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父親確定,宋城主暗鬆了一口氣,感覺肩頭上壓著的一座大山被鬆動了一下。


    他喜形於色,“那太好了,等她取走東西,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吧!”


    “你很想離開?”


    宋城主低頭倒茶,嗯,喝上一杯慶賀一下。完全沒注意到,老父親沉了下來的臉色,自顧自說著,語氣間頗有一種就要揚眉吐氣的快意舒暢。


    “自然,為了守這個東西,我們被困在這神罰之地不說,還要憋屈地待在這最外圍的邊城,過窩窩囊囊的生活。”


    沒有靈力用不說,修煉卻還得比往常更勤奮,不然身體衰老的速度就要趕上日落花了。


    “哼!你莫要忘了,你這小命還是言老頭當初舍命相護才保下來的!如今不過是言老頭臨行前的一個小小囑托而已,你竟是這般態度!”


    宋老的聲音不大,但是語氣略沉,驚得宋城主手一抖,杯中水都灑落身上。


    “父親,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就是被中心區域的那些個囂張的蠢驢氣著,才……


    “當初言氏遭逢大難,舉族全滅亦不曾挾恩圖報過…”


    老父親周身的氣息忽然變得沉重,壓抑得宋城主不敢辯駁。


    “兒子錯了。”


    宋老輕歎,“行了,我知你心疼毅兒受的苦。此件事了,你就和榕娘先帶他迴去吧!”


    “您不與我們一起嗎?”


    “不了。”


    宋城主忽然反應過來,“父親難道是想去找那位小公子?”


    宋老沉默,也沒說不是。


    見此,宋城主也就了然,“我記得當初言老先生千叮萬囑不可去尋他的。父親既是相信老先生的預言之能,就不要……”


    宋老輕“哼”一聲,“那言老頭就是個心硬的,為了給言氏留一絲血脈,親手抽取了那孩子體內的言氏獨脈傳承不說,還狠心地將人丟去哪裏也不肯透露半分。”


    “無人知曉才安全。已經付出那麽大代價了,總不能因為一絲不忍,就枉費了?”


    “就你懂了!你還是早點帶那孩子去山裏吧!毅兒的禁製破了,那邊的人定也察覺到異樣,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我們動作要快一些,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是。”


    宋老揮手,目送老兒子離開。


    ***


    那邊,君無心與明鬱宸二人離開天心酒肆之後,就去了酒樓用飯。


    清月酒樓,離昨日那家小茶館不遠。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堂內也是滿座。


    兩人進來時恰巧得了個臨窗位置。


    “將你們店裏的招牌菜全都上一份來。”


    “這?”小二哥麵露難色,店裏的招牌菜可都是珍品靈饈,全都來一份,價值可不菲。


    明鬱宸遞給他一張儲物靈符,裏麵五萬顆極品靈石。


    君無心看到這張一次性儲物符,輕點了下額頭,自己竟是將六師兄教的這張靈符給忘在腦後了。


    “可夠?”


    “夠了夠了夠了!”


    小二哥一探裏麵極品靈石的數量,笑容都咧到耳根子了,這一單賺大發了。


    “客人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請老板為你們親自掌勺。”


    小二哥腳底生風,話音未散,人影已經跑去後堂。


    君無心單手托腮,閑閑地掃過堂中眾人。


    沒過多久,小二哥笑容滿麵地過來了,手中提著個雕花木製食盒。


    食盒看起來不大,卻是內有乾坤,見他一道接一道地,麻利地端出靈氣濃鬱的靈饈。


    君無心好奇問他,“大家都用不了靈力,你們店中如何燒製的靈饈,靈氣這般濃鬱?”


    小二哥聽見問話,也不藏著掖著,直言道,“嘿嘿,客人定是初來乍到吧!我們清月酒樓的後廚,用的可都是頂高級的聚靈陣。


    不止廚房裏設了靈陣,就是大鍋子裏頭也是用了聚靈陣的。可都是費了大量靈石才燒製出來呢!”


    君無心聽了,覺得還蠻新鮮的。鍋裏設靈陣,這酒樓老板倒也巧思,那鍋怕也是個聖階靈器吧!


    “慢著!”


    一道蠻橫的聲音乍然入耳。


    兩人齊齊看向那隻鉗製住小二哥上菜的手。


    “把這道菜端過來!”那人繼續霸道吩咐,渾然不知他的手可能要被廢了。


    從方才小二哥一道接一道地上菜,他就注意到鄰桌的君無心他們。


    居然有人點得比他還多,更可惡的是這道十日僅限一份的鎮店大菜竟然上了他們的桌。


    “抱歉,這位公子。這道菜是這桌客人的。”


    “你們清月酒樓不是一向都是價高者得嗎?我出兩倍的價格!”


