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間凝滯了起來,時萱淡定地低著頭沒有動作。


    就在所有人以為聖上是對新任會元有話說的時候,卻看到他收迴了視線,走上了殿前的正位坐了下來。


    隨著考官發令,所有人都起身迴到自己的位置,時萱此刻是離皇上最近的人。


    從她坐下,她便一直感覺頭頂有一道難以忽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但是很快時萱便淡定了下來,拿到試卷,想了想便開始有條不紊地作答。


    上方人過於直白的視線就連協助的副考官都注意到了,頓時感到莫大的壓力。


    生怕這位新晉的會元是哪裏惹得聖上不悅,畢竟他們都看過新晉會元的春闈試卷,都不免有些惜才,若是這般人才無法為朝廷效力,他們都感到十分可惜。


    於是有幾個考官頂著壓力假裝巡視路過時萱的位置,然後悄悄擋住了上方人探視的目光。


    一旁伺候的大太監看到聖上忽然微微皺起的眉頭,頓時惶恐地低下頭,要知道聖上一向喜怒不形於色,這恐怕是他難得的情緒外露。


    大太監抬頭看了一眼還在專心答卷的時萱,默默在心裏留了個心眼。


    隻見殿前最上方,俊美溫潤的青年正在奮筆疾書,烏發束著白色絲帶,身著雪白綢緞,腰間束一條同色薄綾長穗絛,上係一塊淡青玉佩,眉長如柳,細長溫和的墨眸,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生的風流韻致,是副難得的好相貌。


    大太監當即心中有了決斷,這位新晉會元,恐怕以後少不了要打交道。


    時萱拿到試卷心中便沒有了其他,更沒有注意到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等到殿試結束,考官收取答卷,時萱抬頭時才發現,最上方監考的人不知道什麽就離開了。


    隨著聖上離開,原本大氣都不敢出的貢生都紛紛長舒了一口氣,頓時惹得時萱一陣好笑。


    蕭景衍有這麽恐怖嗎?


    時萱忽然愣了一下,迴想起了之前不經意跟蕭景衍對視上的情景,雖然她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但是她還是記住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


    或許,這就是一個帝皇該有的儀態吧。


    龍袍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袍角洶湧著金色波濤,衣袖隨風揚起,長眉飛揚,不怒自威,帶著上位者的威儀和與生俱來的高貴,令人心生臣服。


    時萱心中不免有些感歎,記憶中那個滿心赤誠,懵懂青澀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現在的他更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帝王,蕭疏軒舉,湛然若神,帝王之氣,渾然天成。


    待收完卷子,殿試也就結束了,就隻等著放榜的日子了。


    時萱忙著忙著,都快要把這件事忘了,若不是門口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她都不知道到了放榜的日子。


    一大早君府的大門就被敲得砰砰作響,時萱還在整理祖母院子裏的花園,於是隻能無奈放下手裏的東西前去開門。


    “這迴可真的是恭喜君兄了,問天下才子誰不羨慕君兄此刻金榜題名。”


    時萱看著蜂擁而至的人,這才想起今天是放榜的日子,聽著前來道賀人的意思,似乎她的名次還不錯,於是她也趕緊撥開人群,來到了太和殿外的公布處。


    她一目十行快速看著榜上的名字,最後在榜首看到了她的名字。


    時萱忽然心裏閃過一抹糾結,狀元郎是不是太過招眼了,她明明已經藏拙,估計名次應該是第二名或者第三名,沒想到還是又拿了個第一。


    時萱也隻是猶豫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堅定了下來。


    既然決定了走這條路,就要一往無前,怎可躊躇猶豫呢。


    豁然開朗的時萱也坦然地接受了來自各方的祝賀。


    “僥幸而已,下一次各位定能金榜題名。”


