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寧殿,和安夜殿大抵相同,隻是那鏡門,已換成八座白虎銀像,每個虎口銜著一把銀環。


    贏桑便問,“這要如何分生門,死門,和暗門?”


    我記得第三座殿,叫扶方殿,主水位。水位在北,所以正北是生門,和記憶所分並無二致。


    我放心走上前去,拉下銀環,誰料滿堂忽利箭橫飛,數人隨即應聲倒地。


    幸得良生阻擋及時,我倆都無礙。


    “這是怎麽迴事?”霍沂指著滿地狼藉大唿。


    我一時也手足無措,神還未定,又見八座白虎口中銀環齊聲響動,忽而從白虎口中吐出無數金絲銀線出來,從四麵八方織成一張巨網,從天撒下來。


    這次無人逃脫,都被困了,怎麽都掙脫不開,且越掙脫越捆得緊了。


    “清華,”良生急唿,“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呢?”


    “沒事!”


    “丞相,丞相!”這邊贏桑被嚇得一通亂唿,“寡人要死了嗎?”


    “陛下不要怕,臣在這兒!”霍沂一邊掙紮一邊竭力安撫。


    我便試著扯了一把,沒有絲毫用處,手上的力一使在網上就化了風一般。


    良生及時高唿道,“大家不要慌,這叫千絲囚,隻不要亂動,於性命無礙!”


    我急道,“可怎麽出去呢?”


    “我聽人提過,千絲囚是掙不脫,砍不斷,燒不爛,尋常辦法是奈何不了它的。”良生如實迴道。


    “啊!”贏桑忽驚叫起來,“如此細的網絲,也太利害了,寡人臉上都不知被割了多少口子,實在有些疼!”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又有人喊疼,接二連三的,每個人手上,臉上,皆被割傷,成道道鮮紅血跡,連良生一直小心翼翼地,也免不了眉角刮了一道。


    無論何人,稍稍碰到,便似刀割。


    我看著心急如焚。


    忽然,隻聽霍沂朝我追問道,“喬姑娘,這究竟是怎麽迴事?眾人皆被這千絲囚弄得傷痕累累,怎麽獨你毫發無傷?”


    說罷,眾人皆應聲,對我似有討伐之勢。


    良生不顧疼痛,護我道,“雖說千絲囚不直接奪人性命,但人越是擾動,越是捆得緊,加上利如刀鋒,你多動幾下,就多受幾遭切膚之痛。”


    “清華,”他遂轉過頭來,道,“方才我親眼見你撕扯這網,的確不見你身上留有一處傷口。我想,你莫不是,這千絲囚的靈主?”


    “什麽?”眾人皆訝異,我也不例外。


    “什麽是靈主?”


    “據我所知,千絲囚乃是西域金絲銀麻織成,除其靈主,能困天地萬物,且無任何脫困之法。相傳,千絲囚織就之初,為了防止日後它落於他人之手而用來對付自己人,通常會以血祭之,使祭血之人成為千絲囚的靈主,哪怕日後靈主無意被困,也不會因此傷到分毫。”


    “若清華果真是千絲囚的靈主,我們或可得救。”


    我便想起來,先前公子的確曾要求取我幾滴指尖血,當時我並沒有追問緣由,我想,舉手之勞的事,公子總有他的用處。


    早在那時,他就悄悄為我籌謀了這一切。


    我又感到一陣淒楚。


    良生察覺出來,追問道,“你想起來了?”


    我點頭,也頗無奈,“可我分明使不上什麽力氣!”


    良生便道,“千絲囚遇靈主之血立解。”


    我便聽他指示,咬破手指,將血滴在千絲囚上,而我的血剛沁入網絲,霎時,千絲囚似念了咒語一般,“嗖嗖”幾下撤了網,還乖順地將自己收成一紮,不過碗口大小,穩穩地擺在我膝前。


    我便將它收了,藏於袖口。


    眾人紛紛起身,霍沂卻冷臉道,“我怎麽知道,這不是你故意使出來的詭計?”


    我便冷笑道,“嗬!前麵有多少陷阱,你們比我更清楚,我若是有心叫你們出不去,你們當然出不去。”


    “與其時時刻刻懷疑我,不如拿出些當年的本事來,討好討好我,小命或還保得住。”


    霍沂臉上紅白一陣。


    我沒有搭理,自顧走到那幾座白虎麵前。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沒有錯的,這一定是生門,可這滿地狼藉,還有千絲囚,又是怎麽迴事呢?


