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月光輕輕灑落,昏黃的街燈晃晃悠悠,將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長。


    穿過兩條街道,又繞進了一個街巷口。夜色越發濃鬱,冷風刮起,細細雨絲飄零。


    巷口處,一家古樸的瓷器店門口,掌櫃的碎碎叨叨地收著門口擺了一地的新繪瓷碗。


    “真是晦氣!一天下來開張的,還不夠補這幾幅新繪圖!”


    時不時地傳出幾聲瓷器碰撞聲,在這幽靜又空曠的巷口處,尤為清脆。


    明鬱宸取出一件披風,給身旁瞧著單薄的君無心披上。完了後,還順勢把大帽子往她頭上一戴,那喝了酒染了嫣紅的臉顯得嬌小。


    君無心糾結地扯著礙事的帽子。


    明鬱宸手掌輕輕一按,“下雨了。”長指撩開她額上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


    君無心想說用不著,自己這一身衣服,風吹不著雨淋不到。


    但被他止住,“別說話。”


    她合上了微張的唇瓣,這是要動手了嗎?


    跟了一路,終於舍得現身了。


    側耳細聽身後得動靜,大風刮得樹葉嘩嘩作響,確實很好地掩蓋著他們的細微響動。


    悉悉索索,落了一地黑蝙蝠一樣的黑衣人,目測有個二百五十人。


    嗯,又飛來一個,落在黑衣人之前,白衣著身,一身煞氣儼如白無常。鷹眼如勾,直視明鬱宸,“就是你打破宋家小子身上的禁製吧?”


    除了風吹樹葉聲,無人應他。


    他眯眼,透著麵具,打量淡定如常的二人,“別這麽緊張,隻是帶你迴去幫大人取個東西而已……你們是想豎著跟我迴去,還是橫著跟我迴去?”


    明鬱宸冷笑不語。


    很好!白無常並不惱他的輕視,手一揮,那些人便動了起來。


    他們目的很明確,各個都對準了明鬱宸!將深埋在披風下,看不清麵容的君無心忽略了個透徹。


    那人手指點了點麵具上麵的水珠,然後打了個響指。


    黑暗中,又飛出二百五十人。


    這下子直接將巷口塞滿,都排到那瓷器店門口。


    正在搬運門口瓷碗的小夥計被驚到,手一鬆,瓷碗砸在了地上!與下方還沒收起來的,砸了個正著。砰砰砰,碎瓷嘩啦了一地!


    老板見到一地的狼藉,當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氣得差點跳起來。


    “你們這群狗崽子!”


    “缺蛋玩意兒啊!”


    “把老子我熬了一夜的美夢都給碎了!!!”


    “……” 白無常嘖了一聲,一把袖箭自他的袖袍中滑出,舉起手來,幹淨利索地對準罵罵咧咧的老板的下盤。


    “咻——”


    利箭險險地擦著老板的大腿根過去!


    “砰——”


    他身後擺著的大花瓶,碎裂四濺!


    “我看你腦子裏是開了養豬場吧!屎糊的玩意兒!你自己不行!竟還想碎你爺的!!”


    老板氣唿唿地,把胡子都吹落了一半。


    這假胡子要落不落的,看得君無心莫名地想笑。


    卻見他一揮手,丟出了一把黑豆子一樣的東西,霎時間,黑霧滾滾瞬間淹沒了黑衣人,與夜融為一體。


    黑暗之中,明鬱宸傾身附耳,輕聲說道,“你先迴去把東西取了。這裏交給我就好。“


    君無心掃視過那些殺手,這些人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麽。她點了點頭,“好。”


    黑霧來得快,散得也快。


    不過幾息之後,四下就已經明朗。而那位白無常則被幾縷黑煙定住在牆壁上,呈一個“大”字形。


    “看什麽看!還不快把我弄下來!”白無常怒吼,口中還冒出一縷黑煙。


    他身上的寶物全都被那個死老頭薅光了,連麵具上的寶石都被扣去了!


    他氣憤地朝瓷器店看去,但是原地已經沒了店鋪的身影!