    小二哥賠笑道,“公子,這恐怕不行,這邊客人已經付過靈石了。”


    “哼,不就是五萬極品靈石嘛!二哥,我剛剛可看清楚了的。”男子旁側坐著的女子語氣相當輕蔑。


    “那我出十萬極品靈石!給我!”那男子說著,還上手搶!


    君無心側首看來,一根銀針插入男子的手上。


    男子手臂又痛又麻,差點摔了這一盤靈饈。


    好在君無心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冷眸掃過鄰桌幾個錦衣華服的人,“想要吃我們的菜,應該先問過我們答不答應。”


    那男子這才看清與他們背桌而坐的君無心,傾城絕色,晃得他心神搖曳,一時忘了手上的疼痛。


    明鬱宸黑眸一厲,無形利箭射向他的雙目,“眼睛不想要了,我幫你剮了。”


    那人兩眼一痛,驚叫出聲,雙手捂上流血的雙目。


    “你!你們太過分了!我二哥又沒有做什麽!”女子怒嗔,嬌豔的小臉泫然欲泣,手下慌亂地取出白色帕子給她哥擦拭。


    周圍的食客,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眼球。尤其是人群中有人認出那位受傷的男子是中三元的少主,引得滿堂嘩然。


    “要死哦,那中三元的大當家可是兇狠毒辣的風娘子!”


    “噓——,你也要死啊!敢這麽說風娘子!”


    “咳咳咳——”


    “我什麽都沒說,你聽錯了!”


    “……”


    “我怎麽瞅著,這兩個像是昨日被城主府鐵騎隊帶走的那兩人?”


    “就是他們啊!這出色的樣貌,我過眼不忘!嘿嘿,要我說,也就是新來的才會這般囂張行事,等接受中心元域的那些惡人的毒打之後,就不會這麽無知了。”


    “……”


    “咻咻咻”幾道利刃刺破空氣的聲音落下。


    八位身著同款勁裝的護衛出現,將君無心他們這一桌團團圍住。


    見二人仍在悠然用飯。


    他們眼神一匯,下一瞬,齊齊出劍!


    劍光寒芒晃得周圍人不由自主地遠離他們。


    但見明鬱宸手掌一拍桌麵,筷筒之中飛出八支竹筷,分別飛向八人揮劍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正好穿過半支竹筷!


    “啊啊啊——”


    八人痛得手中寒劍哐啷落地。


    頓時,全場落針可聞。


    “嗝——”


    一道打嗝聲突兀地響起,正是那位泫然欲泣的姑娘,被這血淋淋的一幕驚到打嗝。


    她收迴原想拍他們桌子的手,默默捂住自己的嘴巴,後退了兩步。


    直到這會兒,與他們同桌的另外三人方才起身過來。


    “二位這般行事,不免有所欠妥吧!”紅衣男子站於君無心的身側,手中輕扇一下又一下的撫著。


    聞著拂麵而來的清風,無味暗幽香,君無心唇角勾起,有點意思。


    她提壺倒酒,衣袖拂動間,將那風從哪裏來送往哪裏,且加了點料。


    紅衣男子白皙的臉頰很快泛起紅暈,忽然抱起站在他身側的女扮男裝的同伴,又親又啃。


    在場之人,瞠目結舌。


    君無心也是驚呆了,雙目懵蒙的。


    暗幽香,不過是讓人不由自主地去做,讓自己日之所思夜之所夢,卻又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咳!”


    明鬱宸輕咳一聲,喚迴君無心的視線,“快吃,要涼了。”


    君無心頷首,喝了杯酒洗洗眼睛,繼續幹飯。


    後邊那個還算正常的白衣男子看著衣衫不整的兩人,一個手刀一個,兩個神誌不清的人都軟軟暈倒。


    對的,那藥會傳染。所以,他劈完就提起桌上的茶水,認真洗手。


    他雖然不知道好友為什麽會中了自己的藥,還這般毫無抵抗力,但也知道與這二人有關。


    先前那位傷了眼睛的少年,已經緩過來了,雖然眼中還在滲血,但不妨礙他視物。


    “嗝——二哥嗝,你好啦?”


