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墨生河,便到了菩英殿。


    菩英殿點著檀香,輕煙繚繞。殿內空曠,不似其他有眾多擺設,隻中央擺有一副古琴,古琴四麵八方皆燃著一盞長明燈,燈火明亮,火苗旺盛。殿堂亦潔淨,不染塵埃,是個寧神靜心之所。


    我默默走到古琴旁,坐了下來,心中想起公子教我彈的那首伏羲謠。


    然而我定睛一看,卻猛然吃了一驚,“這弦,何時斷了?”


    眾人聞聲,趕上前來。


    良生檢查了一番,道,“的確是斷了。隻是這琴,有何玄機?”


    我皺眉道,“這叫建木古琴,是上古遺物。你們見到的這八盞長明燈,是不滅的,除非有風。”


    良生便道,“何處的風?”


    我便道,“生門開時,自然有風。至於如何打開生門,便靠這琴。”


    “隻需一首伏羲謠,便可迎風滅燈,燈滅處,就是生門。”


    我便愁道,“可如今,琴斷一弦,伏羲謠怕是不能成了,除非——”


    即便我知道還有一個法子,但看起來是做不到的,所以我也就沒有說下去了。


    我話音剛落,便有人跳出來,“陛下,我去吹吹看!”


    便見一個小子從背後衝出來,跑到長明燈前,將這一盞盞吹了個遍,但這燈依舊是長燃不滅,連火苗都紋絲未動,他又朝長明燈吐口水,仍未動得分毫,他仍是不死心,竟拿衣袖撲掩上去,隻討了個引火燒身,滿地打滾方才結束。


    他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瞪著圓溜溜的兩隻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訕訕地,退了下來。


    眾人都衝他搖頭歎氣。


    贏桑忽注意到,便把他喝住,“你是何人?怎麽寡人未曾見過你?”


    此言一出,眾人立即拔刀,“莫不是混進了賊人?”


    “不不不,我不是賊人。”那小子連聲解釋,四處告饒,然而可笑的是,他的一處眉毛,竟掉在了眼睛上,分明不是燒成這樣,而是粘上去的。


    “稟陛下,這不是我東秦護衛,卻穿了我護衛的衣甲,定是冒名頂替來的!”


    頓時眾人喊殺,唬得那小子連道,“我招我招!”


    我瞧了一陣,總覺得她行事有些像某個人,頓時恍然大悟,便立即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芙菱,是不是你?”


    那小子立即紅了臉,委屈巴巴地點頭,“是,是我。”


    贏桑聞聲便趕了上來,一把將她拉過去,厲聲嗬斥道,“你怎麽這般胡鬧!我叫你安生在王宮等我,怎麽不聽話?”


    “王兄,你輕點兒,疼!”芙菱弱弱地,不敢反駁。


    她這才卸下偽裝,露出原本麵貌來。


    贏桑氣得頭大,但仍把她護在身後。


    我卻急著問,“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長秋呢,他在哪兒?”


    芙菱幾番欲言又止,隻是搖頭。


    贏桑大唿道,“你,你真把他也帶來了?”


    芙菱隻好道,“不是我,他想來,比我還有法子,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這麽說,長秋真是在的。


    我急著四處搜尋他的身影,然而無果,心中焦急不已,“偏要你在時,就不見人!”


    “長秋!”我隻好朝那些陌生的麵孔喊道,“我知道你在這裏。我隻想知道,我小時送你的玉笛,你可帶在身上?借我用一用可好?”


    我話音一落,便有一支玉笛從天而降,正巧就落在我懷裏。


    是它!


    我十分驚喜,“多謝!”


    良生見了,驚詫道,“這是?”


    “這是青玉上笛!伏羲謠是上古靈樂,除建木古琴,唯有青玉上笛方可吹奏而成。這也是,我們應有的機緣。”


    難道冥冥中,不是機緣天定嗎?青玉上笛本屬我所有,後轉贈長秋,我若知道今日會用它,或許當日就自己留著了。而我要是自己留著,便也不一定時時帶在身上,又如何解眼前這燃眉之急呢?


    我不知長秋和芙菱是如何混進地宮,也不清楚他究竟要做什麽。但是他既不肯現身,我也不作強求。


    隻是,贏桑和易琛,倒是比我慌張多了,一派緊急戒備的神色。


    我自幼習琴棋書畫,尤善音律,憑這支玉笛,伏羲謠可謂是水到渠成。


    果不其然,八盞長明燈原巋然不動,水土不侵你,而待伏羲謠一起,便有一支火苗微微跳動,進而撲閃起來,殿內忽然引來一陣涼風,徑直將西南角那一處長明燈不動聲響地悄悄掩滅了。


    我們迴頭一看,便見生門大開。


    眾人欣喜。


    我便往人群中再看一眼,仍是沒有一絲頭緒,便傳話道,“長秋,這笛子,我先替你先收著了。”


    無人應答,我便這樣做了,隨後又倒出了一點長明燈油備著,轉而踏入了生門。


    生門過後,我不得不又提醒了一句,“前去有一處索道,叫秋千索,索道臨高險峻,又有知知鳥盤旋而飛,不過大家放心,我已取了長明燈油,我會提燈先行。知知鳥怕這光,所以不會擾人。但是,知知鳥會唿人名,你們即便聽到,也千萬不能應答,否則迷了心智,累人性命。”


    良生便道,“既如此,從此時起,所有人緘口不言,以物塞耳,免受幹擾。”


    我便道,“如此也好。切記!”


    轉眼便到了,隻見腳下無路,深不見底,前方隻有一條木索道,如秋千一般橫吊在空中。


    自然,也少不了知知鳥。


    隻見這鳥身如麻雀大小,卻長著白色的腦袋,身上覆著五彩的羽毛,尤其是尾巴,如早春的柳絲一般,柔軟飄逸,極為惹人憐愛。


    它們有些在空中飛旋,有些便落在秋千索的木板上,可愛的小東西搖晃著腦袋,輕輕地踱步,一踮腳便又輕盈得如雲彩一般,飛走了。


    隻是看,頗賞心悅目,若不是我提醒,誰也想不到這鳥會迷魂索命。


    我將長明燈油倒入那小宮燈並點上,頓時流光四溢,所有知知鳥都興奮起來,再也站不住,繞著秋千索四處飛舞。


    我便將小宮燈懸在腰間,踏上了秋千索,果然一路,不曾有知知鳥近身。


    隻是不斷聽到有人唿喊我的名字,我已遇過一次,這次自然要加倍小心,便把自己裝作聾子一般,一心向前,一路的確無事。


    雖然我已一再囑咐小心,可還是有人大意了,導致秋千索上,又落下了幾條人命,我也隻能替他們惋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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