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穀下了一夜的雨,清晨的陽光未照射第一縷光芒時,尉遲南玦在穀中舞刀,光影翻飛,刀柄上一丈藍綢,一身藍衣的尉遲南玦在楓穀的空地中化作一道藍光,飛躚跳躍之間身姿清雅,確如飛鳥。


    “好功夫!”隻聽得有人歡喜大讚並拍手。


    來人頃刻之間由遠及近,竟是長孫瑾川。他的身後跟著兩位女子,一位淡綠色衣裙的甫莫菡,一位淡黃衫的葉檸。


    “尉遲兄,別來無恙。”


    “瑾川,你們來了?”尉遲南玦收刀,扔在地上,歡喜迎向長孫瑾川,一把抱住他,無限心喜。


    尉遲南玦再見長孫瑾川和甫莫菡,心中極為激蕩,自從那日見昔兆默離去,又與沈葉慈一番交談之後,尉遲南玦心中亦有一份難掃的孤涼。


    尉遲南玦自問:若自己是昔兆默,該何去何從?天下第一使毒高手那日在楓穀用毒了嗎?


    答案是:沒有!


    那日尉遲南玦準備好了。


    昔兆默卻沒有使用自己最擅長的,尉遲南玦完全明白,昔兆默不是怕自己,隻是敗給了自己的簫聲。


    尉遲南玦的簫聲本就不凡,簫聲殺人,簫聲殺心。


    沈葉慈在若幹年後,對葉梁談及那天的簫聲,她說了一句話:“人簫合一,四國冠絕。”


    尉遲南玦單刀赴會,本已置生於絕地,此刻能再見長孫瑾川,心中欣喜可想而知。


    甫莫菡在葉檸麵前沒有顯出特別的情緒,她見慣了尉遲南玦的冷淡,像今日這番熱絡,她反而不習慣了。


    在葉檸心中,天下除了申雪天,別人全是鴻泥。怎料天下還有尉遲南玦這種人物?自從上次認出尉遲南玦之後,心中對這位葉梁的師兄,不禁另眼相看。


    葉檸從長孫瑾川口中得知,尉遲南玦一人去楓穀,為救援沈葉慈與昔兆默一戰。心中大為感動。


    自從在仁世國宮外與沈葉慈相別,葉檸數月未見沈葉慈,心中甚為惦念祖母。


    當日沈葉慈為了救葉檸,不惜以死相拚。葉檸一直很自責。她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沈葉慈,也怪自己學藝不精。不能手刃沈鳳簫。


    葉檸衝著尉遲南玦大聲喊:“南玦哥哥,你還好嗎?我祖母在哪裏?”言語中滿是關懷和笑意。


    葉檸俯身拾起尉遲南玦扔在地上的刀,順手舞了兩下,“好刀!”


    葉檸望向尉遲南玦時,甫莫菡在一旁心中莫名有點情緒,她白了一眼葉檸,“一把刀也能讓你激動成這樣?”


    尉遲南玦被甫莫菡的小表情逗笑了,他太了解甫莫菡了,一定是葉檸之前給了甫莫菡這位小公主一些不舒服的舉動。


    甫莫菡也是第一次來楓穀,眼見此處世外桃源,風光旖旎,些許的小情緒發作之後,甫莫菡便迴歸常態。


    “這楓穀,不愧是尉遲南玦你的府邸,便是玫瑰穀也有些自愧不如。”甫莫菡走了兩步,環視四周輕輕歎道。


    “玫瑰穀”三字一出,尉遲南玦臉上表情微微一變,這一切甫莫菡沒有看到。卻被葉檸看在眼中,記在了心裏。


    多年以後,葉檸與甫莫菡論及尉遲南玦時,談及這次楓穀初見。甫莫菡淡淡一笑:“那又何妨,南玦本就是那種心性。”


    甫莫菡末了補了一句:“這楓穀,可惜沒有玫瑰。”


    長孫瑾川聽完哈哈大笑,他知道甫莫菡的小姐脾氣又來了,她是存了心思氣尉遲南玦。


    於是長孫瑾川拉著尉遲南玦的手臂說:“我叫人買了沈藹堂的酒送來,我們不醉不休。”


    在一旁的葉檸,被三人之間的語氣驚訝到,三人之間的熟稔,自己全然一個外人。


    但葉檸心思單純,心中反羨慕三人之間感情深厚。多年之後葉檸與甫莫菡成為莫逆之交,這也是後話。


    尉遲南玦再聽到甫莫菡那句“玫瑰花”時,臉上微微的泛上一絲笑意,他衝著葉檸道:“你隨我來,見你的祖母!”


    葉檸一聲歡唿雀躍,衝著尉遲南玦奔去,交刀給尉遲南玦,並抓住尉遲南玦的手,“太好了!”她胸無城府,坦笑而言。


    尉遲南玦接刀入手哈哈大笑,葉檸的天真無邪,令人心曠神怡。


    一旁的甫莫菡也噗嗤一聲笑了。


    長孫瑾川心中無限感慨,這一幕的和諧遠超眾人的想像,讓人恨不得留滯時光於此時。


    “南玦哥哥,我想和你學刀法。”葉檸一邊奔跑,一邊對尉遲南玦說,一溜煙跑得飛快,全然忘了這是楓穀,自己根本不熟悉。


    身後是尉遲南玦的迴答:“好!”


