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這客棧靠近城門,小二徹夜營業,顧影憐便喚那小二弄些吃食,再打些熱水上來。


    顧夢生的房間就在隔壁,顧影憐直接開門進去,把人抱到房間。


    八九歲身材的小孩,顧影憐還是抱得動的,原先是顧忌著他的傷,讓他人來做,現在這個拯救計劃需要暗裏進行,也隻能自己來做。


    夜風來襲,顧影憐絲絲幽香縈繞,身上的人愣愣地看著她,想要掙紮,又無法掙脫。


    他小臉熱熱的,不過被夜色遮擋著,顧影憐也未能察覺。


    床榻均鋪滿棉被,顧影憐將人放置坐於窗前,拿著小食準備喂他,他半點沒猶豫就扭頭拒絕。


    剛到客棧也是叫了晚宴的,因著顧夢生不吃,顧影憐也沒心情,當下就撤去了。


    現在他要是不吃點東西,在溫泉水中暈了可如何是好?


    顧影憐一臉愁容,拿著小食便是一口又一口,化憂愁於食欲。


    塌上人的視線終於轉移到食物上,莫不是我吃相太香,顧夢生終於想吃了!


    想著便將小食遞過去,顧夢生狼吞虎咽就吃進去。


    “咳咳!”


    不出所料的,顧夢生噎住。


    顧影憐趕忙遞上一杯茶水,他無意識的直接喝上,過後又摳著喉嚨,似乎想要吐出來。


    她試圖阻止,但顧夢生強硬反抗著。


    “怎麽了!”


    顧影憐無措地麵對他的行為,深思一番,又倒了一杯茶水,自己喝上,顧夢生才停止他的行為。


    原來如此,他是怕有人下毒,怎麽會如此單純呢,若是有心下毒,別人試吃也不頂用的。


    顧影憐把每一份小食都吃了一遍,然後每一份喂給他一小口,給他幾分鍾的時間消化。


    便抱著人到浴桶邊說道:“你脫衣服吧!”


    他瞳孔猛的一震,眼底瞬間充滿憤怒,用盡力氣推開顧影憐,想要逃脫,但身體不允許,直接倒地。


    “啊!”


    沒有防備的顧影憐瞬間被推倒,摔在地上,手直接撞到桌腳,傳來隱隱的痛意,手掌擦傷。


    “你個小孩到底在想什麽!真不知道我怎麽會對你有如此耐心。”顧影憐無奈一笑。


    她瞧見惶恐的顧夢生掙紮退縮,顧影憐步步緊逼靠近他,抬起手掌說道:“看,這是你導致的!”


    然後把手伸進浴桶,閉眼愁眉地忍著疼感,不多時痛意消退,才重新抬起手來。


    顧夢生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手掌上已經消散的血跡,幾近愈合的傷口,遺留的淺淺的傷疤。


    他的眸光閃過一絲幽暗,又像犯了錯誤般用那濕漉漉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瞄向對方。


    “好啦,知道你知錯了!”顧影憐從她自個的箱籠裏取出一條絲巾,提著一張凳子靠著浴桶,自顧自的蒙上眼睛。


    “你脫吧,我不看你,等你脫好後,手抓著我,我再把你抱進浴桶。”


    顧影憐繼續叨叨說著,閉上眼睛後,身邊的聲音好像加了擴音器,更清晰了。


    顧夢生把小手放進她的手裏,牽引著她抱著自己進入浴桶。


    掉下山崖時,衝擊太大,沒有來不及顧忌的傷痛此刻席卷顧夢生的腦海,緊張之際,他緊緊抓住顧影憐的手掌。


    “還好嗎?顧夢生!”


    著急的顧影憐直接扯下絲巾,她瞥見忍痛的顧夢生眼中帶著一絲委屈,趕忙又背過身去。


    “額,不是,你聽我說!”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你都坐進去了,我什麽都沒看見,這應該沒事的吧!”她迴過身又背身,小孩還是幽怨的望著她。


    “雖然我們同齡,但你看起來比較小嘛,而且我也是擔心你!”


    “好吧!對不起,是我答應的沒做到。”


    沉寂一會兒,顧影憐又開始和他聊天,想要緩解一下他的疼痛。


    她心平氣和地和顧夢生聊下毒的問題,單純的他好像有些嚇到,被牽住的手有些愣住。


    又和他聊著一些有的沒的,又告訴他已經讓李管事給他聘了個小廝,後麵要負責他直到平縣的生活起居。


    牽住的手被握得更緊,小孩拉扯著她,顧影憐隻能迴頭,小孩在她的手掌上寫字。


    顧影憐尷尬一笑,暗示自己識字不多,最好寫些簡單的,顧夢生不由訝異,但也盡可能寫一些直白簡易的字。


    磕盼的解讀下,顧夢生意思是不喜歡人伺候,不要小廝。


    顧影憐從他身體情況,體重,顧影憐無法過多關注他等多方麵好說歹說勸誡,並且保證小廝照顧他時,她會全程在場,顧夢生才勉強接受小廝留下。


    而對於藥浴問題兩人答案出奇一致,不想第三人參與。


    溫泉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懷璧其罪的道理,顧影憐還是懂的。


    對著顧夢生也是解釋說,是民間大夫留給自己的藥浴配料,越用越少。


    洗浴後的顧夢生,淺口的傷痕處的肌膚均已複原,傷深見骨的也已經結痂,身子骨看上去硬朗不少,走路行動也甚是靈活。


    臉上的傷還很明顯,這溫泉水怕是要直接接觸受傷的肌膚方可治愈。


    顧影憐拿過一張帕子,浸濕於浴桶裏,擰至半幹,招手喚顧夢生到跟前,為他輕輕擦拭麵容。


    又問道:“夢生,痛否?”


