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為難的道:“要是人人都像她這樣,咱們這土地就沒法分了。”


    秋知意看向秋向北,道:“二哥,我們家的土地分了嗎?”


    秋向北點頭,“分了。”


    秋知意道:“那就拿我們家的土地給他們的換。”


    秋向北雖然不知道秋知意怎麽突然這麽好心,不過他還是應承了。


    見此,馮玉安感激的衝她道:“三表妹,多謝你。”


    秋知意神色淡漠的道:“土地好不好,誰都不知道,能不能種出莊稼,能種出多少莊稼,都是未知數,隻有莊稼真正長出來了才知道,隻是不管以後土地如何,我希望表哥都不要怨怪任何人,畢竟這個結果都是你們自己求的。”


    馮玉安心中疑惑,沒明白秋知意為何說這麽一番話,不過就他來看,他覺得自己是賺了的。


    他誠懇的道:“表妹放心,你這是幫了我們,我們如何會怪你?”


    秦蓉蓉在一邊看著兩人說話,又見秋知意把自家肥沃的土地都讓給了他們,可見她確實是對馮玉安有意思的。


    她在心中暗暗哼了哼,果然是想當她家的兒媳婦了。


    一眾人嘈嘈雜雜的分了地,就開始商量種什麽能短時間就收成的。


    除了時間短,還得適合這個季節,反正爭論半天也沒有一個統一的結果,秋向北就放話,各家各戶自己想種什麽就種什麽。


    迴去的路上,黃母和黃明光一臉愁容。


    黃母道:“我們分的那塊地都在邊緣處了,說是地,可是那地裏泥巴都沒多少,全是碎石子居多,這樣的地能種出啥莊稼來?”


    黃明光道:“娘,甭管那麽多了,現在有一塊地總比沒有的好,大家都是這樣的,你不要著急,大不了我每天隻吃一頓就是了。”


    “不,還是娘少吃一些,你成天在外跑,餓的快。”


    秋知意在一旁聽兩人這麽說,她笑了笑,道:“大娘,先不要說這些了,咱們趕緊把種子種進去吧,萬一這山裏的土質不一樣,能長出好莊稼來也不一定的。”


    黃母應道:“現在隻能如此了。”


    他們這些莊稼人,年年都會留下種子的,當初從村子裏出來的時候就都帶上的。


    接下來大家都忙著搬來石塊標界,雖然土地不多,但到底都是屬於自己的。


    分了地以後,大家齊上陣,都在屬於自己的土地上種了莊稼,一個個還殷勤的挑了水淋。


    家裏人手多的,則開始在野地裏開荒,能開一些算一些。


    總不能坐著等死。


    除此以外,村寨 的人自發的出去找野菜野果,秋家人人多,白芸芸也帶著秋問凜出去了。


    何月安肚子大了,則在屋裏和元氏一起看家和照看幾個孩子。


    可是就在大家滿心期待種下的種子能長出莊稼的時候,一道哭喊聲頓時響徹荒地。


    “夭壽了,是哪個殺千刀的短陽壽的幹的啊?這丟土窩子裏的才幾顆糧食啊,你都偷?你不是人啊!你給老娘出來,老娘要和你拚命。”


    “你把老娘的種子吃了,這地裏咋能長得出莊稼來?”


    秋知意遠遠的就聽見了王嫂子的聲音。


    王嫂子罵得刺耳,聲音又中氣十足,整個馬家寨的人頓時都朝荒地跑了過去。


    “咋迴事啊?”有人趕忙道。


    王嫂子紅著眼眶道:“我前兩天種的豆種,我今天過來看看有沒有冒芽,我剛剛扒開一個土窩子看了看,裏麵根本沒有豆種,我連續扒了好幾個土窩子,個個都沒有豆種了。”


    “你們瞅瞅,這土窩子還有被撬開的痕跡,這肯定是被人把種子給偷了啊。”


    王嫂子越說越寒心,頓時拍著大腿跺腳罵道:“真是個黑心肝的,也不怕生兒子沒有屁眼,我家就這屁股大小的土地,總共加起來都沒得幾把豆種,這賊都瞧得上啊,連這點東西都要偷啊……”


    王嫂子在說著的時候,其他戶的人趕忙去扒自己地裏的土窩子看,這一看,有好多戶都同王嫂子一道罵起來了。


    那罵聲真是震耳欲聾,那罵人的詞匯豐富得真是刷新了秋知意的知識麵。


    當然,也有種子沒有被扒拉幹淨的,比如種的是菜種的。


    估計偷種子的賊嫌棄菜種個頭太小了,偷了作用不大還費力,畢竟還要從土裏扒拉出種子呢。


    看見村長來,王嫂子一把抱住村長的腿大嚎,“村長,你說我該咋活啊?”


