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時,虞宣希就已經起了,她坐在屋簷上,看著月亮落下,太陽升起。


    這段時間裏,虞宣希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隻是……靜靜地看著。


    突然有人在她身邊坐下,虞宣希抬頭一看,是池妄塵。


    池妄塵似乎是剛醒,他烏黑的頭發隨意地披散著,姿態慵懶,眉眼間都帶著淡淡的倦意。


    虞宣希輕笑出聲:“你這是幹什麽去了?居然能讓你累成這樣,連頭發都沒束。”


    池妄塵歪了歪腦袋,眼睛看向主院那邊,道:“師兄他們來了,我隻是去迎接一下,結果沒想到……大師兄會想跟我對練。嗯……被他好好教訓了一頓。”


    虞宣希跟隨著池妄塵的視線看向主院,能依稀看見幾個人影。


    她道:“夜瑾前輩和元明哥都來了?”


    池妄塵點頭:“是,都來了。畢竟宮輕韻和邵之容都是師兄們唯一的徒弟。”


    虞宣希眨了眨眼睛,將視線轉到池妄塵身上,開口問道:“既然你的師兄們都收徒了,那你為什麽不收?”


    池妄塵低笑:“我才多大啊,跟師兄們相比,我還是太年輕了。更何況,邵之容是大師兄撿迴來的,他那時也隻願意親近大師兄,所以大師兄就收他為徒了。至於宮輕韻嘛,是她特意求來的。原因……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


    虞宣希收迴視線,準備繼續盯著前麵發呆時,池妄塵又開口道:“虞宣希,你會束發不?幫我弄一下唄。”


    虞宣希看都沒看池妄塵一眼,懟道:“你不是會束發嘛,幹嘛還讓我幫你,不會是手斷了嗎?”


    池妄塵抿了抿唇,道:“嗯……可是沒有鏡子,我會紮歪的。”


    虞宣希起身走到池妄塵身後,邊走邊說了一句“麻煩”。


    池妄塵稀罕地沒有迴懟,隻是輕輕笑了笑。


    虞宣希伸手輕輕將池妄塵的頭發攏在一起,接過池妄塵遞來的發帶後,將其綁好,她還特意給他打了一個蝴蝶結。


    做完後,她向池妄塵伸了出手。


    池妄塵明白她這是在要報酬,他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支白玉簪子,道:“這是個保命用的法器。”


    虞宣希接過那支白玉簪子,這支簪子的做工非常地不錯,那朵不知名的花被雕刻的栩栩如生。


    她晃了晃白玉簪子,問道:“這上麵雕刻的是什麽花啊?”


    池妄塵想了想,道:“好像是……桔梗花。這支玉簪子是我在四處遊蕩的時候買到的,當時隻是覺得好看,便買下來了。”


    虞宣希點了點頭,並沒有再過多過問,隻是將那支白玉簪子收到了儲物袋中。


    *


    午時,吃過午膳的虞宣希此時正在跟夜瑾下棋。


    現在的棋局是虞宣希被夜瑾打得節節敗退,她不免皺起了眉頭,而夜瑾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還不忘“嘲諷”一下她。


    “虞姑娘,莫要心急。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虞宣希抬眸看了一眼夜瑾,心裏閃過無數條關於他的信息。


    夜瑾,古樺門掌門首徒,年歲……大概有一百多歲了,化神期的修為。在池妄塵沒出生之前,常常被人說是百年難遇的天才,池妄塵出生後,就無人再這麽說了,但夜瑾似乎並不在意這些。


    聽聞他常年在閉關修煉,所以給外人的印象就是神秘莫測,了解他的人並不多。


    但是現在虞宣希隻想說一句:神秘莫測個屁!這分明是個跟段閩一樣的老狐狸!隻是他不笑而已!


    虞宣希收迴思緒,謹慎地下了一子。


    夜瑾一看,就開始麵無表情地搖頭,他捏起一枚棋子,輕輕放上棋盤,並說道:“你輸了,虞姑娘。”


    虞宣希垂眸一看,自己的白子被殺得毫無退路,此局……已是死局。


    她直接抬手一揮,將棋盤給揮飛出去。


    虞宣希對著夜瑾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前輩,手滑了。”


    夜瑾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他輕抿一口茶,道:“虞姑娘莫要如此急躁,這隻不過是一盤棋而已。”


    虞宣希深吸一口氣,道:“前輩看上去好閑啊,您的愛徒要訂婚了,您都不去幫幫忙嗎?”


    夜瑾迴道:“既然我已經出錢了,那出力的活肯定是之容幹。更何況他自己也說了,不勞我費心。”


    虞宣希這次直接站起來了,漆黑的眸子平靜地看向夜瑾,道:“宣希想請前輩與我對練一下,不知前輩能否給宣希這個榮幸呢?”