    他晃了晃腦袋,搖頭,臉上的傷也沒有變化。


    看來,這溫泉水用過之後便無效,不可重複利用。


    顧影憐換了盆幹淨的溫水說道:“你自個再洗漱一番,便迴去睡吧!”


    說完,自顧著休息去了。


    ---


    第二日,


    日上三竿,顧影憐才緩緩醒來~


    外頭時不時傳來小二招唿客人的聲,商販吆喝聲,似乎很是熱鬧。


    她披著鬆散的外衣,懷著雀躍的心,蓮步輕移至窗前,芊芊細手在那窗鎖勾勒,推開半扇窗,身子向外傾斜,側身望著外頭綿長的街道,來迴的人群。


    街道的兩邊是多是地攤小鋪,叫賣的嘈雜聲充斥其間,貨品琳琅滿目,看得莊錦西眼花繚亂,再往遠一些,瞧著是些規整的商鋪,賣的東西倒是看不太清。


    午間涼風一陣,帶著小攤食店的香氣而來,她瞥見下方被食客掰成兩半的包子,肉汁濃鬱,鮮香可口,勾得肚子的饞蟲隱隱作亂。


    顧影憐快步換裝洗漱,喊上隔壁的顧夢生,又讓萍兒跟著一起出門。


    一路逛下來,周邊吃食竟然不少,顧影憐這也要試一下,那個也要試一下,林林總總幾人買了不少吃食。


    “小姐,吃多了怕是要脹肚子!”


    萍兒左右手都提著吃食,暗暗提醒她別再買了!


    顧影憐也知道自己有些放肆了,不好意思一笑。


    指著前邊熱鬧的餛飩小攤道:“那我們去吃餛飩吧,最後一份,嘻嘻,我剛剛問過當地人,都說這家餛飩味道好!”


    “夢生也想吃對不對!”顧影憐對著他擠眉弄眼,他隻能乖乖點頭。


    “那我們走吧!”顧影憐嘴角上揚,展顏一笑,在這往來的路人中尤為顯眼,明媚如斯,大步向這餛飩小攤而去。


    像是被她感染,顧夢生和萍兒亦緊隨其頭,欣然前往。


    出攤是個好客的小夥計,遠遠見著客人,便熱情招唿:“來嘞來嘞,餘記餛飩,皮薄肉厚,現做現做,鮮味十足,小姐,可要來一份?”


    “那就來三份吧!”顧影憐爽快地說。


    “小姐,我吃不下了,兩份就好!”萍兒捂著肚子嘟囔道。


    “沒事,夢生可以吃的!”顧影憐對她眨了眨眼,又摸摸顧夢生的頭,委屈小朋友為我的大胃做借口。


    “好勒,小姐您們先坐,三份餛飩,您要什麽口味呢?”夥計擦了擦桌椅,引三人入坐。


    顧影憐也不知道這古代餛飩都是什麽口味,便說:“隨意三種口味吧。”


    夥計聽言,便準身去包餛飩,隻見那夥計麻利切下多個小方塊麵團,抓著粉末一揮,均勻灑落在麵團表麵,上擀至皮薄,裹餡料一捏,形如中弦月,其兩翼似菱角,餛飩成,沸湯打旋下餛飩,不多時餛飩做好了。


    “茭白餛飩、韭菜餛飩、藤花餛飩,已好勒!三位客官慢用!”夥計上完餛飩,又招唿新客人。


    顧影憐直勾勾地盯著餛飩,聞其味,香不可言,咬一口又香又嫩,一臉滿足。


    她提著小碗,每個口味給萍兒一個,那怕飽了,也可以試試口味。萍兒不忍拒絕,便試了一口,連讚不絕!


    這些個餛飩餡料十分足,顧影憐強撐著還是沒能吃下,最後還是顧夢生收了尾。


    顧影憐實在是走不動了,便決定先迴客棧歇一歇,一迴房,她往床榻上撲去,輕輕按摩著小肚子,減緩過度飽腹感。


    慢慢地,她雙睫越閃越遲鈍,直至閉上,沉沉睡去。


    ---


    “啊!”


    顧影憐不知道做了什麽噩夢,身體好像一腳踩空,便嚇醒了。


    房間那半扇窗還開著,太陽都要落山了,她竟然睡了那麽久,得趕緊出門逛逛商鋪,原來想好要買的東西還沒買呢。


    她走到顧夢生的房間,敲門喊了一聲,沒人迴應,可能是沒聽到,她又加大音量,喚了幾聲。


    “夢生,我進去啦!”顧影憐有些慌張,推門而入。


    床榻上的小人,麵色青白,蜷縮著身體,望著眼前擔憂自己的顧影憐,還牽強地露出一個笑容。


    顧影憐半蹲於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著急問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等迴複,她高喊一聲萍兒,讓其聯係小二,速速請來大夫。


    “是肚子不舒服嗎?”顧影憐無措地看著沒辦法迴應的他,附上他的肚皮,輕柔按摩。


    “有好一些嗎?”手上的動作沒停。


    ……


    顧夢生眸光微動,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她慌張到語無倫次,滿心關切,鼻子發酸,眼睛肉眼可見的紅了,帶著一絲哭腔與茫然無措,按在他肚子的手的溫度卻又恰到好處。


    他的指尖劃過顧影憐的手心,是“無事”二字。


    怎麽可能無事,瞧著他懂事的模樣,顧影憐愈加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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