    驚悚得後背冒冷汗。


    旁邊的人,小聲說道,“大哥,那人好像鬼市的鬼老……”


    白無常多變的神色幾經轉換,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很快將這個小插曲按下,目光狠唳地對上了明鬱宸。


    真正的弑殺才剛剛開始……


    彼時,原地不見的還有君無心,她已經趕往城主府。


    城主府。


    宋城主已然等待許久,見人迴來,趕忙迎了上去。


    “可算迴來了!我都等了大半日呢!正尋思著要不要讓鐵騎衛出去找找你們?”


    “城主這麽著急找我是有什麽要緊事?可是宋夫人的身體有何不妥?”


    “不是不是,夫人那邊很好。”宋城主連連擺手,“我尋你是為了山上的事情。”


    “噢?老爺子這就有答複了?”


    “正是呢!毅兒身體康複,那些個盯著那山上東西的人,應該很快就會到了。你若是想要的話,可要盡早進山。”


    聽見宋城主說的這話,君無心點頭應話,“走吧!現在就去!”


    如此正好合她心意。


    “這麽快嗎?你不用準備一下?”


    “不用,你說的那些人已經來了。”


    “什麽?!竟是來得這般快!”盡管知道那些人一直盯著自家,不是一日兩日了,宋城主心裏還是有些惱火,“和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可是去引開他們了?”


    君無心點了點頭,往外走去。


    宋城主也不再耽擱,快步引著君無心進山去了。


    山間,小院中,宋老燃著一小堆火焰。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火光之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君無心隨宋城主進屋時,就看到他一副久坐未動的模樣。


    “父親。”


    宋城主的一聲叫喚,讓他迴神過來,看向君無心。


    審視了幾息的時間,他方才開口,“就是你要進山裏取物?”


    君無心微微點頭,與他客套道,”正是!勞煩前輩了。“


    宋城主見自家老父親目光沉沉,似乎還在思慮著什麽,不由得出聲提醒,“父親,他們已經來了!”


    宋老睨了他一眼,自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當即起身,“走吧!”


    兩人緊隨其後,來到一處隱秘山洞。


    山洞口狹小,陰暗,但是往裏麵走了一裏路之後,卻是別有洞天。


    鳥語花香,靈氣濃鬱。


    這裏麵的靈氣比起外麵匱乏的天地,不知舒適了多少倍,難怪宋城主他們養得起靈藥。


    行至深處,耳邊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音,是頂壁上滴落下來的靈乳,其間蘊含著絲微的雷係靈氣。


    三人來到一座厚重的石門前,門上刻繪滿了各種各樣複雜的神秘紋路。但凡細細察看,神識就會被牽引其中,不知身處何處。


    走在前麵的宋老停下來,看向君無心,“這扇門,我們都打不開。”


    君無心也看著他,安靜等他下文。


    “你試試,滴一滴血到門上來。”


    “滴血開門?”君無心愣了愣,那不都是尋常開啟家族裏麵的一些傳承禁製的慣用辦法嗎?


    思及此處,她心頭一跳,裏麵的東西,難道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她凝神點了點掌中的古玉,將眼前二人的靈魂顏色,從頭到腳看了遍後,才用精神力一刺,指尖擠出一滴鮮血,彈入門上。


    血珠很快映入門上的複雜紋路中,陣陣光芒,如煙花亂閃,倏爾消逝。


    君無心:“……” 果然不是呢!


    宋城主:“……”就說父親並不懂老先生的套路。


    宋老眨了眨眼,又說,“你將你的力量打進去。”


    宋城主垂眸看地,又來了又來了,本城主之前打得手臂都快脫臼了,也沒有一絲響動。


    君無心也不覺得此法可行,兩手一攤,“我用不出靈力。而且門上的那幾個紋路陣圖,就是用來防著別人暴力入侵,是有吞噬作用的。”使了也白使。


    宋城主聽了,心裏哭唧唧,當初老父親一直叫自己使勁兒,敢情全喂給這石頭當口糧了。


    宋老一噎,但他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水靈水靈的,濃濃的靈氣隨意四散。


    “或許你的力量可以呢!你拿著它,一邊吸收玉中靈氣,一邊輸送靈力。”