    村長皺著眉頭抽了抽自己的腿,沒抽出來,他沉聲道:“放開,你這成什麽樣子了?那賊也不是偷了你一家的。”


    王嫂子這才放開了村長。


    秋向北和秋知意站在一起看著底下的亂象,秋向北道:“真是喪心病狂啊,連這點糧食都不放過,看來,咱們還得在這裏加派人看管荒地啊。”


    秋知意道:“人餓起來的時候,哪裏還管這些?那些豆種,一窩一顆豆子,多摳幾次,加起來也能有一把豆子呢。”


    “到底是誰幹的啊?”


    秋向北狠狠的道:“讓我逮住了,非得好好打一頓不可。”


    從前他可是個斯文人,如今被一路的糟心事磋磨多了,做事也沒有以前那麽文縐縐了。


    秋知意道:“都餓得來偷地裏的種子了,他還怕被人打嗎?”


    就在這時,有人在荒地裏發現了旁邊林子裏走出來的腳印。


    “寨主,村長,你們快來看啊,這裏有好多的腳印。”


    雖然荒地裏有他們自己的腳印,但是從荒地旁邊草叢裏鑽出來的腳印,一看就不是他們的。


    聽到響動以後,秋向北和秋知意走過去一看,果然,在雜亂的荊棘叢裏,竟然有被人踩踏過的痕跡。


    秋知意道:“這是上山的小道?”


    村長扒拉著腳印朝荊棘叢看過去,道:“八成是。”


    隨後秋向北把秋二叫過來,“你帶幾個人沿著這些腳印走下去看看,看看是通到哪裏的。”


    秋二立馬帶著幾個人就下去了。


    秋知意若有所思,道:“隻怕是有其他的難民跟著上山來了,現在是偷種子,以後真的有莊稼長出來了,隻怕還要來偷莊稼。”


    秋向南粗聲粗氣的道:“那咱們辛苦種出來的東西豈不是給他們種的?”


    “什麽種出來?現在種子都被他們摳出來吃了,這幫殺千刀的。”


    秋向北問秋知意,“知意,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不等秋知意開口,又道:“我打算以後巡邏值守的人分一些來這裏守著,白天晚上都守著,你看咋樣?”


    秋知意道:“現在也隻能如此了。”


    幾人商議以後,又讓被偷了種子的人家重新種上去,得知會派人值守以後,大家雖然罵罵咧咧的,但還是種了種子。


    秋知意看著底下忙碌的人,眉頭越發皺緊了幾分。


    如今鬧成這樣,可見饑荒形勢越來越嚴峻了。


    沒一會秋二他們迴來了。


    秋二氣喘籲籲的道:“寨主,不得了,這馬家寨的山腳下聚了好多的難民,我看他們一個個餓得瘦骨嶙峋的,都已經在扒拉草根樹皮吃了,剛剛我們下去的地方就是他們偷摸著上山的小道,我懷疑,咱們的種子就是被他們偷的。”


    “不過,這群孫子,怎麽問他們,他們都不承認。”


    秋向北瞅了一眼秋二,人家又不是傻子,就算是別人偷的,人家也不會說啊。


    秋向北道:“帶幾個人去把那小道用石頭封住了,以後我們白天晚上都讓人守在這裏,看誰敢來偷。”


    秋知意叫來秋二詢問山腳下的情況。


    秋二道:“至少聚集了好幾百人,我看他們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好像他們也知道了如今江州封城了,他們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了,所以幹脆就找個地方落腳。”


    “聽說外麵官道上的人多,帶疫病的人也多,大家現在都不走官道了,一個個都走這些偏僻的山道,所以山腳下才會聚集那麽多的人。”


    “他們帶的糧食多嗎?”秋知意雖然心中有數,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秋二搖搖頭,道:“就算有糧食的,糧食也不多,大多數都沒什麽吃的了,連兩三歲的小娃子都在啃草根了,雖然偷種子確實很可惡,可那些小娃子看著也確實是可憐得很。”


