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寧拉住溫琰的手臂,目光流露著誠懇之色,道:“小施主,你千萬不要相信這江湖騙子的話,師父他方才偷偷告訴我,老道士……他不是什麽好人!”


    一直沉默不語的道苦禪師聽到這話,麵色十分難堪,他低聲嗬斥道:“淨寧,出家人怎可胡言亂語……”


    “哼!”杜三辯一把推開小和尚,憤憤不平地說道:“溫兄弟,你別聽他瞎說!這些和尚就是見不得我道門好!不要搭理他們,平日裏裝出一副慈善和藹的樣子,背地裏都是些偷腥的無恥之徒!你不知道,貧道那天親眼看到幾個和尚綁了一名良家婦女……”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和尚便氣衝衝地一頭撞向杜三辯的肚腹。


    “哎呦……”杜三辯被一顆光頭狠狠撞了一下。他有些吃痛地舉起旗幡,怒目圓睜,嗬斥道:“好你個小禿驢……佛門子弟竟如此嗔怒,看貧道今日不好好教訓你一番……”


    “一平先生,莫要衝動!你若想喝酒,咱們今夜不醉不歸!”溫琰一邊搖頭苦笑,一邊暗自思忖。他深知,若自己再不離開這“是非之地”,隻怕杜三辯與小和尚會打鬧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正當他抬腳邁步時,隻聽道苦禪師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請留步……”


    溫琰聞聲,停下腳步,迴首問道:“大師,有何事賜教?”


    道苦禪師神態莊嚴,緩緩說道:“阿彌陀佛,閻浮提眾生,舉止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貧僧觀小施主麵顯瑞相,佛性非善非不善……”


    老和尚滔滔不絕,開始闊論佛學時……


    杜三辯一個箭步擋在溫琰身前,臉上掛著笑容,大聲說道:“老和尚,你們佛家總是口口聲聲說要度人,不就是從‘此岸’渡到‘彼岸’嗎?一邊是善,一邊是惡!難道這‘善’就是你們口中的極樂世界?”


    “我道門之人也講度人,貧道度人半生,自詡功德頗多,可也做下不少大惡之事,真不明白貧道是在善的一麵?還是惡的一麵?那極樂世界的大門會為貧道敞開嗎?”


    溫琰聽了這話,著實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平時瘋瘋癲癲的江湖騙子,竟然能在老和尚麵前如此暢談佛學。


    道苦禪師迴道:“施主,佛家並非度人於善惡之間,世間本就沒有善惡之分,隻講究眾生平等……佛門隻是幫助人們擺脫困境,讓他們脫離苦海……”


    杜三辯哈哈一笑,說道:“說得真是頭頭是道,你喜度人,可否先幫貧道度上一度呢?”


    道苦禪師語氣平緩,緩緩說道:“貧僧度你不得,需你自度……殊不知度人容易,度己難……阿彌陀佛……”他的目光中透著一絲無奈和悲憫。


    杜三辯則毫不示弱,高聲辯道:“好一個自度,天不度人,人自度……人生一世,皆在度,度那蒼天不公,度那芸芸眾生,度那陰間冤魂……哈哈哈……”他的笑聲中帶著幾分悲憤與不羈。


    “溫兄弟,老和尚癡人一個,咱們這便離開。”


    然而,溫琰心中還有不少疑惑,問道:“大師,在下有事請教,可不知方才眾人口中的‘碧幽教’是何來頭?”