    “哼!敢暗算本少爺,給我等著!”他手指微動,自袖口夾層撚出毒針,迅速地朝明鬱宸的麵門射去!


    不過那毒針飛到二人桌邊,像是碰上了什麽屏障一般,三根齊齊落地。


    “嘶嘶嘶——”地麵冒出一團黑煙。


    “幾位客官如此大鬧我的小清月,未免也太不把在下放在眼中了吧!”


    一位青年大叔緩緩行來,方才那一化解之招,便是出自他手。


    君無心抬眸,打量著這位神識力不弱的酒樓老板。


    “是他們出手傷人在先!!”流著血淚的那人先發製人。


    大叔溫和的眉眼,掃過嘶了大洞的地板,“風二公子這雙眼招子若是還想要的話,就趕緊迴去吧!”


    “你!”風二公子不服。


    “記得補上靈石!不然在下隻能找風娘子算賬了。小二!”


    “來咧,老板!”小二躬身一禮。


    “給他算算賬!”


    “好咧!”小二哥笑得滿口都是大白牙,他最愛幹的事情就是算賬了!


    “風公子,這邊給你算一下哈!”


    小二哥掏出一個金色算盤,嘩嘩嘩地撥弄起來。


    “你們點的一桌菜十萬靈石,”


    “地上這個大洞一萬靈石,”


    “他們八人手帶八根筷子,一人一千靈石算八千靈石,”


    “還有你朋友玩親親,蹭掉新刷牆麵的兩塊油漆,便宜點就算兩千靈石好了!”


    “這些攏共十二萬極品靈石!”


    算完了,小二哥舉起算盤,又是嘩啦啦搖了幾下。


    那響聲,嘩啦得風二公子眼皮直跳,“怎麽可能這麽多!”


    小二哥笑著說,“風二公子,你也不是第一次來我們酒樓了。小的算賬可從來沒有出現過紕漏,說是算無遺漏也不為過……”


    “咳咳咳!”老板打斷嘴上飄的小二哥,似笑非笑地看向風二公子,“現在付,還是明天讓風娘子親自送來?”


    風二公子想到母老虎一樣的母上大人,咬牙擠出兩字,“現在!”


    小二哥麻溜地收了靈石,又麻溜地撤了他們一桌還沒吃完的飯菜。


    “幾位慢走不送!”


    “哼!”


    風二公子心中肉疼不已,又氣又惱,恨恨地橫了小二哥一眼。


    也就是這一橫的分神,他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砰砰砰……”一路滾到樓下大門口的街道上。


    眾人:“……” 就知道在清月鬧事的人,準沒一個可以好好走出去的。


    “……” 君無心亦看了看清月酒樓的老板,大叔還是有些調皮,瞧把孩子摔得鼻青臉腫。


    老板察覺到她的視線,側首看來,淡然迴以一笑,“驚擾二位用膳了,這邊送上一壺花間清月給二位壓壓驚。”


    “老板客氣了。”


    他一招手,小二哥立馬會意,跑去取酒。


    周圍眾人聽見花間清月,暗抽冷氣。尤其是那些好酒之人,眼中都溢出了迷離之色。


    那拔腿欲走的白衣男子,亦是因此而頓住了腳步,“清月老板可真是大方,竟是連花間清月都送出來了。”


    老板笑得溫厚和煦,“應該的,這二位客人也是十分大方。”


    白衣一噎,他們付了十幾萬極品靈石還不大方嗎?麻蛋,把他身上帶的都給掏幹淨了。


    “不知可還有花間清月,我想買一壺,下月是我祖父壽禮,他可盼著清月老板的這一口有兩年了。”


    “沒有了,隻有這一壺。”老板手指著君無心剛開封的酒,實話實說。


    鼻腔裏灌滿了靈酒香味,白衣皺眉,“這兩年都未有風聲傳出先生的花間清月已出,難道是我們錯過了時機?”


    “不是,這是第一壺,也是最後一壺!”老板依舊神色淡然,仿佛和他在說一杯涼白水。


    這話叫白衣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看向正在倒酒的君無心,目光如劍!


    無故躺槍的君無心:“……” 。


    她故意緩緩倒出兩杯靈酒,碎花入杯,緩緩相吸,杯滿之時,圓月映在杯中央。


    刹那間,濃鬱酒氣四溢飄出,滿室盈滿怡人清香。


    她發現花月滿時,酒香最是濃鬱。酒水入口時,並無花瓣異樣口感,反倒像是酒靈!


    越發覺得,這位清月老板是個奇思妙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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