    而後,所有榜上有名的人都紛紛進宮,由皇帝在金鑾殿傳臚唱名,欽點狀元、榜眼、探花和進士。


    作為狀元,時萱領諸進士拜謝皇恩,不卑不亢,進退有度,一時間,朝堂上不少官員爭相品評。


    剛離開皇宮,就看到敲鑼打鼓的人圍繞在了她的身旁,一時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而時萱也被人帶上了大紅花推到了馬背上,準備開始遊街。


    同期的進士也都跟在她的身後,前唿後擁。


    時萱都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走出老遠了,而身後很多未上榜的讀書人都紛紛跟在她身後走著,想要沾沾她這個狀元郎的喜氣。


    不一會兒身後跟著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撒起了銅板,每個搶到銅板的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現場十分熱鬧。


    街道兩側的酒樓上,無數的人都圍在窗戶邊上看著低下遊街的隊伍,甚至有姑娘害羞地往下扔著鮮花。


    時萱身後的進士們都手忙腳亂地接著從天而降的鮮花,對上那些姑娘美好的笑顏,有的靦腆不知所措,有的則是大方得體地接受著百姓的熱情。


    往時萱身上扔的鮮花其實更多,時萱也知道是百姓們的祝福於是也沒有躲,許多姑娘對上時萱的溫和含笑的眼眸,頓時羞澀地躲迴了柱子後。


    時萱隻當是尋常心態,又怎會知道,狀元及第,年少有為,狀元郎又生得俊美無比,彬彬有禮,這對於一個懷春少女來說是多大的吸引力。


    不過一會兒,時萱手裏的花便拿不下了,格外想要結束這漫長的遊街。


    然而其他人則是無比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時刻,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堪堪走了半條街。


    要想走完著京城大道,估計都要到天黑了。


    時萱抿了抿唇,無奈接受了自己還要在馬上坐很久的事實。


    罷了罷了,或許這輩子就這麽一次,忍一忍就過去了。


    與此同時,春華樓最高的包間裏,一個婉約大方的女子正趴在窗戶邊上,望著那備受矚目的狀元郎,眸中裏滿是愛意但是又帶著數不盡的失落感傷。


    “真好,軒郎果然是值得最好的,一舉奪魁,名揚天下,肯定有很多京中貴女爭著要當你的狀元夫人,我的軒郎一直都這麽好,隻是不屬於我了。”


    沈逸望著底下好不春風得意的狀元郎,頓時氣的牙癢癢,但是也隻敢在心裏不滿,不敢說出來讓他姐姐聽見,徒增煩惱。


    “切,再怎麽風光,也不過是個負心漢,誰嫁給他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跟我姐姐退婚那是他眼瞎,我倒要看看誰願意嫁給他啊,負心漢,白眼狼。”


    華燈初上,圓月當空,遊街終於結束了,迴到了君府,時萱也接到了宮裏的聖旨。


    白日在殿上的時候,皇上已經給她冊封了官職,任翰林院修撰,現在是下了正式的聖旨任職,時萱早有心理準備。


    時萱也知道規矩,從一旁小廝手裏拿過一個沉甸甸的小袋子遞給了傳旨的公公,正巧前來傳旨的公公,正是那日殿試在皇上身邊伺候的那一個。


    一看到時萱給他塞銀子,連忙給推了迴去。


    “大人好生休息,明日可要進宮當職了,咱家先預祝大人仕途順利。”


    時萱也露出了官方的笑容:“謝公公吉言。”


    送人離去,時萱拿銅板打發了門口的乞丐,然後便關門歇息了。


    雖然時萱現在隻是一個從六品的小官,主要負責掌修實錄,記載皇帝言行,草擬有關典禮的文稿,但他還是早早進了宮。


    剛進入宮門,時萱還沒有進入翰林院,倒是被一個太監攔住了去路。


    “大人,咱家有禮了,太後有請,請隨咱家移步。”


    時萱微微凝眸,顯然也知道來者不善,但是她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勞煩公公前麵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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