    夜瑾拾棋子的手一頓,他抬眸看向虞宣希,道:“好啊。”


    虞宣希居然覺得自己在夜瑾的眼裏看到了驚喜,這肯定是錯覺。


    然後,對練時的虞宣希就覺得這不是錯覺了!


    夜瑾是在高興終於有人願意當他的沙包了!!!


    被折磨了一頓的虞宣希表示:我再也不想看見這個男人了!!!


    於是,池妄塵和晏辭迴來的時候,就看見毫無形象躺在地上的虞宣希,以及淡定喝茶的夜瑾。


    池妄塵和晏辭連忙跑到虞宣希身旁,兩人一人一邊,想要將虞宣希扶起來。


    虞宣希卻開口道:“別動我,讓我一個人躺會。”


    她說完又看了一眼池妄塵,然後抬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原本是想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的,但是她沒力氣了,所以隻好退而求其次。


    晏辭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將虞宣希抱起,把她放在了躺椅上,並對她說道:“師姐想躺,也應該躺在躺椅上,怎麽能躺在地上呢?”


    虞宣希在心底默默翻了一個白眼:我這是想躺嗎?我這是被人打趴下了!!!沒力氣起來了!!!


    池妄塵走到夜瑾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大師兄,你不會是教訓……哦不,指導了她吧?”


    夜瑾搖了搖頭,誠懇地說道:“我沒有指導她,我隻是和她打了一架而已。”


    池妄塵:……這似乎更糟糕。


    夜瑾似乎是看出池妄塵的擔心了,於是他開口道:“師弟,你不必擔心,我沒有下死手,她最多也隻是受點皮外傷而已。”


    池妄塵:……你不如不說。


    池妄塵此時一句話也不想說,他再次輕拍了一下夜瑾的肩膀。


    然後轉身來到虞宣希身邊,從儲物袋中拿出好幾顆丹藥給她喂下,再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她手裏。


    “……抱歉,大師兄下手就是有些……沒輕沒重的,虞宣希你……別介意啊。”池妄塵象征性地幫自家大師兄說一句。


    虞宣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肯定不會介意的。”


    夜瑾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他還不忘“補刀”一句:“虞姑娘還需多加修煉,這樣跟我對練時,也不會如此狼狽了。”


    虞宣希溫和一笑,道:“好的前輩,宣希知道啦,也希望到時候前輩別被宣希打得如此狼狽呢。”


    夜瑾點了點頭,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戌時,宮家正在舉辦訂婚宴,這次訂婚宴很小型,隻有宮輕韻一家人、邵之容和他們倆人的師尊。


    至於虞宣希他們?他們出去玩去了。為什麽不參加宮輕韻和邵之容的訂婚宴呢,因為比起是訂婚宴,這更像是家宴呢。


    而宮輕韻和邵之容乘著長輩們都在討論他們婚期的時候,逃出了宴會。


    其他人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呢?隻是隨他們意而已。


    宮輕韻牽著邵之容的手奔跑在小路上,她邊跑邊說:“師兄,我今天特意讓人準備了煙花的,我們得快點,不然就趕不上啦。”


    邵之容看著握在一起的手,此刻的心情,比過去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他不會問宮輕韻為什麽要跑著去,因為這是獨屬於他們的浪漫。


    少女桃粉色的衣裙被風吹起,卻阻擋不了她前進的步伐。


    少年握緊她的手,跟隨著她,走向前方。


    夜,是靜的。


    他們的心,是劇烈的。


    等跑到高塔上時,絢麗的煙花正好綻放。


    宮輕韻笑著迴頭,問道:“師兄,你喜歡煙花嗎?”


    邵之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道:“我不喜歡煙花,但隻要陪著你,好像不喜歡的也能變得喜歡。”


    宮輕韻鬆開牽著邵之容的手,麵向他,眼睛都笑彎了,她道:“邵之容,宮輕韻她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曾經的她因為你無意識中救了她,而對你心生感激,也心生憐憫,她曾經靠近你確實是因為憐憫你。”


    “但不知何時,這份感情就變質了,由憐憫感激變成了喜歡,但她並不覺得有什麽。因為不論是什麽的感情,都是對你邵之容的。所以她纏著你的理由,也就變了,不再是因為憐憫,而是因為喜歡你。”


    “煙花很美,但轉瞬即逝。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但我的想法是,煙花雖轉瞬即逝,但它綻放的那一瞬間,確實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邵之容,你對宮輕韻來說,很像煙花。你驚豔了她,她卻隻能觀望。可現在不一樣了,煙花為她而停留了。”


    宮輕韻說完的那一瞬間,被邵之容攬入懷中。


    他隱忍又克製地親吻了一下她的耳垂,道:“邵之容最喜歡宮輕韻,永遠永遠。”


    煙花會為她而停留,朝陽也會照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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