    之後尉遲南玦果然給了葉檸一本刀譜。尉遲南玦從未提及這刀譜的來曆。


    日後,葉檸憑借尉遲南玦給的刀譜,開創了一派:“楓葉刀”。刀柄上皆有一個印記:“粉色玫瑰花瓣”。


    “祖母,太好了!太好了!”葉檸在楓穀的小屋中抱住沈葉慈,淚如雨下,她一會哭,一會笑。


    沈葉慈不禁眼眶全濕,“傻孩子,你還好吧?”沈葉慈撫摸著葉檸的頭發,心中一股酸楚。


    數月未見,葉檸眉目中褪去了青澀年華,取而代之一份少有的成熟。沈葉慈在葉檸的身上看到了幾分自己年少時的影子。倔強與堅定,仁和與大義。


    沈葉慈暗自心中點頭,葉檸不枉是仁世國葉家之後。


    甫莫菡在一旁也不由落下淚來,隨著葉檸的破涕為笑,甫莫菡也抹著眼淚笑了。


    尉遲南玦與長孫瑾川靜靜退出小屋,甫莫菡隨著出來,留沈葉慈與葉檸祖孫二人促膝長談。


    長孫瑾川出了屋,與尉遲南玦來到書房。甫莫菡去交待安排眾人晚膳的事宜。


    “瑾川,你有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


    “南玦兄果然是與眾不同。”


    長孫瑾川手中拿出一枚藥丸,“這就是你吩咐我去查的,已有結果了。”


    尉遲南玦微微一笑,“瑾川,你查得夠快,說來聽聽。”


    長孫瑾川說:“這種毒小鷹的藥,世上絕無。如果是訓練有素的小鷹,根本不會碰此藥。奇就奇在,這藥裏含有一種吸引小鷹氣味的草藥,來自星源國。”


    “分布有這種花的峰,雖屬於星源國的地界,但那裏堪比冷翠峰,人際罕至。昔兆默是怎麽知道並擁有這花的?”長孫瑾川疑惑發問道。


    尉遲南玦一邊聽長孫瑾川說,一邊臉上的表情顯得變幻莫測,“好,我知道了,離開楓穀,我和你去一趟那裏。”


    長孫瑾川點點頭,把藥丸收好放入腰間。


    “辛苦你了,瑾川,我們先去吃飯。”


    書房外,甫莫菡喊尉遲南玦:“吃飯嘍!”她輕敲了門就離開了。


    尉遲南玦和長孫瑾川出了書房,又迴到沈葉慈的屋中,甫莫菡已擺好酒菜。


    沈葉慈拉著葉檸的手坐下,舉杯眾人,“謝謝你們,若非大家鼎力相助,我與葉檸豈能團聚?老身敬各位一杯!”說畢一飲而盡。


    尉遲南玦、長孫瑾川、甫莫菡與葉檸一眾小輩紛紛舉杯,相互碰杯,俱皆一飲而盡。


    甫莫菡備下的酒,是沈藹堂的“歡天喜地”,原是喜慶的酒。仁世國凡逢喜事,或高科中舉必飲此酒。


    長孫瑾川買酒時問葉檸:“沈藹堂的佳釀,你推薦什麽酒帶給你祖母?”


    葉檸的迴答是:“歡天喜地”。


    “祖母最喜歡飲這酒,那是我大哥葉銜之親手釀製的。聽說那一年祖母許諾他一個願望,可惜無人知道。”


    甫莫菡做了雲閣的幾味菜式,給沈葉慈嚐鮮。依次是:魚丸豆腐湯,桂花棗糕,蝦仁醬脆筍,清燴海參,茉香白鴨,紫蘇茄盒,另有一味野菜。


    沈葉慈嚐過之後,大為驚歎:“甫姑娘手藝真是了得!我原以為沈藹堂的禦製菜天下無敵,誰知比較你這手藝,隻怕也要遜色良多了。”


    “沈祖母,您謬讚了!莫菡愧不敢當!”


    “不知將來誰有這福氣,能入甫姑娘法眼?當真這廚藝四國第一。”沈葉慈不吝讚辭。


    沈葉慈不愧見多識廣,雲閣的菜肴出自號稱天下第一廚之手。甫莫菡的廚藝得其親傳,她便是甫莫菡的母親,天下第一廚:“姫冰淩”。


    雲閣的菜譜自成一家,葉檸吃了甫莫菡的手藝,也是打心眼中佩服。自己雖打理沈藹堂,但沈藹堂的菜式比較雲閣的精致與細味,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尉遲南玦靜靜聽沈葉慈、甫莫菡和葉檸聊天,長孫瑾川也是在一旁沉默不語。兩人靜靜飲酒,頗有不醉不歸的意味。


    葉檸興致最高,眼見沈葉慈安然無恙,又遇見一眾人等各個心思純正,簡單善良,美好的人與景,在葉檸心中盛開出了花。


    楓穀,自此成為葉檸心中永遠的白月光。


    多年之後,葉檸與旁人論及楓穀一幕,“我永遠以感念之情記念楓穀。”


    葉檸的“楓葉刀”派的門人立誓:凡遇楓穀後人,必出手相助,湧泉相報。


    此時,楓穀一派詳和,世上本無這奇妙之地,皆因這般眾人所成就。


    葉檸數月變故的心情從未放鬆,此時此刻卻能夠心無旁騖,盡情享受這份歡愉與失而複得,她感慨萬千。


    葉檸心中所願便是:這一刻永遠停留。楓穀之愛在夏風中款款而來,深沉而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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