    “我想我知道了,”我朝良生道,“換做別人,有幸得知生門,也沒有命能走得進去。我現在才有些明白,為什麽你說,隻有我能入地宮了。”


    良生點頭。


    我撫著那座白虎,忍不住長歎一聲,我怎麽做才能不辜負你的一片苦心呢?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到最好。


    我迴過頭對良生點頭道,“就是這裏。”


    說罷便轉身進了密道。


    眾人便都跟了上來。


    其實,從踏進地宮那一步開始,我,才是他們性命的主宰。


    所以,我才毫無顧忌地挑釁,甚至可以說是,羞辱霍沂,而這隻老狐狸,除了氣急敗壞,什麽也做不了。


    鄧高是明著奸猾,他是暗著陰險。


    我不管他如今,是忠是奸,在我看來,他六年前欠下的血債,才是他身上最大的標簽。


    他這條命,早晚在我手中。


    贏桑倒是一句話不說,比先前更安靜了。


    我仍然囑咐眾人在任何時候,麵對任何事物,都不要擅作主張,經過前麵這兩殿,他們已經對我是言聽計從,著實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這條路,隻能我先走,後麵的人排隊跟著,我走一步,你們再走一步,不準多走,更不能走錯,明白嗎?”


    公子說過,要是走錯一步,便會有“東西”破土而出,所以我格外謹慎。


    我小心踩著腳下的格子,慢慢領著大家前進,剛開始,倒也相安無事。


    誰知沒走兩步,便聽身後破曉忽而喊道,“到底什麽難的,我輕輕一抬腳,便過去了。”


    “喬姐姐,我先行一步了!”


    我聽後大吃一驚,忙斷喝道,“別動!有風!”


    然而他早已一個跟鬥翻起來,從我頭頂上飛過去。


    我心下一沉,大事不妙。


    就在這一刻,隻見天上地下,俱是密密麻麻,齊齊整整,兩片白光刀叢,瞬時鑽出,地上及至腰深,頭上一抬眼,幾乎戳進你的眼珠子。


    看那刀鋒,吹毛刃斷,碰一下就皮開肉綻。


    隻聽破曉悶哼一聲,似要跌下來。


    “破曉!底下有刀!”我驚得大喊。


    虧得他武藝超群,聽見我的唿聲,硬是懸崖勒馬,即便那刀尖離他胸口已不滿半寸。隻見他立時運功,倒轉身來,張開雙臂,於空中停留片刻,一陣旋風,便已飛迴,隻是肩上被刺了一刀,流血不止。


    看到他性命無礙,我才終於放下心來,可我迴頭一看,卻發現自己前後左右,皆是利刃,已被團團圍住,寸步難行。


    “清華!”良生在身後急唿,就要衝過來,幸而被易琛拉住。


    “喬姐姐,喬姐姐!”破曉瞬間傻眼了,忍著劇痛滿臉懊惱。


    “臭小子,你是來搗亂的嗎?”霍沂衝過去拎著他的衣領罵道。


    破曉急得掉眼淚,並不反駁。


    贏桑便上前拉開霍沂,道,“罷了,還是想辦法救人吧!”


    我立在這刀叢之中,不動聲色,暗暗思量。幸虧我早有打算,換成其他人,恐怕腳底都刺穿了吧。


    “慕椋,還記得我給你的噬金水嗎?”我朝慕椋喊道。


    “在!”他忙從袖裏掏出一個白瓶,舉給我看,“要作什麽用?”


    我便望向破曉道,“破曉,別哭。我要出來還得靠你呐!”


    “你想辦法,令噬金水全部灑在這些刀上,不需剩下。”我接著指示他道。


    破曉答應,從良生手中接過蝕金水,隻見他騰空而起,再次遊於上下刀叢之中,運用掌力將瓶中止水擊出,散於刀叢每一個角落,便再迴落原地。


    我心中默念三聲,而後輕輕道,“收。”話音一落,這道上所圍全部利刃統統隱匿不見,或遁於地下,或束之高閣。


    總之,腳下一片平坦,幹淨如常,隻有破曉傷後留下的一灘血。


    良生激動得朝我奔過來,“清華!”


    我忙攔道,“當心腳下的步子!這些刀隻是收迴去,走錯了便還會出來的。”


    良生認真地點頭,循著我方才的步伐,慢慢朝我走過來。


    我便趁機對眾人再次警告,道,“噬金水隻此一瓶,方才已用完,再也沒有了,接下來再出差錯,可就神仙難救了,明白嗎?”


    “明白!”


    接著,我們便踏進了地宮第三殿-扶方殿,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座,因為一入其中,便如置身冰窖,寒氣驟襲,而大殿本身,一階一柱,一磚一瓦,皆是由千年寒冰所造,遠處一見,整座大殿,冰雕玉砌,玲瓏剔透,所以得名“小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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