    他一個糙漢看著都不忍心。


    “他們還想上山來,我把他們臭罵了一頓,就他們那副餓狗樣,那麽多人上山來,隻怕到時候我們嘴裏的糧食都能被他們摳出來吃了。”


    聽著這麽有味道的話,秋知意擺擺手,道:“讓他們上來是不可能的,你最近讓人提前準備些石頭放在山道處,若是他們強行闖進來,就丟石頭下去嚇唬嚇唬他們,免生事端。”


    “好。”秋二說完就匆匆走了。


    秋知意迴去以後,就聽得元氏歎氣道:“都是這年歲不好惹的禍啊,我聽說山腳下還有很多幾歲的娃,他們還啥都不懂就要受這些磨難,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迴頭教育秋柏寒,“以後你可不能再貪吃挑嘴了,你看多少孩子現在吃不飽啊,別人兩三歲的孩子都餓得啃草根了,你們還能吃上飯,吃上肉,你們啊,可得惜福。”


    幾個孩子被元氏說道,也不敢吱聲。


    秋知意雖然不擔心自己家人的吃喝,可一想到還有很多像趙團團那般大的孩子竟然過得這麽悲慘,她心下一片淒冷。


    她想了想,大抵算了一下空間儲存的糧食以及空間土地裏長出的莊稼和莊稼生長速度,隨即道:“娘,你不要多想,咱們肯定能想到辦法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唯一能讓這天下的百姓過上好一點的日子,那就隻能讓蕭逸登基了。


    雖然這個破碎的國度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可是要想這天下的苦命人少一點,隻能選一個明智的君王了。


    蕭逸……


    如果她能幫得上蕭逸的,她一定會幫的。


    秋知意拿了一小塊野豬肉來看望蕭逸,蕭逸神色蒼白的坐在椅子上,見著她來,輕聲道:“你這肉送得可真是時候,我這嘴裏好久沒吃過肉了,最近明叔給我的全是粗糧。”


    秋知意把野豬肉遞給明叔,明叔感動得差點哭了,“秋姑娘真是好人啊。”


    自打上次被行刺以後,他們手底下的家丁都不敢走遠,隻能成天守著蕭逸,打獵都沒人去了,搞得他們肚子清湯寡水得很。


    秋知意在旁邊落座,道:“蕭公子你就知足吧,你還有粗糧吃呢,在咱們這山腳下聚起來的難民,我聽說兩三歲的孩子都餓得隻能啃草根了,那兩三歲的孩子牙齒都還沒長全,要是吃了草根下去,隻怕拉不出來,聽說大人們都會嚼細了草根喂給孩子……”


    聽著挺惡心的,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蕭逸麵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他垂眸看著腳下,道:“隻怪我現在受傷,也離不開江州,不然我一定盡我所能幫一幫他們。”


    秋知意笑了一下,道:“我說這些,不是讓蕭公子自責的,我知道蕭公子心懷天下,憐憫蒼生悲苦,是個很不錯的好人。我今天同蕭公子說這些,隻是希望有一天,蕭公子能為這天下之人做點事的時候,一定不要忘了今天你說過的話,更不要忘了,天下的百姓過得有多苦。”


    蕭逸目光沉沉的看著秋知意,道:“我答應你就是。”


    “我可以做些什麽嗎?”蕭逸真誠的問。


    秋知意道:“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你又能做些什麽呢?你養好身體,才是最緊要的。”


    秋知意說完,就站起身準備離開。


    蕭逸突然叫住了她,“秋姑娘,若是……若是你有法子能救下這些人,請你一定盡力,這個人情,算是我欠你的,以後……”


    話到嘴邊,蕭逸又覺得以他現在的情況說以後,未免太自信了些。


    沒想到秋知意淡淡一笑,道:“公子說話算話。”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明叔喟歎道:“這丫頭確實有些不一樣。”


    蕭逸問:“有什麽不一樣的?”


    明叔嘿嘿笑道:“其他人都沒給我們送肉,她卻給我們送了,這不是就挺不一樣的嗎?”


    蕭逸選擇沉默。


    由於荒地派人守著,山寨路口又加強了守衛,最近兩天倒是沒有人來偷種子了。


    村寨裏的人每天都會去荒地裏看看。


    這天,有個婦人看著一夜之間就冒出來的幼苗驚喜大叫,“天呐,發芽了發芽了,怎麽這麽快就發芽了?昨天我來看的時候還沒反應呢,咋一晚上就長了這麽大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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