時畫的君天澤的畫像。


    直接用她的指尖血,契約好了,給她戴著。


    王府別院和夜醫門那邊,各走了一遭,分配好資源,安排好事情,也就迴去天昀峰閉關了。


    等到袁霽迴過神來尋他們,想問問天昀峰今年要不要招收新弟子時,才發現來晚了。


    幾位師叔都閉關了。


    天昀峰靜得仿若空無一人,連夜羽也跟失蹤了一樣,沒再現身過。


    其實夜羽一開始是在夜醫門,幫著夜竹一起重建新的山莊。


    後來無心去時,告訴她等建設完之後,就直接待在藥泉山上修煉,更有利於她晉升。因此,夜羽就待在那邊閉關了。


    彼時的雲家也在新的領地安置下來。


    那是一處看似隱蔽的山穀,實則裏麵別有洞天,靈氣濃鬱,風景也甚好,而且地域遼闊,足夠雲家人肆意生活。


    雲老祖用了秘法將雲靈小空間,和那處洞天福地融合在一起。此舉不但改變了裏麵的靈氣,也使得外人輕易無法踏足,甚至也發現不了此地。


    大家都讚七爺運氣好,覓得此福地。


    在住進雲靈穀一個月後,雲飄飄也醒來了。


    她的身體恢複得很好,每日聽著雲老夫人給她說家裏的事和無心的事,幫她彌補沉睡多年的空白。


    因為當初被害服了散靈力的藥,她現在隻能從頭開始修煉。好在她本天賦異稟,加上融合了體內的另一絲神念,神識比以前更加強大許多,修煉起來毫無阻礙,修為蹭蹭蹭地往上漲。


    當然,也時常惦念著兩個孩子,一個是無心,一個是君天澤。無心閉關了,她是等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


    至於蒼擎大陸,她也打聽過,現在無法去看心心念念的兒子,她也隻好先提升自己的修為。同時也好好陪伴父母家人,彌補自己當初任性離開害得家人擔心的過錯。


    ……


    因為玄月宗老祖宗和慕容鈺的飛升,玄月宗這一年的山門都快被來報名的弟子踏平了,都巴巴地向往著到天昀峰當弟子,好沾沾仙氣早日飛升。


    不過這些願望注定落空,天昀峰依舊沒有其他的小弟子。


    隻有袁霽平日修煉之餘,會照舊上到天昀峰喂喂靈寵,掃掃滿地的落葉,與老祖宗在時一樣。


    老祖宗的靈寵窩裏,隻少了一隻靈鵝王,就是無心送給他的那隻大白鵝。袁霽也是這會兒才知道,原來他隻契約了那一隻鵝。


    到了第二年招收弟子的日子,袁霽又在天昀峰上等了一日,幾個洞府都沒有動靜。


    第三年,依舊毫無動靜。


    卻在宗門收徒大會那日,玄月宗的天空再一次風雲大變。


    天空前所未有的黑,雷雲厚積得像是要將整個宗門劈碎。


    新來的弟子嚇得瑟瑟發抖。


    而經曆過幾次的老弟子,雖然知道怎麽迴事,但也被這聲勢浩大的雷雲驚到了。


    就連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們都訝異,“難不成那幾位是同時曆劫嗎?”


    “這不能夠這麽巧合吧?”


    事實證明,確實沒有那麽巧的事情。


    正當大家驚疑不定之時,一道身影出現在天昀峰的上空。


    “君無心!”新弟子中有人認出了空中的人。


    旁邊的另一個新弟子輕輕地碰了下他,好奇問道,“北冥辰,你認得那位師叔?”


    北冥辰沒有說話,靜默地盯著那道身影和從她身上飛出的那條金龍。


    此時的他,已經不再背著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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