    道苦禪師露出一絲笑容,他本欲搭話,哪知杜三辯卻拽著溫琰便走。


    “你問的碧幽教,貧道最清楚不過了,何故問他老和尚……走了,走了……我們邊走邊談……”


    溫琰半信半疑,他緊跟在杜三辯身旁,繼續追問:“先生,你知碧幽教的來頭?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


    杜三辯則一手搭在溫琰肩膀,“當然知道了,這碧幽教可大有來頭……路上也講不清楚,咱們到了客棧,貧道詳細說與你聽。”


    道苦禪師不依不饒道:“小施主留步,貧僧有一事說與你聽……”


    然而,溫琰仿佛完全沒有聽到老和尚的聲音,隨著杜三辯離去。


    道苦禪師眉頭緊皺,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地搖了一下手中的禪杖,杖上的銅環、環環相互撞擊,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他輕聲念道:“阿彌陀佛,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淨寧,我們走……”


    二人到了客棧,吆喝店家隨意上了幾個小菜和一壺酒。


    杜三辯臉上洋溢著喜悅之情,他喜道:“今夜我們辦成了一件大事,那陶老爺必定會重金酬謝!溫兄弟放心,貧道並非自私之人,自然會與你一同分享這份酬勞……”說著,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溫琰心中隻想知道關於碧幽教的事情,根本無心與他談論金銀之事,著急地問道:“一平先生,這碧幽教究竟是何來頭?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杜三辯卻不慌不忙,將一筷子菜喂入嘴裏,慢條斯理地笑道:“不急,不急……那陶老爺稍後便到。待得金銀擺在桌上後,貧道自然會告訴你關於碧幽教的事情……來,我們先喝酒……”


    溫琰實屬無奈,隻得與他喝了一杯酒。他深知杜三辯常年行走江湖,這類人對於異聞傳說應該最為清楚了解,想必關於碧幽教之事他也有所耳聞。


    以至於他相信眼前老道兒不會糊弄自己。


    正喝著,忽然聽到房外有人敲門,並喊道:“請問一平道長可在房中歇息?”


    杜三辯一聽,喜上眉梢,趕忙放下酒杯,麵露喜色,清了清嗓門,高聲應道:“請進……”


    房門應聲而開,走進來之人正是陶富貴。他身後跟著兩位家丁,各自提著一個沉重的食盒,裏麵想必裝的是金銀細軟。


    陶富貴滿臉笑容,語氣充滿歉意:“一平道長真乃高人也!之前是小人眼拙,言語衝撞了道長。深夜特意前來給道長賠罪,叨擾你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啊。”說著,家丁將兩個精致的食盒擺放在桌前。


    他繼續笑著說:“這隻是一些堅果糕點,小小謝禮,不成敬意,還請道長笑納。”


    杜三辯用餘光瞟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嘴角微微上揚,故作深沉地說道:“那幅畫可燒掉了嗎?”


    陶富貴趕忙迴答:“燒了,按照道長的意思,我親自將畫燒了。”說完,他搓了搓雙手,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又欲言又止。


    杜三辯見狀,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說:“看樣子陶老爺像是還有其他的事情?”


    陶富貴撓了撓頭,直言道:“不瞞道長說,經過這一件奇詭的事情後,我心裏著實害怕了!其實,我手裏有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說著,他對著杜三辯附耳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後滿臉期待地笑道:“還請道長指教、指教。”


    溫琰本無心偷聽他人秘密,但見陶富貴行為鬼祟,似有難言之隱,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難道真如杜三辯所說,此人暗中倒賣死屍?看起來先生確實有些不尋常。


    隻聽杜三辯說道:“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貧道勸你還是少做為好!”


    陶富貴連連點頭,笑著應道:“那是,那是……我向道長保證,這些貨物都來曆正當,絕無任何害人之舉!”


    杜三辯微微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枚成色普通的玉佩,接著說道:“此玉佩名為‘辟邪玉’,有驅邪避兇之效。·隻要將它帶在身上,陰毒邪祟都無法近身……而且,長期佩戴,還能延年益壽呢。”


    溫琰一眼便認出了這枚玉佩,這不正是當日他與杜三辯一同前往定仙村,懲罰那個姓黃的惡村莊時奪來的嗎?當時,在破廟分贓時,他是親眼見過這枚玉佩,絕對不會認錯。


    沒想到杜三辯如今竟拿著他人的財物,騙取陶富貴的信任。


    溫琰既覺得好笑,又深感無奈。


    這老道終究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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