    君無心接過,玉佩入手,絲絲涼涼的水靈力爭先鑽入指尖。


    雖然覺得這種方式不靠譜,但是她也不介意試一下給他看,比起浪費唇舌來得容易許多。


    她運起涅盤心法,緩緩吸收著玉中的靈氣,因怕一下子將玉佩中的靈氣給吸幹了,她一直壓著速度。


    自從上次血脈強行大開之後,她的氣海和心法就變得十分霸道,稍微一放開,就有點兒像脫韁的野馬。


    想到他們都知道自己是煉藥師,於是,手中凝起一道紅色的火係靈力,送進大門。結果和預想的一樣,如同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一點點小花。


    她又換了一種靈力——木靈力,綠到發光的靈力藤曼爬上石門,才一個照麵,整個藤就被門上的紋路吸收得一幹二淨。


    試了兩種靈力都行不通,宋老也沒什麽好說。


    君無心把玉佩還給他,走到石門之前,從左到右走了一遍。又迴到石門中央位置,她伸手拍向中央位置的那個圓形圖騰上麵。


    “嘭!”


    “嘭!”


    “嘭!”


    連拍三下,不輕不重地。


    一道水幕倏地從圓形圖騰上麵蕩開,一下子吞沒了君無心的身形。


    望著轉瞬即逝的變故,宋家父子二人臉上的顏色都複雜極了。


    宋城主咳了咳,好奇地上前,走到君無心方才所站的位置,也和她一樣,輕輕地拍了三下圓形圖騰。


    一道流光陡然從中射出,恰好擊向宋城主。毫無防備的他被一擊倒飛出去,砸落在宋老的腳邊。


    宋老見自家傻兒子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嘴角微微抽動一下。得虧自己剛才反應及時,不然這把老骨頭就該被他砸碎了。


    他看了看已然恢複平靜的石門,心中暗啐一口,言老頭子,要說狗,還得是你狗!


    宋城主坐在地上,怨念滿滿,“老先生區別對待就算了,還襲擊人!”


    “……”


    ***


    裏麵的君無心,被傳送進一處靈藥園中。


    成千上萬株神級靈藥,看的她眼睛都要冒綠光了。


    她四下感應了一下,並未發現有,除了這些植物之外的其他靈識存在。


    沉心凝神,將精神力覆蓋住這整片土地,隨後一個意念,將所有神藥連帶著土地一並移入星沌空間。


    正在緩緩蘇醒的小星星,被這一異響嚇得直接飛上了天。待瞧見一大片的神級靈藥,她也是樂開了花。


    太棒了,空間的靈氣越來越充沛了!尤其是她這迴沉睡,其實是在完善空間的升級。


    君無心收完靈藥之後,眼前的場景一晃,她又被送到了下一層。


    這裏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煉丹爐,琳琅滿目,看得她眼花繚亂。沒有細看,一股腦兒全收了。


    站在傳送光影中,她有一些恍恍惚惚的感覺。等她落地之後,所看到的景象,更讓她恍若夢中。


    這一層,滿是飛來飛去的靈脈,像一條條長了尾巴的流星一樣,璀璨美麗。


    長了靈識的靈脈,像一個個調皮好玩的孩子,好奇地圍著她打轉。


    地上淌滿了靈液,比起當初收集的靈玉髓的靈氣濃鬱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麽多寶物來得這般容易,簡直不可思議。


    她將神識蔓延出去,試圖探探下邊的情況。卻是發現自己的精神力,一時之間還無法穿透,這一層一層的隔絕屏障。


    隻能按部就班,一層又一層,慢慢地走著,收著……直到收完最後一層,第九層的滿室琳琅寶物。


    一道光芒突然飛向她的眉心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使得君無心沒有出手阻攔它的闖入。


    它很弱,這是光芒進入她的識海中後,給她的感覺,仿佛隨時會隨風而逝。


    光芒緩緩展開——一道縹緲看不清真容的身影現出,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吾兒無心。”縹緲的聲音入耳,君無心整個人都僵住了,心湖似是被一顆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然而,也僅此一語,便安靜了!似乎剛才那一聲隻是她的錯覺、幻聽一般。


    過了良久,才又聽得一語,“願你遵循本心行事,其他的無需多加顧念。”


    縹緲的聲音,承載著真切的心情。


    等到君無心醒神過來的時候,那道飄渺如煙的身影,早已消散不見了。


    她亦被傳送到了一處平坦的空地上,前方一團白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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